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那日在离开桃水湾前,慕昭最后在卧室里待上片刻,在她搬去不疑居后,外公会定期让人打扫她的房间,里面的陈设都没移动过,看上去洁净如新。
她停留在桌前,注意到摆在侧上角的五角星型玻璃瓶。
瓶子里装满五颜六色的纸星星。
鬼使神差般,在离开卧室前,慕昭带上了那瓶纸星星。
她把玻璃瓶撞进纸袋里,里面还有几本外公的旧书,几只外公生前喜爱的茶宠,一副外公和老钟下的象棋。
她把这些东西带回不疑居,以后时不时拿出来看看,也能睹物思人。
外面还在下雨。
阴湿难缠的寒意钻肤侵骨,慕昭拢紧脖上的围巾,踏进雨雾里时,倏地想到幼时外公让她骑在脖子上,驮着她满院子地跑着,笑着,闹着。
她将手伸出伞檐,感受冬雨冥冥的冷。
还听说,林紫芸在看守所时多次尝试联系她的前男友宋总,意图寻求帮助,却没有一次打通过宋总的电话。
慕昭光鲜亮丽地坐在那里,身旁有傅时沉陪伴,与林紫芸的狼狈落魄形成鲜明对比。
林紫芸踉跄一步,又继续往前。
“我没有外公了。”纤白色的指很快被雨淋湿,慕昭看着指甲上凝着的一滴雨珠,呐呐说道,“没有亲人了。”
审判长问她:“根据行车记录仪视频显示,当时是你开的车,是吧?”
开庭那日,慕昭亲临现场坐在旁听席,还是第一排的位置,她一定要亲眼看见,才算了却夙愿。
最终,审判长手中法槌一敲,朗声道:“本院认为,被告人林紫芸驾车撞人后,为逃脱罪责,与当时坐在副驾上的慕某进行位置互换后逃离现场,情节恶劣,证据充分,构成交通肇事罪,诬告陷害罪。出于报复,被告人林紫芸持刀故意伤人,造成受害人傅某三级轻伤,证据充分,构成故意伤人罪,依照第1xx条、2xx条,3xx条之规定,判处被告人林紫芸无期徒刑,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傅时沉看到消息时,勾唇笑了下,慢条斯理地回:【慕总厉害。】
看到回复,慕昭抿唇浅浅笑着,却没有再回,她想到和傅时沉在游轮套房里碰面的那个雨夜。
听见结果的林紫芸抬起戴着镣铐的双手,捂住双眼,痛苦地哭出了声。
他说得对,她还有他,在这个嘈杂复杂的世界里,他会给她最纯粹的爱意和深情,会爱她所有的样子。
林紫芸还是点头。
当法警再次带着林紫芸从她身边经过时,慕昭正好站起身,淡笑着说:“你就在里面被关到死。”
傅时沉默默看着她。
他看着她,满目平静神色冷漠,心里却在拐着弯算计她。
距开庭还有五分钟的时候,穿着囚服的林紫芸戴着手铐被法警带到被告席,林紫芸被剪短头发,枯槁苍白的一张脸,眼圈一周发着乌黑,看样子在看守所里没少受折磨。
经过旁听席时,林紫芸转头就看见慕昭。
审判长问林紫芸的那些问题,林紫芸一个都没办法反驳。
慕昭注意到林紫芸的律师是法院指派的援助律师,并没有单独聘请律师。听说林紫芸试图找过刑事律师,但桃城却没有任何一家事务所敢接下这桩案子。
庭审正式开始。
慕昭心里得到慰藉。
最要的是,时间还没有到一年。
那个月的桃城发生很多事情,人们唏嘘不已,其中就包括6.17桃城恶性酒驾案的重审,法院启动旧案重审程序。
有知情者悄悄透露出消息,谁敢接这桩案子,谁就是在和傅先生作对。
“怎么会?”
她冲林紫芸挽挽嘴角,笑得明艳又挑衅,炫耀着她才是最终赢家。
她把财报拍了个照片,给傅时沉发了微信:【幸好达到业绩要求,否则就要被你无偿收购公司了,我的财产也要全部给你。】
嗯,她还有他。
年关将近,公司事务繁琐而杂,慕昭查看年度财报时,惊讶地发现业绩增长已经达到当初和傅时沉签对赌合约定下的数额。
真是一只老狐狸。
几连问下来,刑期也在暗中年年递增。
步步为营地引诱她到他的身边。
在桃城,没人敢开罪傅先生。
林紫芸气得面部肌肉抽搐,刚要说什么,就被法警催促:“走快点!”
那是恐惧的眼泪。
慕昭很清楚,那不是悔恨的眼泪。
男人的手伸来,握住她被淋湿的手指,温暖地将她包裹,“昭昭,你还有我,你永远有我。”
不过宋总还是捎人给林紫芸带了句话,让她别再联系他,还说罪有应得就应该受着,一切都是活该。
整个审理流程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公诉出示的证据确凿,林紫芸的辩护律师从头到尾都没提出异议,只是寻常地走走普通流程。
审判长又问她:“在墓园外持刀伤人的动机很明确是报复,是吧?”
林紫芸点头。
再让她爱上他。
林紫芸蓦地停步。
慕昭接着说:“你会用余生所有事情,去体会我那三年经历过的事情。”
林紫芸低垂着头,开始发抖,开裂的唇角有血珠子渗出。
这次法警没有催促她快走。
她刚要抬脚,就又听慕昭说:“监狱里又冷又潮湿,蟑螂老鼠随处可见,你要是不招人喜欢,里面的大姐头可是贴心地给你加餐,会把死老鼠放在你的餐盘里面,轮到你洗澡的时候就只有冷水,连唯一的香皂都会被抢走,你举目无亲,也不会有人去看你,你进去后会发现,日子每天都一样,今天和昨天一样,和前天一样,不会有任何区别。”
“……”
那番话绝对是压垮林紫芸的最后一根稻草。
庭审的当天晚上。
看守所那边传来消息,林紫芸撞死在监房里,据说撞第一下没死成,第二下时还有口气,第三下是使了浑身力气,额骨都撞碎了,当场就咽了气。
很难有人受得住一眼就望得到头的阴暗日子。
林紫芸心理承受能力本来就说,无期徒刑对她来说已经是生不如死,又听到慕昭描述的那番话,既然如此,择生不如择死。
一死百了,免受折磨。
“这么脆弱?”慕昭面无表情地说着风凉话,手里摆弄着一瓶插花,“我只不过给她描述了下我曾经在监狱里经历过的,她就受不了?”
她没撒谎,也没有夸大其词。
对林紫芸说的那些,桩桩件件,都是她的亲身经历。
傅时沉替她剪好一支蔷薇,递给她,顺便说:“她活该,死都算便宜她。”
慕昭瞥一眼他手里的蔷薇
“不要。”她推开他的手,“你这个不行。”
“怎么不行?”
慕昭用目光丈量了下那朵蔷薇的长度,说:“你剪得太短了,这个插进去不好看,影响整体美感。”
“竟有这么多讲究。”
“当然。”插花也是门学问,慕昭重新选了一朵红色蔷薇,比划了下,“这朵好像也不太搭。”
傅时沉看着她面前零碎的枝叶花朵,又看那瓶即将大功告成的插花,里面有蝴蝶洋牡丹,粉蔷薇,金鱼草。
正巧她叫他,“你帮我看看。”
“嗯?”
慕昭把插花推到他面前,指着那簇蝴蝶洋牡丹,问:“这个中间是不是加一朵比较好?”
他顺着她指的部分看去,“还真是。”
慕昭又开始挑挑拣拣,这朵太红,那朵太素,横看竖看都不满意。
倏地,她回眸看他,说:“我有一个大胆的提议。”
傅时沉笑了下,耐着性子回:“你说。”
慕昭把小剪子放下,眼里带着笑意问:“你的兰室里有那么多的蓝色兰花,我觉得插一朵蓝色的花进去最好看。”
原来是打的这个算盘。
几十上百万的稀有醉玲珑拿来插花消遣,真有她的。
傅时沉摇头失笑,大手搂着她的腰,又开始讲条件,“可以,除非你亲我一下,再加两次。”
慕昭不知道这人哪这么喜欢讲条件,“你真的小气。”
“你亲不亲?”
慕昭缠念地看一眼即将完工的插花,实在想搭一朵蓝色兰花进去,妥协地说:“亲一下可以,但是再加两次什么意思?”
傅时沉眼梢一挑,上前一步逼近。
她的后腰轻撞上桌沿。
紧跟着,男人黑眸沉沉望下来,徐徐笑问:“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多种花朵的暗香在空气里浮动。
那些残枝碎瓣通通被拂扫到地毯上,他的吻像压城乌云,沉沉落下,有着蓄势勃发的荷尔蒙,强劲地汲取她的所有。
他在扫荡她这座城池,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一个半小时后。
慕昭整理好长裙从花桌上下来,久没沾地的双脚虚弱地颤着,她擦擦额角的汗,问:“可以给我花了吧?”
“不是还有一次?”
傅时沉慢条斯理地系好皮带,脸孔清冷得和刚才完全不同,他笑得迷人,“我说的可是两次。”
慕昭忍无可忍,伸手打了一下他肩膀,“你先把花给我!”
傅时沉也不躲,反正她也打得不疼,他更愿意理解成打情骂俏,“欠着的话要算利息。”
“利息?”
“是的,到晚上要翻倍,那还是两次。”
慕昭差点被气笑,微微咬了下牙,说:“你真的不要脸。”
“花还要么?”傅时沉双手撑在她两侧的桌沿上,把她圈在狭窄的一隅里,俯身弯腰看着她的眼睛笑,“要的话,刚刚那次我就算是你付的利息。”
“……”
慕昭被气笑了,咬了下被他吻成艳红色的唇,“纵欲过度可不是什么好事,再说晚上还要两次,你行吗?”
“我行不行,你不是很清楚?”
男人温热气息落到脸上,他低低笑了下,蔫坏地问她,“看来你是忘了我的记录?”
她没忘。
简直是“赫赫战功”。
慕昭不想再搭理他,一把推开他,说:“我不管,我现在要回卧室洗澡,回来后我要看到这里有兰花。”
他跟着她回浴室洗澡。
在浴室里的时候,慕昭又还了一次的账。
洗完澡出来,慕昭回客厅时,发现花桌旁边已经摆上几盆开得上好的醉玲珑,傅时沉说:“不够我再让人搬。”
慕昭心满意足地笑了,“够了。”
傅时沉没再继续看她插花,而是去了书房。
慕昭剪下一朵开得极盛的醉玲珑,精心修剪后,落成适宜长短,再插进那簇蝴蝶兰牡丹里。
整瓶插花瞬间变得更加鲜亮惹目。
果然还是要搭一朵蓝色才最好看。
慕昭捧起插花瓶,出客厅往卧室走,她要把这瓶插花放在卧室里欣赏。放好插花后,慕昭注意到上次从桃水湾带回来的那个纸袋。
里面装着外公的旧物,她带回来后还没有整理过。
她走过去往外拿东西时,那瓶纸星星掉出来,落在地上时橡木塞弹飞出去,里面的纸星星碎了一地。
她还不小心将其中一颗踩得稀扁。
慕昭只好蹲在地上,拿着瓶子,一颗又一颗地把那些纸星星捡起来,重新放进瓶子里。
依次捡完后,还剩下那颗被踩扁的纸星星。
她伸手捡起那颗纸星星,想扔进垃圾桶。
脱手的前一秒。
她注意到纸星星的内面翻卷出来,上面隐隐有字迹。
慕昭及时停手,把玻璃瓶放到茶几上,她则坐到沙发上,低头开始拆那颗纸星星。
扁扁的星星纸一点一点被展开,变成长长的一条。
随着她手指的动作,星星纸内面的黑色字迹也一点一点展露在慕昭面前。
黑色的钢笔字。
遒劲潇洒,笔锋凌而有力。
只有一句话:
“慕昭,祝你年年胜意,一生喜乐。”
慕昭拿着星星纸的手指轻轻颤了颤,她认识这个字迹,这是傅时沉的字迹。
这瓶纸星星是她十年前收到的。
傅时沉不像她,和高中时的字迹相差甚远,纸星星上的字迹和现在的他字迹毫无相差,所以她能够一眼辨出。
原来这瓶在她书桌上放了十年的星星是他送的。
是十年前的他偷偷放在她柜子里的。
慕昭又从瓶子里随意取出一颗,拆开来看,是同样的字迹,同样的一句话。
她按着折痕把星星重新折好,轻轻放回瓶中。
没有再拆第三颗星星。
也无需再拆。
慕昭心里很清楚,那一整瓶的彩色星星,不管哪一颗拆开,都会是他写给她的那句祝福语。
暗藏心事的少年,有着难以言说的爱意,到毕业都不曾和他心爱的姑娘单独说过话,只能亲手折一瓶彩色星星,每一颗星星里面都写上祝福,希望他心爱的姑娘一切都好,也只能做到这样。
即便那时的少年知道,他很有可能和她再也不见。
另一边的书房。
傅时沉站在书柜的保险箱前,他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这个箱子,今天却特别想打开来看看,或许是看见她插花时手拿蔷薇的模样。
这让他想到高中时的慕昭。
桃城一中的操场北角有一整面墙的蔷薇,红的,粉的,淡黄色的。
有一天晚自习学校进行避险演戏。
五月初夏的夜晚,微风徐徐,月明星稀,他站在蔷薇墙的角落,看见少女披散着乌黑长发跑过那一面蔷薇墙前,背影薄瘦,花影在她眼底隐动,她的笑颜艳极。
那时候他觉得她就是一朵蔷薇,还是最红的那一朵。
那一正面墙的蔷薇都不如她好看。
那一幕深深映进他的脑海里,以助于当初在挡枪后倒地的那一瞬,看见慕昭奔向他时,就感觉回到那个五月,他又看到了在蔷薇墙奔跑的她。
打开保险箱,傅时沉依次拿出里面的东西。
三张照片。
一封告白信。
一根断掉的头绳。
和醉玲珑的手稿。
哪怕时隔多年,他依旧清晰记得拍下三张照片的那些瞬间。
第一张雨夜撑伞照。
那是个周六,他兼职结束后回家,去公交站台的路上偶然看见站在便利店门口的她,她站在路灯旁,撑一把黑伞,正在低头看手机。
他站在十米开外静静看着她。
多少是有鬼迷心窍的成分在,他掏出手机后想偷拍她,却又觉得行为太不光明正大,担心她会很讨厌这样,于是也不敢偷拍她,只敢在从她身后经过时,匆匆拍下一张她的影子照。
第二张照片是黑色板书照。
那周刚好轮到她和另外一个女同学做板报,她站在凳子上,写下一首枫桥夜泊,刚写完她就被自己的字丑得直发笑,然后说要去洗黑板擦来擦掉,让另外一个女生重写。
他在那首诗被擦掉前,偷偷用手机拍了下来。
最后一张照片,是在毕业前夕,布置高考教室前他偷偷拍下的。那时候她已经腾空桌肚子,桌面也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就只是一套空荡荡的桌椅而已。
但对他而言,那是她坐了三年的桌椅。
所以他拍了下来。
三张照片都有共同处。
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照片上总有一处是泛白的,一团白色,刚好是人的一个指腹大小。
那是他无数次摩挲照片造成的,反复地看,反复地摩挲,也不知道在看第几次的时候,照片上开始有白晕。
至于那根头绳,他得到那根头绳的那天,高兴了一整天。
周三下午的体育课有体测,她很不喜欢体侧,皱着眉站在跑道边,顶着三十九度高温的太阳在用手绑头发,一下没绑好,后颈还有碎发,只能取下头绳重来。
第二下还是没绑好。
他站在跑道对面排队等着体育老师喊名字,前面站着好几个男生,个头都没他高,所以他可以光明正大又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她开始尝试第三次绑头发,还是没绑好,不仅如此,还因为她有点小暴躁的动作把头绳给扯断了,他听见她说了一声好烦,然后随手把头绳往垃圾桶一扔。
她的准度不够,没把头绳扔进去,但是她没发现。
等他跑完一千米回来后,看见那根断掉的头绳还掉在垃圾桶旁边的草地上,黑色的,细细一根,不容易被人发现。
断掉的头绳静静躺在草里,静静地看着他。
他走到旁边,蹲下假意系鞋带,三两下把扯开,再慢吞吞地一点一点回系,手部起码有八百个假动作。
然后他抬头看了眼四周,黑眸敛住情绪,飞快地捡起那根头绳,藏在了自己的掌心。
被她随意丢掉的一根断掉的头绳,被他当做宝贝妥善收放十年。
还会时不时拿出来看看,就会想到那天体育课上因为体测而烦恼的她,那么鲜活可爱,那么让他难忘。
最后,傅时沉展开那封告白信,视线在纸页最下面定住,那里有一行不属于他的字迹。
他写的最后一句是——
此后了了无期,我祝你如蔷薇般永远盛开,前程似锦。
然而在他的最后一句后面,那行不属于他的字迹写着——
此后了了有期,我只做你一人的蔷薇。
他的眉眼陡然凝固。
就在这时候,书房的门被推开,他回头看见慕昭出现在门口。她穿着那条醉玲珑旗袍,左耳上别着一朵娇艳的蓝色醉玲珑,脸孔美艳不可方物,春水眼含情带笑,散发着让人难以招架的魅力。
慕昭手里捧着那瓶纸星星,款款对书柜前的男人笑着说:“傅同学,你的星星我收到了,我很喜欢。”
刹那间。
傅时沉似乎听见烟火在大脑里爆炸的声音,他眸底的微光一瞬明灭,看一眼她手里的纸星星,“你知道了?”
慕昭抬脚朝他靠近,说:“我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
“嗯。”她来到他面前,低眼看着瓶子里那些彩色饱满的纸星星,“我一直想等你主动开口告诉我,你高中就开始暗恋我这件事,直到我今天看见这瓶纸星星,发现是你送的后,我就不想再等。”
“……”
沉默良久。
慕昭重新抬头,脸孔落进男人深邃的眼里,她说:“高中时的我太傲慢,太目中无人,才没有看见你。”
“是我太没存在感。”他垂下长睫,“如果那时候我是闪闪发光的,你怎么会看不见我。”
慕昭摇摇头,否认:“你很好,真的很好。是我对不起你,重逢后竟然没能第一时间认出你,后续也没能很快地记起你。”
傅时沉伸出双手抱她,说:“别道歉,你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我。”
慕昭也回抱住他,双手落在男人宽实的后背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布料,感受到他的温热体温。
她瞥到桌上那些照片,心酸地说:“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我害怕。”
她不理解,“你怕什么?”
“我怕你会因此厌恶我。”他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和秀发里,抱她抱得很紧,“怕你厌恶我的算计,我的步步为营,厌恶我以这样的方式将你引到身边。”
“……”
慕昭察觉到他的后背有点紧绷,她伸手拍了拍,主动在他脸上亲了下,“我怎么会厌恶你,从头到尾都是我心甘情愿地上钩,知道实情后我也从来没怪你,也不会讨厌你,我真的愿意。”
傅时沉的后背放松下来,却依旧埋着脸不肯抬起,只低低地问:“真的?”
她用很坚定的语气回答:“真的!”
男人温热鼻息一点一点的拂在颈窝里。
呼吸速度在变慢,由此可见他现在抱着她,也是处在放松的状态。
“昭昭。”他佚这才将脸从她颈窝里抬起,深情的眼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认真说,“你占领着我整个生命,我在碰见你以前,没有过去。”
“……”
慕昭呼吸一滞,感觉到体腔内的心跳在加快。然后她举起手里的那瓶纸星星,笑着说:“答应我,在我的年年胜意,一生喜乐里,永远有你。”
“……”
“你要永远陪着我,永远爱我。”
傅时沉长睫低敛,眸光深邃迷人,他没有任何犹豫地说:“我答应。”
慕昭眯着眼笑,故意问:“答应我什么?”
他的瞳孔里清晰映出她的脸,他满眼满心都是她,“答应你,永远陪着你,永远爱你。”
慕昭目光划过他上唇中间的那颗深情痣。
老人说的是真的。
上唇中间长痣的男人,是真的很深情。
她闭眼,准确无误地吻上那粒深情痣。
他予以最热烈的回应。
昭昭,在这一年,在我爱你的第十年,那段卑微隐秘的暗恋终于有了出路。
月落乌啼霜满天。
少年心事对谁言。
他想,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事情,比得偿所愿更美好。
第十年。
他得偿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