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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在听到他的话后,慕昭的内心就像是有块重石轰然坠地,卸下她一天的焦虑不安。
    被他拥住的身体逐渐松软下来,紧绷的神经开始恢复弹性。
    “可你微信两次都只回我一个好字,就一个好字,你是什么意思?”她对此耿耿于怀。
    “我只是想看看。”男人指尖微凉,在她颈间抬起脸。
    “看什么?”
    傅时沉长指在她耳边勾卷一顺黑发,绕在指节上玩弄,以漫不经心地口吻说:“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铁石心肠,能做到半点不在意。”
    慕昭郁结,瞪他:“我承认我在意得要命,你满意了?”
    男人眉眼舒展开,绝佳的骨相撑出起承转合极流畅英俊的皮相,笑时就显出平时没有的少年风发感,“满意。”
    桃花眼中化开笑意,“我不能更满意。”
    “……”
    不过眼下的慕昭却很拎得清一件事,那就是即便洒脱如她,也没那么轻易离开眼前这个男人。
    我们会有很多的日复一日,和很多的一年又一年。
    每张画的风格虽不同,但都散发着为她量身设计的讯号,无论穿哪条,都会很适合。
    她不要离开他。
    她只要想到他会和其他女人有沾连,她就能心神不宁一整天。
    而不是别人的。
    望着他的眼,慕昭一瞬无言。
    即便他内心有个十年白月光,即便这样,她也想要和他在一起。
    慕昭就那样抱他很久很久,久到她已经忘记自己为什么要突然这样抱住他。
    “嗯?”
    他很了解自己,所以知道——
    “喜欢么?”男人拥着她,转头看她的脸,“不喜欢我再重新给你画,直到你喜欢为止。”
    她抬起脸,盯着他的眼睛说:“我要你不遗余力地爱我,比以前更爱,比现在更爱,要日复一日地更爱,一年又一年地更爱。”
    下一秒,她直接两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重重抱住,脸埋进他的颈窝,闻到他身上好闻的苍兰香,轻轻说:“傅时沉,我们不要分开。”
    视野变得昏暗。
    她从没像这样过。
    “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他献宝似的,修长手指把纸页递到她手边,黑眸里似乎凝着细细的光。
    真的要离开他吗?
    而她在时间的洪流里,终有一日会取代他心里的那个白月光。
    就连当初直面宋淮予出轨时,有的也只是冲击和怨恨,并无不安宁的忐忑感。
    这种感觉很陌生。
    她看看他,然后垂眼接过,“这些都是你今天画的吗?”
    后来慕昭才弄明白,原来这就是爱意在滋生,爱就是心心念念,就是内心永无宁日,永远会被那个人牵动情绪。
    他话音落下时,慕昭内心已经有了答案。
    “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她突然说。
    傅时沉。
    在这三遍的时间里,慕昭很难不去相信这个男人真的是爱她的,她享受着他的浓宠,各种偏爱,百般迁就……
    那一刻,对上她期待的眼神,傅时沉眸光微闪,却还是面不改色地对她撒了谎:“我会。”
    经过今天这一件事,她深刻意识到一件事,在这段感情中,她已经无法做到八风不动的平静,也很难去欺骗自己对他不在意。
    “我们不会分开。”
    她一张一张翻过去。
    他淡淡嗯一声,说:“在沈蕴家画的。”
    来来回回看了三遍。
    想到这些,她心里面的舍不得愈发浓烈。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傅时沉先是一怔,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只以为是喜欢他画的旗袍,便抬臂回抱住她,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说:
    又翻回来。
    慕昭翻着图纸,看得出来他很用心,彩铅上色后的旗袍美得如有实物,紫鸢暗蝶,黑蟒金雕,初雪茉莉。
    尤其在他把那些旗袍手稿纸掏出来给她的那一刻。
    她只知道,现在的他是爱她的,他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最后一缕斜阳退出屋内。
    在爱她这件事上,他早就不遗余力。
    已是最爱,无法更爱。
    得到满意答案,慕昭一天的阴霾心情一扫而光,两只手指交叉着吊着他的脖子,晃了晃,有了第一次服软,“让你勾引别人的事情,你就当没听我说过吧。”
    男人眯眼笑:“后悔了?”
    “才没有。”她嘴硬到底,“只是觉得你不太靠谱,我还是换个人去做这件事吧。”
    傅时沉极轻地笑了下,眸光意味深长,“那还是我去,你的事交给别人办,我也不放心。”
    慕昭绯红的唇微微抿着,不悦道:“你非要和我唱反调是吗?”
    傅时沉敛住笑意,脸色突然变得认真,“我有个想法。”
    慕昭语气缓和:“什么?”
    他用手在薄唇上点了点,“亲我一下,我就给你说。”
    “你好小气啊。”慕昭又吊着他的脖子晃了晃,“你还要讲条件,哪有你这么小气的男人。”
    “嗯。”
    男人唇边漾开笑浪,坦荡到风流却又不下流的程度,“我就这么小气,你不亲,你就别想听。”
    慕昭赌气,松开他:“那我不听了。”
    “也行。”傅时沉佯装可惜,语气遗憾,“本以为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看来没机会落实了。”
    “……”
    僵持片刻,慕昭被好奇心打败,鬼使神差地凑上去,带着泄愤般的感觉,重重地在他唇上亲了下。
    “嘶——”
    不曾想牵动到唇角伤口。
    疼得五官扭曲。
    傅时沉心疼得要命,一下就蹙眉,不去回味唇上余香,只顾着用大掌捧抬住她半张脸查看,“我看看伤口裂开没有。”
    “……”
    “还好,没裂开,你亲这么重做什么?”
    慕昭忍着疼,瞪他:“亲得重还有错了?”
    傅时沉让步,主动认下错,“是我不该提这么无理的要求。”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崔姨在门外说:“先生太太,老太太过来了。”
    奶奶竟然突然过来了。
    慕昭问:“奶奶有说过今天要来吗?”
    傅时沉:“没。”
    那看来奶奶就是突然想来看看二人,反正也离得近。
    “你先出去。”慕昭说,“我换个衣服就来。”
    “好。”
    傅时沉起身,帮她拿挂在落地架上的旗袍,想到她在家都喜欢穿休闲舒适的,便到衣柜前重新替她拿了一套休闲的衣服。
    放到她手边后,才离开卧室。
    慕昭穿上那套米色薄兔绒休闲套装,细心将床上的旗袍设计稿收捡好,放在床头柜的第一层抽屉里。
    合上抽屉的时候,她在想,那条醉玲珑是为白月光设计的又怎样?
    他现在还不是为她一人设计了这么多旗袍?
    如此想来,心中瞬间平衡不少。
    慕昭出卧室,经过覆满风车茉莉的曲折游廊,到正房客厅里,客厅里奶奶正在沙发坐着,傅时沉坐在旁边,用铁钳给奶奶夹湿核桃吃。
    最近正好是湿核桃上市的季节,褐色饱满的核桃用专用铁钳夹裂,对分两半,取出核桃肉,细致地撕去表面一层薄薄的馕皮,只食用里面奶白色的核肉。
    慕昭眉眼展开笑意,亲切地唤声奶奶,“您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可以亲自去接您。”
    奶奶满脸慈爱,唷一声,说:“这么近,哪犯得着接!”
    “来,陪奶奶坐会。”奶奶拉过慕昭的手,让她坐在旁边,示意她看桌上那袋湿核桃,“这是周琴家自己种的核桃,今儿上午才从树上摘下来,新鲜得很。”
    站在后方的周琴笑着对慕昭说:“核桃刚送到,老太太就念叨着要给你送过来。”
    “……”
    慕昭心里感动,“谢谢奶奶,我会好好吃的。”
    其实核桃又算什么值钱的东西呢?往嘈杂的菜市场一站,三块五一斤想买多少有多少,难能可贵的是老人家疼爱她的这一份心,专门跑一趟,就为给她送点新摘的湿核桃。
    和奶奶一起用过晚饭后,慕昭主动挽着老人手臂,乖巧地问:“奶奶,要不要看看傅时沉今天给我画的旗袍?特别好看。”
    “嚯。”
    奶奶眼睛突然一亮,“在哪儿呢?”
    慕昭笑道:“在卧室里。”
    奶奶挥手示意,“走,带我瞅瞅。”
    慕昭和奶奶回到卧室里,身后有男人默默跟着,奶奶就停步回头,数落道:“沉沉啊,这你也要跟着,有时候男人太粘老婆是会招人烦的,你说是吧昭昭?”
    慕昭看他一眼,忍着笑说了个是。
    傅时沉:“……”
    男人摇头失笑,在原地停脚,“那行,我不跟。”
    虽说着不跟,眼神却一直在慕昭身上粘连,一直到她消失到游廊拐点。
    慕昭将奶奶带到卧室里,让奶奶在沙发上坐下稍等,她到床头柜处,弯腰拉开抽屉,取出几张设计稿。
    再到奶奶身边坐下,拿给奶奶看。
    “沉沉这孩子,做生意有脑子,这方面也是强项。”奶奶认可地点点头,然后突然想到什么,“本以为那孩子这辈子都不会再设计旗袍的。”
    “……”
    这辈子都不会再设计旗袍?
    慕昭好奇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奶奶眨眨眼,眼周纹路加深,“三年前的一个晚上,他回家很晚,带着一身的酒气。”
    在那个晚上,奶奶端着醒酒汤在他门口站很久,终于等到他来开门。
    门打开——
    男人双眼猩红,眼里的红色血丝横生纠纵,脸孔苍白阴郁,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阴沉沉的气息。
    奶奶看见他身后满地的碎纸,从那些纸张碎片里,可以看见上面碎裂的旗袍线条,零乱小色块,或是成稿,或是半成稿。
    奶奶担心得不行,追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到最后,男人都没说因为什么,只是满目苍凉藏不住,在红眼的瞬间,他低下头哽咽道:“奶奶,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画旗袍了。”
    “……”
    慕昭听完后,若有所思片刻,然后问:“奶奶,您还记得在三年前的哪一天吗?”
    奶奶略有迟疑,“怕戳中你伤心事,不说了吧。”
    为什么会戳中她的伤心事?
    这更让慕昭好奇,“没事的,说嘛。”
    奶奶这才说:“在你出车祸那天。”
    慕昭瞬间怔住。
    奶奶话说得委婉,但她也清楚知道,是她被陷害酒驾撞死人的那一天,那件事当时闹得轰动全城,奶奶生活在桃城,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才会犹豫,怕说出来会勾起她不好的回忆。
    那一天——
    也是她和宋淮予订婚的日子。
    她想到保险箱里的那些东西,有个荒唐的猜想在脑中一闪而过。
    不,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
    保险箱里的那封信上落款日期重现在脑中。
    按正常来讲,她是桃城一中12届的学生,傅时沉比她大两岁,如果是10届的,就不该是2015年毕业,就该是2013年毕业。
    怎么落款日期会是2015年?
    除非他和她是同一届。
    而且他以往和她的交谈中,他从没告诉过她,也没承认过他是10届的。
    都是她的下意识主观认定。
    那个荒唐的念头越来越重。
    马上就要破土而出。
    慕昭整颗心都提起来,继续问:“奶奶,他是几几年读的高中,您还记得吗?”
    奶奶想了半分钟,然后摇摇头:“具体记不清,只知道是在伦敦举行奥运会那年。”
    奥运会四年一届。
    08年的北京奥运会。
    12年的伦敦奥运会。
    ——12年。
    傅时沉在这一年读的高中。
    和她同届。
    慕昭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她头皮发麻,控制住情绪轻声问:“是7班吗?”
    奶奶微微惊讶,“你咋知道的?”
    慕昭:“……”
    因为我也在7班。
    她想到那首月落乌啼霜满天的诗,回忆保险箱里照片上的潦草丑陋的字迹,她在高二开始练字,这么多年过去,以至于她已经忘记曾经的自己写字有那么丑。
    本来就丑的字用粉笔落在黑板上,会把丑放大加倍。
    月落乌啼霜满天。
    少年心事对谁言。
    傅时沉,原来你喜欢了我这么多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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