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石家大院
    坐着一个你，对面还有一个你，同样的鼻子同样的眼，所有的动作都是同步的，这样的境遇，可比照镜子奇妙得多。
    石玖一号歪歪头，石玖二号歪歪头，她还是很苦恼呀，只要她有想法，两个石玖的反应是一样的，修炼都修炼，撞墙都撞墙，还是出不去呀。
    难道这次尝试要失败告终，还得合在一起？
    不行，不行，没有万无一失的结果绝不能合，如果再来分离一次，她都不敢保证能挺过去，那种疼痛，那种虚弱欲死的状态，现在想想还是不寒而栗，她整整吸食两年麒麟天浆才缓过来。
    石玖嘴里念念叨叨当做跟石榴树商量，还是那意思，一个出去只是找机缘，一个留下，她保证。
    保证不管用，那她发誓还不行嘛，“我石玖发誓，留下一半灵魂做树灵，若违此誓，让我，让我魂飞魄散。”
    不对，不对，魂飞魄散了，石榴树不也鸡飞蛋打啥也没捞着，它肯定不乐意。
    突然，石玖福至心灵，正式起誓：
    “我石玖发誓，分割一半灵魂做树灵，取名十六。”不能排在九前面。
    “从此石玖与十六各自成体，相互独立。”我不是我，我还是我。
    “修仙路上休戚与共，相互扶持。”反正想甩开也是不可能的。
    “人家不是故意的，刚才我也控制不住自己，感觉像是宣誓主权一样，必须清除外人，你放心，在我心里，你永远不是外人，想进来就进来，想出去就出去。”
    作为魂体，准确地来说重新单纯作为人的魂体，她有两种可修炼方式，一是鬼修，就是不用身体，魂魄直接修仙，到元婴期就可以重塑身体，与普通修者无异，另一种就是常见到的夺舍，夺他人的身体为己所用。
    以上三种方式都有不小的风险，前两种很容易被发现，尤其是强行夺舍，进阶时受到的雷劫要更猛烈，甚至是常人的双倍三倍之多，最后一种倒是跟新生儿没有什么区别，可谁能保证这个婴孩就有灵根呢，父母都是修士却生出凡人之躯的例子在修仙界不胜枚举。
    石玖又气又急，显见誓言成真，可这过河拆桥也太快了吧，自己是不是被套路了，心念一闪想重新进去，恐怕被扣留，在外面直跺脚。
    突然，空气里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声，惊扰了石家大院的寂静。
    原来这都是蚕宝石榴树本体的传承和记忆，之前虽然她占据树灵的位置，可因为没有和树契合，自然接收不到这些，如今她立誓，自愿将半个灵魂留给石榴树，成就了真真正正的树灵，才有了信息的传递。
    同时，她已经不能再吸麒麟天浆增强魂体了，不然魂体太过强大，挤不进躯体，或身体承受不住魂体而崩溃，岂不是白白丢失机会。
    时间不久，原本留守在院里的小月和小秋从外面走进来，自从冯丽彩进皓月门，偌大的院子就只有这两个丫鬟，只需做好平日洒扫，倒是清闲的很。
    不过十来分钟，石玖度秒如年，一股吸力传来，她蓦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位，十六缓缓从麒麟天浆中升上来，左转右扭，很是不好意思，频频道歉。
    相当于规则给石玖开了个后门，可平白无故去强行夺舍别人，她实在做不出来，目前来看，她还是倾向寻时机找到一个合适的刚刚死亡的修士借尸还魂比较好。
    此时，夜半已过，天光很快会放亮，阳气太重，于魂体不利，还是等晚上再出去打探情况吧，石玖便放出一丝神识到凉亭里，漂浮在天浆上入定。
    “就在刚才，我意识里被抽走了一些东西，又填进去一些东西，我感觉前世的记忆好多都想不起来了。”
    石玖蓦地睁开双眼，透过神识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候，石玖发现她的意识里多了不少东西，不用怀疑，肯定是十六传给她的。
    “秀姨娘真是太可怜了，本来生下个有灵根的小姐，是有功的人，以后且等着享福，这倒好，血崩了。”小月说。
    里面有灵树的吐纳修炼之法，对十六至关重要，对石玖却毫无用处，不过她也找到了不少对自身有用的东西。
    就夺舍又有三种方式，强行夺舍或是临终夺舍或是母体轮回，强行夺舍就是吞噬身体原主人的魂魄，强行占有身体；临终夺舍却是在刚刚死去的情况下占据他人身体，俗称借尸还魂；母体轮回，就是占据四月以内的胎儿天灵，由再世母亲生出来。
    小秋叹口气，“可不是，生下小姐还好好的，谁能想睡觉的时候血崩呢，守夜的丫头还以为秀姨娘太累睡得沉，哪知道一早看身子都凉了。”
    刹那间，神明附体一样的感觉，两个魂体面对面开始旋转，渐渐分出不同，一个变成树形沉入麒麟天浆之内，一个变成石玖前世的模样直接被甩了出来。
    当然，这都是普通人遇到的情况，真正有手段的人还是有办法规避一定的风险，石玖虽然没有特别的能力，可她是异世之魂，大半魂力又是吸食麒麟天浆而来，无限接近于先天，灵魂和夺来的躯体能完美地融合，不留任何破绽。
    “这回家主发怒，把姨娘院里伺候的人全部打发到兽园去了，让秀姨娘的母亲进院照顾小姐，这还好，有外祖母照顾，二小姐不至于太苦命。”
    “可不是，这当娘的没了，可不就孩子最苦嘛。”
    原来是秀姨娘没了，这位姨娘石玖没见过却听小月和小秋议论过。
    她是石家本家的姑娘，祖上追随第一代家主来到坪洲城，一代代传下来，她的父亲是石家的外门管事，据说练气中期修为，她自己没有灵根，但性格婉约恬静，两年多前，被石家家主相中纳做妾室。
    本来做母亲是人生的喜事，最后却酿成了悲剧，石玖也免不了惋惜两声。
    当晚，皎洁的月亮升起，待到光华正浓，石玖悄然无息地从石榴树里出来，沿着墙根出了院落，一路游荡。
    石家真大呀，石玖感觉都能赶上故宫了，院落套院落，没有迷路都是她方向感好。
    处处静悄悄的，浮现在她神识里的，不是在睡觉，就是在打坐修炼，只除了一个院子，屋内亮着灯，里面传来压抑的哭泣声，再看挂着的白布，这就是秀姨娘的院子了。
    石玖一时好奇进了去，只见四四方方的棺材摆在正屋中央，一身白的丫鬟们跪在灵前烧纸，旁边椅子上坐着一位抹泪的中年女子。
    “我苦命的闺女，你没了，让娘可怎么过呀。”
    “陈氏，节哀顺变吧，事已至此，你就是哭瞎了也没用，好好照看二小姐，二小姐好，你们家才能好。”这位打扮像是管事娘子，手里抱着个襁褓，轻轻放在陈氏的怀里。
    陈氏搂着外孙女悲从中来，咬着嘴唇强忍着，“赵娘子，家主可给小姐起名了吗？”
    “你糊涂了，小姐的名字该是夫人起，如今夫人闭关，等出关你抱着小姐去求名就是。”赵娘子说。
    陈氏垂头挨了挨襁褓，“只能这样了，子时已过，那我抱着小姐去东厢歇息，小姐也算给她娘守孝了。”
    “去吧，莫再哭泣了，省得惊扰小姐。”赵娘子叮嘱。
    陈氏点点头，“有劳赵娘子辛苦了。”
    说完，抱着孩子出来，其中守灵的两个丫头跟上伺候。
    石玖正处在东厢门边，见她们过来直接跃起躲过。
    “咦？怎么会这样？这孩子怎么会？”
    只一眼，石玖就发现这孩子只有两魂六魄，而非正常的三魂七魄。
    怕看走眼，她进到东厢，跳到孩子所在的暖床上，将神识探入，果然，这孩子少了一魂一魄。
    哎，真是一对悲情母女，母亲血崩而亡，闺女居然少神志，不过她有灵根，石家总会照顾她的。
    石玖没把这件事特别放在心上，继续她的寻找之路。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石玖还是飘荡的魂体来往在石榴树和远方，她不是没遇见过濒死的女修者，都因为这样那样的不合心意，错过了还魂的最佳机会。
    石玖慢慢地厌烦这种日伏夜出的幽灵日子，决定再遇见一个差不多的，她就还阳吧。
    这次她打算到远处的燕青山去看看，那里有不少历练的修者，说不定能碰见个好的。
    恰好路过秀姨娘的院子，石玖突然想到那个少了一魂一魄的孩子，心血来潮拐了个弯去看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不得了，这孩子只剩一魂两魄，正顺着鼻息向外飘荡，眼看就要魂飞魄散，真正命不久矣。
    石玖有种心脏蹦蹦跳的感觉，一个干干净净的半岁孩子，有灵根，还是临终前，简直就是为她准备的。
    此时此刻，她心里既有侥幸又有悲悯，双手合十，念了无数声阿弥陀佛，愿她来生再投个好人家，愿她魂魄俱全。
    等到孩子的魂魄全部向西而去，石玖知道，就是这一刻了，她迅速进入灵台，放空自己，任由魂体溢出一丝丝乳白色的液体，在孩子身体内各处游走。
    待到全部融入，孩子的身体一震，豁然睁开双眼，里面已经带着石玖的狂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