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胜利
果然,第五团不仅不蠢,还比白初想象中的聪明。
他们不仅避开了热源探测,还派人埋伏在对岸的山林里,一直等到第六团大半人都到了河中央,对面的狙/击/手差点被白初发现才动手。
宽宽的河面上,第六团不少船只被第五团扔出高抛弹炸了个正着。
船上的参赛者被覆盖了足够多的标记信号后,淘汰出局。
有人因为根本没有想到会被偷袭,松懈的心神骤然收紧,没能反应过来,慌慌张张从船上掉进了河中。
还有吓得连游泳都忘了被水流往下冲,最后被无人机救起淘汰出局。
两团的第一场交锋是第五团单方面的胜利,他们根本不需要多么亮眼的操作就把第六团逼得慌不择路。
总指挥首当其冲,被第五团的狙/击/手打出的标记弹标记到,当场出局。
当然,并非所有人的反应都这么下饭,不少人反应过来,对着山林里开枪。但无济于事,有山林作为掩护,不是范围杀伤性武器根本打不到第五团,而第五团还在持续输出。
短短五分钟,总指挥和几个分指挥陆续出局,群龙无首的第六团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四处乱窜。
盲目也好,愚蠢也好,那一瞬间,慌不择路的参赛者们涌起无边的勇气。
但是很遗憾,刚刚还在原地充当活靶子的他们像是突然打了鸡血,疯了似的往前冲,标记弹不断被扔入山林,有人还冲进了山林,和第六团的参赛者面对面开枪,同时被淘汰。
观众无波无澜,垂死挣扎而已。
是她调整了战术吗?
所有人震了震,白初二字在他们耳畔回旋,铿锵有力不留后路的保证以绝对强势的姿态入侵众人的精神世界!
不是不敢,而是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就算他扣下扳机,也根本打不中白初。
“已经渡河的人取出你们身上的所有武器,立刻进入山林,能干掉多少第五团的人就干掉多少!”
她不慌不忙的试探了几声后,确定通讯保持畅通,说道:“总指挥阵亡,这里是临时指挥部,大家听我指挥。”
她完全把自己暴露在狙/击/手的射程范围内,不是愚蠢的送死,而是在吸引对方的火力!
好强!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同龄人身上感受这么强势的压迫。
也对,一群没经历过正经训练的学生能有什么亮眼的操作?
她平静的阐述完指挥权的交接,冷静的声音贯入每个慌不择路的参赛者心中。
她黑色的发丝随风飘扬,犹如海底顺水漂流又始终驻于原地的海藻,柔软而坚韧。
冉在咬着下唇,抹开额前的汗水,笔直站好,恭敬对着白初的背影敬了军礼,卫迟亦是如此。
“正在渡河的船只组织一半人进行掩护,剩余人马上把船开回来。”
不少人觉得这场训练赛差不多要结束时,一枚高抛弹准确无误的从第六团方面的高地投到第五团所处的山林中,精准的投射瞬间淘汰了好几个第五团的人。
当河对岸最后一个第六团的参赛者被淘汰出局时,直播间前的观众许久没有说话,在第六团毫无防备的踏入第五团设下的陷阱时,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场比赛已经毫无悬念了。
有第一个人站了起来,抱着能源枪往前冲!
是有支援的,后方也在想办法削弱第五团的力量!
一个又一个人往前冲,一个又一个人被淘汰,每一个被淘汰的人都自觉待在原地,有人往回望,远远看见了站在至高点上迎风而立的女孩。
霍弋咬着牙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一枪又一枪从狙/击/枪□□出,一个又一个人被淘汰,他额前的汗水也越积越多。
他一边跑一边无差别开枪,标记导弹在山林里乱飞,没人知道他有没有打中人,但那一刻的决然身影激起了下一个人往前冲!
小巧的高抛弹在她手中起跃,谁也不知道她何时会将高抛弹扔出,让第五团损兵折将。
她说的非常果断,比起上一句的温和,这一句充满决然,下一句更是不留后路!
“你们不会做无谓的牺牲,你们多带走一个敌人,将会为我们接下来的胜利多争取一分机会,我向你们所有人保证,我会带领你们获得胜利!”
他抿着唇,果断转移目标,把枪口指向下面的第六团参赛者。
有高地的支援,第六团的情况也没有好多少,伤亡依旧在直线上升,每个人心中都茫然而害怕。
看来,即便有两位皇女参赛,也改变不了帝国军校预联赛集训本质上是菜鸡互啄。
非常简单的撤退命令,谁都听得懂,而下一句命令却让不少人睁大了眼。
直播前的观众知道两团此前的部署时,不少人已经断定第六团要完蛋,却没想到死的这么彻底,不忍直视都有些难以形容现在的场景。
不少人失望的离开了直播间。
“卫迟,你带着其余人到附近地毯式搜索,第五团一定在附近放了哨探。”她的音调冷淡而冷漠,与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模样大相径庭。
又有一颗高爆弹从第六团方面的高地扔了下来炸进山林,对方的扫射火力明显弱了一些。
“我是第二皇女,白初。”
“第六曲分成十队,三队守制高点,盯着第五团,防止他们过河全歼我们。”
谁都没有想到第六团还能在如此绝境之下保留一半的有生力量,还用自我淘汰式的方式拉了第五团将近一百人出局。
直播间里的弹幕有一瞬空白。
不可否认,四百多人的牺牲与一百多人的牺牲相比较,是一场惨烈的失败,但从某种意义上,第六团又赢了。
一连三条命令,准确而犀利。
这么短时间内能逆弱为强,鼓舞士气,真是好厉害!
当最后一声枪响翻越溪谷,白初跳下山顶上的巨石,对着旁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第六区分指挥冉在道:“冉在,马上统计伤亡,发消息给白落,让她立刻回撤。”
对!不会再有比现在更差的处境了!既然已经被埋伏了,那死也要扒下对面一层皮!更何况这只是比赛,最严重的后果不过是淘汰!
霍弋额前滑下一滴热汗,他咬牙瞄准白初,却见她唇边露出一抹淡笑,不知为何,他扣在扳机上的食指怎么都扣不下去。
这时,第六团的指挥频道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他们慌乱过,但在最紧要的关头没有白给。
而一切都是因为一句简简单单的撤退命令,一个不顾一切往前冲的保证。
白初在所有人面前夸下了海口,她保证这场比赛第六团能赢!
是稳定军心的妄语?还是发自内心的自信。
有人冷笑着确信是前者,并且以此长篇大论。
这场比赛只会进行三天,野外生存式的发展没有意义。
有了今天这场对战,只要第五团坚守不出,第六团必输无疑!
第六团想赢,则必须主动出击!
怎么出击?
河岸所有渡口都埋伏了第五团的人,他们占据优势,只要进行火力压制,即便第六团集中兵力对准一个点突破,也无法在极短的时间内突破第五团的防守线,而第五团其他人前来支援,第六团团灭不过是迟早的事。
如此困难的境地下,白初要怎么赢,白初能怎么赢?
第六团绝无翻身的机会!
不管有多少人被白初坚毅的一番话震撼到,但慢慢反应过来时,不得不承认,这则长篇大论有道理。
“陛下以为,两位殿下能赢得这场比赛吗?”帝国宰相文若敏正和女皇一起观看这场错漏百出……哦不对是不堪入目的比赛。
女皇并未立即作答,而是端起红茶细细品尝着,一会儿了才道:“这要看小初能不能说到做到。”
她的回答让文若敏稍显意外,却又很快笑起来道:“看来陛下对第二皇女很有信心。”
女皇笑了笑,评价道:“小初的成长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和她父亲也越来越像了。”
她的语气有些怅然,这话即便是文若敏也不敢随便接。
过去这么多年了,很多人都遗忘了白蘅皇储和第二皇女的父亲不是贵族,而是一个平民军官。
陛下还是皇储时,曾经隐瞒身份到军中历练,那时候帝国和联邦的关系非常差,几乎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前线时时刻刻都在死人。
没人知道陛下与盛桥将军怎么认识的,只知道陛下在女皇突然崩逝后继承皇位,贵族逼着她挑选皇夫时,盛桥将军带着白蘅皇储突然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几乎和陛下长得一模一样的白蘅皇储让贵族们措手不及,而在前线建立了无数战功,掌握实际兵权的陛下力排众议娶了盛桥将军,为白蘅皇储加冕。
陛下权力鼎盛,盛桥将军同样厉害,也因为盛桥将军,许多平民得到重用,不断被提拔成为军方的脊梁。
可有一天,帝国内部爆发叛乱,盛桥将军带兵前往却再也没回来,彼时陛下正怀着第二皇女……
后来……
文若敏不敢再想下去,连忙专注看向直播。
渡河的参赛者精疲力竭返回后,几乎人人精神萎靡。
第五团的打击迅速而突然,可他们的确因此沮丧,更茫然的是己方指挥,竟然在面对对方的伏击时,没有给出及时准确而有效的指令。
再回想渡河前的准备,每个人都惊恐的发现第六团没有任何准备!
为什么会如此松懈?
因为高地没有人埋伏,因为物资没有人动。
想想,放松的理由竟如此可笑。
第六团的人天真单纯而又无知的跳进了第五团早早给他们的挖好的深坑。
白初从高地下来后,接到冉在的消息,第五团还没动静。
看来第五团的指挥偏于稳扎稳打,并不想冒着渡河被逆风翻盘的风险结束这场比赛。
白初想着,稍稍耸了耸肩。
穷寇莫追的确没错,但一盘散沙如果不赶尽杀绝,让他们抓到凝聚起来的机会,将会如野草般,春风吹又生。
没过一会儿,卫迟也给她发来消息,逮到五个哨探,都很干脆是我淘汰了。
白初轻啧一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三百多人,白落也已经带人赶回来了。
她在赶回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下游渡何处的惨烈,如今看着满地残兵败将,和剩下几个指挥是一个比一个沉默。
白初料想他们也不敢在这时候出来作妖,左看右看,最后站上一块大石头,确保自己足够居高临下,这才说道:“经历了刚才的惨败,大家有什么感想?”
褪去严肃,她恢复了一贯的说话语气,声音不大,却恰恰能让每个人都听清。
没有责骂也没有质询,是很普通的询问,却没一个人敢出声。
每个人都清楚自己刚才的表现有多么糟糕,而现在软在这里又有多么丢人。
白初稍有欣慰,至少大家还有羞耻心,至少知道自己很糟糕,至少懂得反省。
人蠢固然很可怕,更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蠢在哪里并且不去反省。
更何况这里的人都不蠢,只是单纯了些,没有经历过战斗,纸上谈兵也未必懂得多少。
白初干脆盘膝坐在大石头上,又说道:“有人饿了吗?”
这时候就算饿着,又有谁会注意,又有谁敢注意?
依旧没人回话。
“很好,看来肚子都挺饱的。”
轻巧的语气变了,她骤然严肃,“那请诸位竖起耳朵听清楚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今晚能不能赢,不取决于我,而取决于你们每个人!”
最关键的今晚两个字让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们神经微颤。
对,没有食物支撑的第六团唯一反攻的机会只有今晚。
但面对第五团严密的防守,第六团要怎么反攻?溃兵之将何以反败为胜?
夜幕降临,今晚天边的云朵似乎格外厚,裹了一层又一层,差不多把托克星外空间站的光芒完全挡住。
第五团的指挥营地亮着灯,今天下午的胜仗,前半段的交战让指挥们以为自己在带队打人机,但后来第六团的临死反扑让他们大受震动。
这也是霍弋提出要乘胜追击时,被众人否决的原因。
第六团突然变得有组织,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指挥,那股不要命的气势令人震惊,谁也说不准追击过去,会不会反过来遭到第六团的埋伏。
第五团已经稳操胜券了,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
霍弋听着其他指挥讨论,有些神游天外。
第五团的任务布置十分完备,他负责统筹大局,也给了每个指挥视情况而定的下令权限。
权衡利弊过后,为了稳妥行事,今天负责打狙/击的是他。
第五团只用了八个小时便赶到了资源点,里面有一把狙/击/枪,为了完美的伏击第六团,他没有动资源点里的其他资源,只拿了狙/击/枪,让一切保持原样。
同时,他做了最迅速的部署,分出六个曲,平均放在另外两个渡河点,剩下的四个曲则全部埋伏在最下游的渡河点。
他放弃了无人机,安排哨探渡河,只要第六团一出现,哨探立刻发消息,同时最大限度的隐藏自己,不要让第六团发现。
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第五团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第六团竟然在路上花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抵达黄松河。
长时间的埋伏让第五团的参赛者都有不同程度上的疲惫,不知道第六团具体情况的他甚至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用了更迂回的办法从其他地方渡河,避开资源点从他们背后伏击。
为了确保第五团的足够安全,他抽调出一个曲防备后方,只要有情况立刻发信号弹。
他把每一种可能出现的情况都做了预测,却在比赛开始的第二天中午接到了探哨传来的消息,第六团正慢悠悠朝黄松江过来。
霍弋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比赛!
就算只是训练赛,也有积分奖励,积分在最后的联赛中留着难以估量的作用,第六团是把比赛当郊游了不成?
他没能细想第六团的指挥们都在想什么,立刻把防备后方的一个曲抽调回来。
本以为第六团多多少少会试探之后再渡河,他已经做好了第五团的埋伏暴露时率先击毙对方总指挥的准备。
但让他啼笑皆非的是第六团的确派人探查情况,却是查看物资有没有被取走,前方的高地有没有被埋伏。
他的确考虑过埋伏在对面,但是被警惕的可能性太高,所以放弃了这个策略。
要诱敌深入徐徐图之。
事实证明他的放弃是对的,但第六团的总指挥愚蠢的超乎他的想象,确定资源没有被取走,高地没有埋伏后,竟然带着大部队开始渡河,完全没有考虑对面会不会有埋伏。
如果不是他疯狂的告诫自己不能掉以轻心,怕是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因为他几乎已经看到了近在眼前的胜利。
可在他稍微松懈的一瞬间,第六团有人发现了他的存在。
彼时的霍弋难以置信,他相信自己寻找的制高点足够隐蔽,可那一刻,他清楚的意识到对方真的发现了自己。
所以他毫不犹豫开出了第一枪!
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不过状若无意歪了歪头便避开了他的狙/击。
无意?
霍弋嗤笑自己的用词,绝对不可能是无意。
所以他立刻有了决断,击毁对面的无人机,让第六团失去眼睛,并且迅速寻找他们总指挥以及各个分指挥的位置,一一击毙。
这是他的优势,对面没有狙/击/枪,不可能反过来狙/击他,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淘汰正在渡河的每个人。
第六团总指挥的出局以及慌不择路的溃败让他十分怀疑对方的战斗素养,他很难想象对方的总指挥和分指挥究竟是怎么下令的。
不过,想到自己在第五团参加指挥选拔遇到的对手,霍弋又觉得第六团的表现似乎没那么难理解了。
他从小便有意识的了解战争方面的知识,对于如何指挥队伍也有涉猎,而多数中学生除了接触一些浅浅的战争史外,并不清楚如何去当一位指挥,更别提在复杂的现实环境中,克服各种各样的因素,做到完美的执行军令。
霍弋本以为在第六团的基础差成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有个难对付的对手,最终的结局也不会差太多。
但事情的发展似乎是特意和他对着干,第六团变了,他们一改之前的慌乱,还未渡河的人迅速撤退,已经渡河的人拼着淘汰出局朝第五团涌来,颇有股战场上‘我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决然。
他们突然的转变无疑给第五团造成了损失,直到第六团剩余的人完成撤退,最后一个渡河的人被淘汰,第五团的损失算不上多,却超出了他的预计。
他觉得应该乘胜追击,但其他的指挥并不同意。
第六团的损失比他们想象的多,又没有物资,只要第五团坚守,第六团被淘汰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如果想要获得双倍的积分,第五团大可以在比赛结束之前再次发起进攻,那时候的第六团最虚弱。
这个考量也有道理,霍弋没有坚持,但他忘不了站在对面山峰上与他遥遥相望明明白白挑衅他的第二皇女。
白初……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谢公爵会亲自去接她回来了,星际港口的作秀可以是公爵教的,但直面枪口的勇气却不是每个人都有,尽管这只是比赛不会死人。
其他指挥还在讨论,霍弋揉了揉眉心,第六团总指挥不按常理的举动让第五团超长时间的埋伏导致集体疲惫。
今天打了胜仗,想必大家可以好好休息一会儿了……
这个想法刚从霍弋心头升起,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枪声,同时第五团的营地发射信号弹,紧接着一条通讯发了过来。
“霍指挥!第六团在下游渡河!”
渡河!
霍弋微微睁大了眼。
夜晚不比白天,视线受阻,双方都没有夜视仪,战斗的难度大大增加,第六团想在今晚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霍弋勾了勾嘴角,很好,第二皇女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他即刻下令:“迎击!今天晚上这场比赛将会结束!大家不用在野外睡觉了!”
众人因为他的话振奋起来,先是急行军,再是十几个小时的埋伏,即便体能还不错,但没经过风吹日晒的‘花朵们’还是有点受不了。
而现在高兴无疑太早,又一颗信号弹在空中炸开,是黄松河中间的渡口发射的,又一则通讯到来。
“霍指挥,第六团在中段渡河!”
指挥层还未来得及诧异,又一颗信号弹在空中炸开,再次传来一则通讯。
“霍指挥!第六团在前段渡口渡河!”
霍弋微微愣住了。
怎么可能?第六团剩下不到六百人,分兵渡河,一个渡口不到两百人?
他们想做什么?集中兵力从一个渡口渡河或许有可能突破,本来兵就少还分成三路,是在自寻死路?第五团不管是人数还是武器都天然的压制他们!
拼死一搏吗?不是想真正渡河,而是想能解决几个就解决几个?
“压制他们,不要让他们渡河成功,尽量把第六团的人淘汰出局!”
霍弋下完命令,立刻结束和所有指挥的通讯,拿着狙/击/枪往外走,走了几步,他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
就算他想淘汰白初让第六团群龙无首,可现在他们在三个地点同时渡河,他只有一个人,如果无法确定白初的位置,他这个狙/击/手则完全无法对第六团造成致命打击。
霍弋舔干涩的唇瓣,眼中涌起几分战意。
第二皇女果然厉害。
他再次下达了命令,让各单位发现白初的身影立刻联系他,而他则迅速前往最近的制高点支援。
今天的夜色很昏暗,渡口处枪炮声不断,山林中却是风吹树叶,沙沙作响,间或响起鸟儿鸣叫的声音,但它们又被枪炮声惊起,纷纷朝天空飞去。
霍弋提着狙/击/枪一路往上跑,从这条小径可以看到下方交战的情况,今晚的进攻或许真的是第六团的孤注一掷,他们以人挡人,船只分散,却又急冲而来。
攻击面较为分散,路口下方又是一处平坦的山林,没有居高临下的压制,第五团的命中率很难提高。
霍弋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些,他转头去看第六团的阵营,距离太远看得不太真切,也分辨不出来白初到底在不在里面。
终于到了之前踩过的制高点,霍弋趴伏在是灌木丛中,开启瞄准镜,寻找第六团的指挥。
这种距离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很快他捕捉到了第六团中疑似指挥的身影,第三皇女?
也对,两位皇女都参加了集训,没想到她们俩分在了一个团里。
他是最耐心的猎手,瞄准着,等待给猎物致命一击的机会。
一厘米,只要她旁边的人再让开一厘米,他保证这一枪百分之百命中!
霍弋的食指扣上了板机,悠哉悠哉的声音突然从他头顶上传来,“小哥,你狙个人怎么瞄准这么久,我等的都快要睡着了。”
突兀响起的声音让霍弋瞬间睁大了眼,他蓄力准备翻身逃脱,一只脚已经踩在了他的背上,很重,沉沉的。
霍弋停止了所有动作,安静趴伏着。
白初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轻咳了两声,道:“小哥,你是他们的狙/击/手?”
明知故问,霍弋没有出声。
“你看看哦,现在你落我手里了,横是出局竖也是出局,但是你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霍弋闭口不言,似乎在等她的第三条路。
白初拧一把湿漉漉的衣服,小声抱怨道:“这河也太宽了,游的我差点被水冲走。”
抱怨完了她才继续道:“第三条路很简单,就是你跟我混,我看上了你的才能,觉得你射击的准头十分不错,你跟着我混呢,就是第六团的人了,比赛结束后我找教官申请把你调入我们第六团,然后把我这局胜利的积分给你怎么样?”
白初循循善诱,还给出了最高的筹码。
观看直播正激动着的所有观众&以及由怒转喜、满意得眉眼带笑的甘校:“……”
战斗还没到最后,她已经想着胜利后的积分怎么分配了?
霍弋没吱声,白初叹了口气:“看来你是不打算跟我混了?跟我混多好,你出去之后看回放记得重点关注卫小迟,我跟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我一口饭吃绝对有他一个碗刷。”
霍弋&所有观众:“……”
这有福同享真是妙啊!
卫小迟重重打了个喷嚏,差点一脚滑进第五团的营地,同时看两边直播的人哈哈大笑,疯狂在他的直播间里刷弹幕,也不知道官方是不是故意搞事情,没几分钟卫迟直播间下方便出现了一个称号,第二皇女的刷碗工。
观众们笑翻了。
远处的枪声越来越激烈,炮弹纷飞,被淘汰的人越来越多,霍弋始终沉默着,白初低低笑了起来,“不要想着用沉默拖延时间了,游过来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再不跟我混,你一个积分都混得不到。”话虽这么说,她却半蹲下来,拿着枪指着霍弋的后心处,只听一阵沉闷的响声,霍指挥出局。
白初把自己不断渗水的脚从霍弋身上挪开,捡起地上的狙/击/枪,吹了口哨子慢吞吞顺着他来的方向走,“再见了小哥。”
霍弋翻身起来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沉默了许久。
在这一刻,他清楚的认识到,第二皇女很可怕,深不可测。
太意外了,简直令人难以预料,上、中、下渡河的人全都是她派出来的诱饵,第六团真正的后朝在这里。
霍弋始终看着白初离开的背影,从高高的山崖上看了下去,看到了下方不算平坦的溪流,以及陡峭的崖壁。
白初找了个绝佳的狙/击地点,对着第五团的营地放冷枪,子弹够足,她放得毫无顾忌,枪枪命中,打得第五团怀疑自家总指挥是不是叛变了。
这还没完,密集的枪炮声突然在他们后方响起,负责此处的指挥尚且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有两人中了标记弹出局。
如此一来,混乱的成了第五团!
有人试图联系总指挥霍弋,但出现在智脑屏幕上巨大的感叹号告诉他们总指挥已经出局了。
因为腹背受敌的混乱的第五团彻底没了组织,短短半个小时被第六团歼灭!
白初迅速带着第六团剩下的人支援中部战区,中段攻的非常艰难,等她带人赶到时,己方战力已经所剩无几了,第五团也没好多少,在第六团的强攻之下也损失了近半的兵力。
如今的第五团已是丧家之犬!
白初立刻下达进攻命令。
才刚刚要庆幸自己打赢了第六团的第五团还不知道家已经被偷了,总指挥也被淘汰了。
他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就在他们奋力反击的同时,卫迟带人赶到,从右翼发起进攻,再一次两面受敌,第五团迅速溃败!
当胜利的哨声响遍夜色下的土地,被乌云遮盖着的空间站终于露出了它该有的光辉,它的光华洒遍大地,成为暗夜中不可忽视的一道光,似乎在为第六团的胜利庆祝。
黎明前的夜色总是格外昏暗,第五团千人团灭,各个灰头土脸。
第六团仅剩的五十四个幸存者开心的抱在一起,有人衣服破了,有人满身泥土,还有人在攻击时不小心受了伤,他们笑着笑着就哭了,是喜极而泣!
第六团赢了!
白初看着一群没见过世面的铁憨憨,从空间包里摸出之前没吃完的果子,咔嚓一口咬下。
卫迟拎着湿漉漉的外套走到她身边毫不客气伸出手,“你也太菜了,那么久才来支援,中路差点团灭。”
白初扔给他一个水果顺便翻了个白眼,“到底是我菜还是你菜,下路投放的兵力最多,我不仅把他们全解决了,还比你还先赶到中路,你好意思说我?”
卫迟咬着水果咔嚓咔嚓两声,“你还敢说,上路水流湍急,要不是哥厉害,现在已经到下游去喂鱼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观看直播的人一时间哭笑不得。
而所有不看好第六团的人,此刻的震撼无以复加。
谁都没有想到第六团会以这样的方式获胜,即便下午已经在直播中知道了白初的作战计划,却依旧有非常多的人不看好她。
分兵!
如霍弋之前所想,第六团本来就只剩下不到六百人,比第五团少了近三百人,武器还比不上第五团,分兵就是送菜,更何况还不是分三路兵,而是分五路!
这令人窒息的计划,根本不可能获胜。
三路在正面佯攻,白初和卫迟各自挑选出五十个体能最强会游泳的人,从峭壁之下游到对面,并且顺着树往上爬,爬到对岸的高点。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游泳过河可以理解,是不想让第五团发现第六团的图谋,而且黄松河的水流不算湍急。
但夜晚河水的冰冷难以想象,黄松河足足有一百米宽,如果有人体力不支被水流冲走,冲到下游处被第五团发现,这个计划将功亏一篑。
就算第六团的人坚持到了对岸,从峭壁上往上爬,真的能爬上去?
尽管白初挑选的坡度已经尽量平缓,但依旧有近乎七十五度的陡坡,即便有树木作为支撑,想要爬上去,依旧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
救援组的头发几乎掉光了,他们不可能阻止参赛者的计划,所以只能守着再守着,以防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
白初和卫迟各自带人渡过河时,弹幕里已经没人说风凉话了,当每个人都安全的爬上峭壁时,弹幕前一片静默。
一天前,第六团的成员都还是赶一会儿路都要休息的娇气包,不过是短短十几个小时几个小时的变化,他们却能忍着河水的冷,克服随时有可能掉下悬崖的恐惧,攀上顶峰!
即便到最后第六团赢不了,也没有人会嘲笑他们。
这一刻他们的精神值得所有人尊敬,而他们还是一个个年轻的孩子。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年轻,才憋着一股不服输的劲,想要把胜利赢回来,想要为那些淘汰掉的人赢回积分!
原来帝国军校预联赛的实地训练也可以这么好看。
之前发表长篇大论的人已经把所有分析删得一干二净,并且注销了星网账号。
这世上没有不可能,奇迹由人创造。
文若敏看着身边流下泪来的女皇沉默着没有说话。
陛下不需要她的同情,也不需要她为第二皇女喝彩。
当年的盛桥将军比之现在的第二皇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是帝国建国以来最出色的将军,如果不是和女皇陛下结合,他本可以加封元帅。
宁溪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从直播中知道白初的计划时,不比星网上的观众好多少,和他们不同的是,他并非不相信白初,而是不相信执行这个计划的其他人。
皇女殿下很聪明很厉害,但其他人懒懒散散,再厉害的神带着一群猪队友,也只能输掉比赛,因为这是团队的合作而不是个人秀。
现在他觉得自己该为之前的狭隘道歉。
谢元淮品一口红茶,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宁溪提了提精神,想从自家公爵口中听到他对殿下的夸赞。
但是很遗憾——
“殿下很强,回来之后可以考虑放她三个小时的假。”
宁溪嘴角抽了抽,心底的情绪因为公爵的话一扫而空,还有点想笑。
殿下是真的惨,怎么就遇到公爵这么个老师?
不过,殿下用三个小时结束了这场比赛,获得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好像也没有哪里有错。
兰老公爵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他从来都以笑脸示人,即便生气也绝对不会让情绪外露。
但这一次,他身边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的怒火。
白落和白初一起参加集训,七天的军训尚且看不出双方之间的差距,毕竟两人生活的环境天差地别,白落也拥有一批天然的拥护者,网上的舆论也在他的操控下基本倒向白落。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直到白初深夜学习的事在星网上曝出。
原来表面嘻嘻哈哈到处玩却依旧考满分的人真的存在,因为她都在不为人知的背后挑灯夜战。
没有真正的天才,只有不努力的笨蛋。
白落追剧的行为从天真可爱变成了不学无术。
这也没什么,毕竟白初有十余年的缺失,她只能靠努力才能弥补自己跟白落之间的差距,白落是她要追赶的人。
但是现在,即便操控舆论也无法把两人放在一起比较了。
第一局的交锋,白落甚至还没有站在主帅的位置就已经失去了和白初交战的资格。
白落有的东西白初身上没有,但是她可以学习获得,白初身上有的东西白落没有,那是天真的第三皇女或许穷极一生都未必能够获得的东西。
信仰。
如果女皇只是花瓶,而不能成为民众的信仰,那皇室距离坍塌已经不远了。
白落身上,没有能够被称为信仰的东西,她的追随者只是盲目崇拜皇室的威严,而不是信任她。
当然,这个问题兰老公爵从以前就知道,并且觉得没什么不好,女皇太强势了,贵族的日子就不好过,女皇性情温和,许多事情就可以商量。
想到现在皇座上的那位,兰老公爵脸色更差了。
白初美滋滋的坐上教官的悬浮车,接过甘校扔过来的毛巾,快乐擦着头发,烘干机在旁边运作,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医生也在为她检查身体,防止她因为长时间穿着湿漉漉的衣服而感冒。
注射了一支预防药剂,白初重重打了个哈欠,说实话今天晚上这么折腾,她真的快累死了。
好在赢了,不然血亏!
她撑着重重的眼皮,对着笑容满面的甘校道:“教官,问你个问题你可以回答我不?”
甘校本以为第六团这次死定了,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也在第五团的教官面前扬眉吐气,他心情正好,当然也不吝啬回答白初的一个问题,大手一挥点头答应:“你想知道什么?”
白初腼腆的笑了笑,“就对面那个狙/击手,我想知道他是谁,能不能把他调来我们团,哎呀他的准头真不错,我可欣赏他了,如果能和他一起战斗,下次开团我们准赢。”
甘校:“……”
不提还好,一提他就想起来白初在战斗时还想挖人的场面,当时第五团的教官就盯着他,一副‘你到底怎么教导第二皇女的?挖人都挖到战场上来了’的表情。
当然,被第五团的教官盯几眼也没什么,主要是白初吊儿郎当的态度让他有点不太爽。
这位皇女是不会残血不会打是吧?明明之前有很多机会纠正第六团的错误,偏偏她什么也不干,眼睁睁看着总指挥带着第六团去送。
她的计划的确不错,但风险太大,如果有一步执行不到位,这场比赛必输无疑!
而且还带着那么多人冒险,他是不是该夸赞一句真不愧是垃圾星里走出来的皇女,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
眼看甘校没什么反应,白初揣测着他的心思,试探性问道:“教官,是不能告诉我?还是你没权利把他调过来?”
甘校:“……”
这小崽子出息了,还会用激将法了?
用激将法也没用!
甘校冷笑道:“等你下一把开团赢了,我再告诉你他是谁,别赢了一局就小尾巴翘上天,如果是我,你们在下午就团灭了,还能给你晚上袭击的机会?
白初丝毫没有被骂的自觉,咕噜咕噜灌下一杯水,乖巧道:“这不是对面的指挥不是教官嘛,有句话叫因地制宜发展……嗯……发展战术,不同对手不同策略。”
甘校被她气笑了,扔了套干净的衣服给她,自己下了悬浮车,还扔下一句,“换了衣服再睡,今天就别半夜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