第一百三十章

    第一百三十章
    从延英楼出来,敏若顺手揪住跑进小跨院里的崽的领子,低头看他一眼,一扬眉,问:“又怎么了?”
    “毓娘娘救命!”胤礼干脆蹲着一把抱住敏若的腿,“不小心把额娘书弄脏!”
    他仰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敏若,一张白嫩嫩的包子脸这会也皱出小包子褶了,因为噘着嘴的缘故,通红通红的脸蛋鼓鼓的,额头上布满汗珠,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水润润的,一副小可怜样。
    敏若听他这么说就知道弄脏的肯定不是寻常书本,不然也不可能把他逼得都出来逃命了。
    这炎天暑日,大晌午的,在外头不是盘问孩子的好地方,敏若便低身一用力将小崽子拎了起来,顺手抱在怀里,出了小跨院往正屋里走。
    兰杜忙催人往正屋的冰鉴里安放冰块,又将风轮拉起,阵阵凉风很快驱散了凉意。炕上铺着茉莉竹叶纹细箪,底下隔着绸单还有一层玉席,坐上便觉凉沁沁的。
    歇夏茶院里常日备着,兰杜用敏若近日在这边屋里常用的细白瓷莲叶飞鸟纹茶碗给敏若斟了一碗,到给胤礼,她又交代灵露去小厨房让人榨西瓜汁子。
    丹溪伶俐,早备了水盆巾帕,拧湿了巾子给胤礼擦脸擦手。
    一进养乐斋,胤礼好似进了庇护所似的,也没有在外头时那么慌了,顺从地仰起小脸让丹溪给他擦脸,灵露端了西瓜汁来时,他还快速道了声谢,然后咕咚咕咚喝进去大半碗。
    敏若在旁冷眼看着他的动作,也不急着言语,自坐定了饮茶消暑。
    “正巧有人去向娘娘回话,趁娘娘不备,阿哥就溜了出来。娘娘近日事忙,便未能追,只叫奴才们跟上了,并回您一句,她稍后过来。”那嬷嬷也是一路跑着跟了胤礼来的,在敏若跟前也不敢大声喘熄,只在角落里慢慢缓着,听到敏若问话,忙上前答道。
    这一句在这炎天暑日里,对胤礼来说简直比西瓜汁都凉快!……还比牛乳糖甜!
    他急忙要解释前因后果,又觉着坐在炕上耽误了自己发挥,于是转过身去扶着炕沿一扭屁股从炕上滑了下去,站在敏若跟前开始手脚并用解释问题。
    烽火硝烟都已暂时告一段落,能令母女二人稍稍窥见方才的疾风骤雨的是可怜巴巴低头面壁思过的胤礼,和坐在炕上喝着茶长喘气的书芳。
    众人纷纷答应着,恬雅叹息道:“一想到我若走了,妹妹们能多吃您那么多好吃的,便舍不得去了。”
    不过在看到书芳的第一瞬间,他还是猛地弹跳起来,大约是某些悲惨经历和今天作的死终于又占据了他小脑袋里的大部分地方。
    胤礼一听,一张小脸顿时又泛起苦味,手指头揉捏着衣角,揉来搓去的,小脸上写满了纠结。
    “怎么了?能把你气成这样。”敏若一面走,一面笑道:“晚膳就留这吃吧,叫她们掐了嫩嫩的枸杞芽下来炝炒,再做一道粉蒸肉,松仁烩豆腐,前儿庄子上送来的蘑菇好,再来一道蘑菇烩杂菜如何?”
    按照正常生长发育的客观规律,这个年纪的小孩语言逻辑思维尚且不算十分发达,词汇量也不算十分丰富,要让他们从头到尾完整表述清楚一件事情是有点困难的,大人听着理解起来也难,需要靠平时的了解和其他方面的信息来推算。
    敏若毕竟俩娃妈,瑞初从小智商高的变态需要另当别论,安儿却是个各种方面都非常正常的小朋友,她亲身经历过安儿这个状态,对这个年龄段的小朋友也算有所了解。
    同情小胤礼一秒钟。
    书本一进水不就都泡汤了?正巧那时书芳也核对完了账目回去看儿子,进门留瞧见铜盆里飘着白絮,一盆的汤汤水水,一边还有两根纸搓的狗尾巴草,只怕当时心里一把火都想把整个畅春园烧了,岂有轻饶过胤礼之理?
    敏若嗔怪地看她一眼,“你这丫头,总拿弟妹们打趣。也罢,今儿都是家常小菜,倒也没有强留你们的必要。外头的庄子出了极好的螃蟹,明儿个你们留着,晚膳吃螃蟹宴吧。”
    何况胤礼又是在她跟前、她看着长大的,了解打底,即便胤礼叙述得在外人看来颠三倒四前因后果并不清晰,她还是把这道题给解出来了。
    只瞧书芳杀气腾腾地来,胤礼弄坏的那本书恐怕是书芳的心头好,寻常书本也不至于叫她气到现在。
    灵露轻声应了是,胤礼听说有四样馅的点心吃,馋嘴劲上来,也顾不得担心自己的小屁股了,蹭到敏若身边来,奶声奶气地道:“毓娘娘最好了!”
    好在婴语十级学者敏若在一番思考后明白了胤礼话中的意思,她好笑又无奈地将胤礼搂进怀里,上炕坐了,理解到他心里的纠结和茫然,一面给他擦眼泪,一面道:“胤礼是想说,你把额娘的书弄脏弄坏时,心里并不知道那是很严重的事情,所以你认为自己不是有意的,对吗?”
    见敏若进来,众人忙撂下筷子起身见礼,敏若摆摆手,道:“你们吃吧。下午的课照旧,晚膳可要在这吃?”
    书芳赶来的时候胤礼已经果露足点心饱,睡了一小觉之后抱着圆鼓鼓的小肚子瘫在炕上发呆——敏若觉得他应该不是在思考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屁股,毕竟距离他刚刚“逃亡”过来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时辰,凭两岁小崽崽的脑容量,那点事早就没影了。
    灵露去了一时,回来回道:“火腿笋干、蟹黄汤肉、奶黄椰蓉并红豆沙四个馅的都好了,正装盒子呢。”
    叫兰芳和兰杜看住胤礼,敏若略用了两口点心,又回到小跨院里。
    公主们午点在楼下吃,聚在一张圆桌前说说笑笑,因非正餐,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避过母子之争,敏若给公主们上完课,交代好了功课,送走小姑娘们,方牵着瑞初的手慢悠悠地回到正屋。
    敏若听罢,点点头,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侧头吩咐:“带胡嬷嬷她们下去吃茶吧,这大热的天儿,也劳累了。晌上午让做的细馅包子好了没?”
    那本是给敏若和公主们预备的午点。敏若想了想,道:“将我那一份端到这里,随进两副碗筷,除了藕粉羹外再进一盏果子露来。”
    这么大的孩子呀,真是叫人无奈。
    孩子大了,再过一年半载,也要开始启蒙认字,这个时候立一立读书的规矩也是好事。
    大概就是这几日天热,书芳不许胤礼上午出门耍,这娃今天在家野的时候,翻出了书芳的一箱子书,上面有许多字,胤礼试图像哥哥姐姐、额娘们一样“看书”,也当一下文化人,于是挑了两本开始“看”,看着看着觉着学做文化人实在无聊,便顺手扯了两张纸下来玩折纸,搓了两根狗尾巴草出来,就到了他吃点心的时间,拿了一块奶饽饽啃,又不小心把里头的豆沙馅蹭到书本上了。
    恬雅笑嘻嘻道:“虽不知胤礼犯了什么错,可等会平娘娘来了,他总归讨不着好去。再同桌用晚膳,我们怕我们忍不住笑。”
    孩子嘛,不打不行。讲道理当然还是很重要的,但在讲道理之前,不震慑一番,小朋友是听不进道理的。
    他一顿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把自己绕进去了,露出一口小白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口齿含糊,话也说不清楚了。
    书芳面有余愠,转过头来见她笑眯眯地打圆场,胤礼听了菜名悄悄转过脑袋大眼睛又滴溜溜地转,令书芳又是一阵无奈,也气不下去了,摇头道:“客随主便,姐姐安排吧。胤礼——”
    她本意是提醒小崽崽端正站好不要左顾右盼试图找友军解救他,然而胤礼完美地会错了意,低着头走到敏若跟前,恨不得缩成一朵小蘑菇了,呐呐道:“毓娘娘,胤礼错了,胤礼不该放肆玩弄书本,不该弄坏您写给额娘的字帖,胤礼不是有意的……胤礼是有意的……可胤礼真不是有意的!”
    胤礼一见事态不对,脚底抹油一般飞跑出来,顺着小门直接溜到西园养乐斋这边。敏若听着胤礼将他逃命过程讲得天花乱坠,眉心微蹙,待他说完,问急匆匆跟他来的乳母:“阿哥是怎么过来的?”
    “臭小子。”敏若抬起一指轻轻点点他的额头,“就搁这等着吧,等你额娘来了收拾你!你犯了错,你额娘要收拾你,毓娘娘可不会拉偏架护着你。”
    胤礼喝完西瓜汁,见敏若一直没动静,抱着杯子挡着脸,滴溜溜地转着眼珠打量她。敏若越是不言语,他越坐不住,不一会小脸又急得红了,将要开口喊“毓娘娘”时,终于听到敏若幽幽一句:“又怎么惹了你额娘了?”
    书芳见他如此,脸更黑了,额角太阳穴直跳,“要说话便先莫哭!口齿清晰些!”
    敏若无奈地看着他盯着小点心无意识地吞咽口水,叫兰芳把他抱到炕上坐住了,“先吃午点吧。”
    凭借多年淘气、弄脏无数东西的经验,胤礼推断出自己可能要挨揍,于是抱着保住自己小屁股的初衷,试图用帕子擦掉豆沙,擦不掉之后,又决定水洗。
    “你比妹妹们多吃多少年呢?”敏若轻轻点点她的额头,摇摇头,嘱咐她们继续吃,转身往楼上去了。
    然没等他的小脑瓜想出什么保护住自己小胳膊小腿的绝世好方法,灵露已带着小宫女进上两碟子点心,又有一碗藕粉羹、一碗果子露,火腿与蟹肉的包子鲜香,椰蓉和豆沙的香甜,两种滋味瞬间占据了胤礼小脑袋瓜中的全部位置。
    敏若抿唇莞尔,冲书芳摆了摆手示意她自便,然后愉快地回到小跨院里继续给瑞初她们上课。
    小淘气包含着两泡泪皱巴着小包子脸点头,瞧那小模样可怜兮兮的,瑞初扬扬眉,也走到一边坐下。
    见胤礼使劲点头,敏若先是容色和缓地道:“若是如此看,胤礼是无心之过,并不算十分严重。”
    小包子眼睛一亮,敏若却瞬间面色沉了下去,严肃道:“可即便你一开始并不知道那本书额娘有多看重,难道就能随意玩坏人家的东西了吗?先不说那是额娘的东西,你随意玩坏了就是很严重的事情,单说书本,你可知,到了书房里,将书本随意扯下折纸,是会被先生打手板的?”
    上书房的师傅们当然不敢因此而责打皇子,可却会报与康熙知道,康熙收拾起儿子来,可从不知“手软”为何物。
    听说还要打手板,胤礼一双眼睛立时瞪得圆溜溜的,捂住自己的手,道:“额娘打!不打了!”
    意思是额娘已经打过了,不能再打了。
    书芳冷哼一声,“先生打的是先生的,额娘打的是额娘的。你可曾见宜娘娘她们管过你毓娘娘教训姐姐们?”
    胤礼的小脑袋瓜里立刻被一堆称呼占满了,满脑袋先生额娘姐姐娘娘,痛苦地又皱出一脸包子褶。
    敏若忍俊不禁,又在他看过来时迅速严肃起来,指尖轻轻抵住他的额头,“再惹你生气,毓娘娘也不收留你了。”
    既然书芳已经教育完孩子了,她也没有再长篇大论絮叨一通的必要。
    胤礼见她口吻稍松,笑嘻嘻地蹭过来撒娇。
    书芳满心的无奈,摇头叹道:“我如今算是知道姐姐当年对着安儿的无奈了。”
    当年自然是无奈的,如今对着的是别人家的孩子,不日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淘气,百精百灵伶俐可爱的,心里便只有喜欢。
    安儿近年常驻庄子上,虽有瑞初陪着敏若,可胤礼这个爱撒娇能耍宝的小捣蛋鬼,也给敏若带来许多和瑞初那种润物细无声的贴心不一样的感觉。
    就好像回到了安儿还小的时候,她一面稀罕着胤礼,一面又同情着书芳。
    好在捣蛋的日子就这几年,看着安儿如今懂事的样子,书芳心里也有些盼头。只是偶尔还是会被胤礼气得磨牙,这似乎是无可避免的。
    孩子总是会长大的,当年跟着安儿一起在宫里无法无天上蹿下跳,大了也不叫人省心的九阿哥胤禟,如今还不是逐渐懂事了?
    上月求康熙允他出宫,然后拉着安儿带他进城溜达了一日,回来时还给宜妃和郭络罗常在带了珠花。来自孩子的礼物总是最令长辈惊喜,便是一贯含蓄内敛喜怒不表于色的郭络罗常在都忍不住佩上那珠花与宜妃挽着手逛园子去了。
    敏若拍了拍书芳的肩,鼓励她振作起来,又道:“不就是字帖嘛,我再写一本与你便是了。生那么大的气,不值当。”
    书芳温吞地笑了笑,又有几分狡黠地冲敏若眨眨眼,“那就多劳姐姐了。”
    园子里的日子总是那么宁静、缓慢——在没有康熙的前提下。
    众人在园子里过了中秋,又过了重阳,回到宫里时已有几分凉意了。
    翊坤宫忙于操办恬雅的嫁妆,敏若也备了一份添妆给她。
    十月里,恬雅停了课,并搬回了翊坤宫,安心备嫁、陪伴长辈。
    与她序齿相近的蓁蓁便是在静彤、绣莹出嫁之后和她最亲厚的姊妹了,她与瑞初虽然也好,但因是看着瑞初从小小一团长大的,心里总是忍不住拿瑞初当小娃娃瞧。
    如今恬雅不来上课了,蓁蓁想她得紧,虽德妃与宜妃素来不睦,却也拦不住蓁蓁成日往翊坤宫跑。
    宜妃也不能对一晚辈怎样,只能捏着鼻子招待;德妃也不能直接告诉蓁蓁不要与姐姐走动,只能捏着鼻子看着女儿每天欢欢喜喜地出了翊坤宫再过来给她请安。
    俩人心里都憋屈,只有恬雅和蓁蓁比较快活。
    她们也常到敏若这来,因是远嫁,宜妃偏纵恬雅,不许教引嬷嬷管得十分严厉,恬雅也就并未完全按照那一套备嫁的规矩来,虽不上课了,每日流窜过来凑凑热闹蹭蹭课,还跟从前一样。
    直至冬月,婚期已至,再无法留。
    恬雅正式受封和硕恪靖公主。恪靖公主出嫁那日京师有风雪,眺望远方一片白茫茫天地,疾风骤雪铺卷袭来,半空中一片雾蒙蒙都是雪雾。
    自静彤那里留下的惯例,康熙命大阿哥以长兄身份送嫁,并拨兵三千同为公主送嫁,仿静彤之例,再赠一千侍卫、偕同家眷,将于土谢图汗部安家。
    到底喀尔喀蒙古已经归顺,康熙的震慑之举并不太明目张胆。对恬雅来说,这已经是足够大的一份助力,她端正地拜别了皇父,恭谢恩典,又拜别皇祖母、姨母与额娘。
    走前她又对敏若一拜,“恬雅将去,蒙您多年教诲,永不敢忘。”
    敏若看着这位历史上的海蚌公主,眼睛酸着抿唇轻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肩,郑重道:“前路迢迢,善自珍重。”
    “是。”恬雅恭敬地应了一声,抬头间敏若见她眼眶有些红。
    公主车辇离去,敏若心头酸涩,不知不觉握紧了瑞初的手,正望着远方出神,忽听身后一阵嘈杂声,宜妃急切沙哑的喊声在呼啸的北风中竟分外明显。
    她忙回头看去,却见前不久被晋封为郭络罗贵人的郭络罗氏瘫软在宫人怀里,双目痴痴望着女儿轿辇远去的方向,面上赫然是两道泪痕。
    荣妃与锦嫔均侧过头去不忍看,敏若僵了一瞬,回转过头来,闭目长长叹息。
    康熙三十六年很快过去,恬雅出嫁给大家带来的悲伤情绪总会被新年扫去。
    安儿打量着敏若心情转好了,小心翼翼地提出了想要在初春南下的请求。
    蹲在庄子里种了三年地,研究着稻种,他觉得空想不如尝试,打算干脆去江南一面摸索尝试,一面研究两季稻。
    同时他还表示:“儿子逐渐大了,在京里总逃不过阿玛说婚事。可儿子如今还不想成亲,不如就去江南办两年差,也躲一躲。额娘等着,儿子回来时,给您带南地最好的锦缎、最好品种的茶花!”
    敏若早做好了他会远走的准备,听了安儿的话并未感到惊讶,只是恍惚了一瞬,忍不住笑道:“你要去江南之地试种两季稻,茶花名品可不在那边。”然后轻轻摩挲着儿子的头,叹道:“一转眼,你也大了。”
    她无阻拦儿女高飞之心,答应得很干脆,又问:“知道该如何说服你皇父吗?”
    安儿笑道:“额娘放心,儿子知道怎么做。”
    “那就好,那就好。”敏若慢慢点头,叮嘱道:“南下要带可靠的人,你素日身边那些侍卫,可有信得过的?”
    安儿与敏若提了几个人,又郑重道:“额娘放心,您教给儿子、叮嘱过儿子的事情,儿子一刻都不会忘的。这次下江南,儿子想带的人里还有一个额娘您知道的。”
    敏若一扬眉,“谁?”
    “就是那年,咱们从绍兴带回来,在舅舅家拜舅舅为师学习武艺的虞云!这几年常见到他,他的武艺远在儿子之上,言行亦颇为不俗,又本是南地人,有他同行,儿子一来有人作伴,二也可免去许多弯路走。”安儿笑眯眯道。
    敏若叹了口气,摇摇头,“他被咱们带走时才多大?家乡之事还能记得多少?也罢,你舅妈也说他不错,好歹你与他相熟,路上也有个伴。”
    她不傻,安儿这会能在她面前直接提起这个人,必是已经与虞云商量好了的。而这几年在宫外,想必他们也早就混熟了。
    敏若看着儿子,轻声道:“你要走多远、飞多高,额娘都不会阻拦,只是希望你永远记得保重自己。”
    安儿将头埋在她膝上,轻轻点头。
    安儿在敏若面前表现得胸有成竹,在康熙跟前也不怯,罗列理由撒娇卖乖,又适当透露出一点想要“逃婚”之事,康熙又气又无奈,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吼道:“先与你额娘说去!”
    最终他当然还是被安儿“说服”了。
    正好转过年来他原有为皇子们封爵之意,本来只打算封到即将与老安和亲王外孙女、理论上胤礼如今的表妹郭络罗氏成婚的八阿哥,但安儿既然提出要南下试种两季稻,他便索性给九阿哥和安儿也一人分了张饼。
    安儿捞了个贝勒爵位,笑嘻嘻地去谢恩,然后表示要去找额娘和妹妹显摆显摆。
    康熙忍住踹他一脚的冲动让他滚,然等安儿真滚了,隔着窗看着安儿的身影,他又不禁轻叹一声。
    当值的赵昌在一边伺候,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言声。
    在安儿明显远离政治权力中心的同时,颜珠被康熙点为兼充内务府大臣,上任头一件差事便是监理修葺皇子王贝勒府邸。
    内务府总管大臣官秩从二品,时隔六年,颜珠再进一级。
    这算是钮祜禄家的一件喜事了,果毅公府这一脉一向兄弟亲厚,同心同德同气连枝,几个人一个鼻孔出气。
    然这一回颜珠晋升,不说海藿娜,便是她媳妇入宫来,面上都未敢表露出喜意来,只缓声劝敏若道:“阿哥南下是为主持试种两季稻之事,此事关乎民生大计,可见皇上对咱们阿哥的重视。”
    “行了,我若是心里在意这些,早几年你当还能消停了?去南边也好,南边的风水养人,没准过几年回来,还我个温润如玉、俊秀翩翩的儿子呢?”敏若笑着打趣道。
    海藿娜迟疑一瞬,轻声道:“南边气候炎热,想来日头更毒,阿哥又为主持耕种之事下江南,以阿哥心性,少不得身先士卒,届时……”
    一想到出去两年,再回来的时候儿子变煤球,敏若眼前顿时一黑:兰杜!草帽!草帽呢!快叫迎冬预备一车给那小子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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