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蛊探
蓝齐儿说话,带着恭敬,带着诚恳,却也没失了风度和高贵,完全体现了皇室公主的仪态。
话音刚落,当即被宣墨竺拒绝,“天道之下,我等修道之人不得过多干涉世俗之事,何况牵扯国事,我等无能为力。”
蓝齐儿脸色一凝,眼里冒着委屈,撇向石风旭,“此事并非我等强求,钦天监的天官曾说,星象乃是天意,顺应天意,不正是修炼之道吗?”
石风旭有些举棋不定,双手不自觉握起又松开,总觉得眼前有股窗户纸,似明非明,快要捅破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只在郎月凝心中停留片刻,便透出亮光,前路如何走,似乎已经有所指引,“这件事我们需要商量一下,蓝齐儿,有空余的大帐……”
“我的大帐就留给各位使用,请随意。”
蓝齐儿说完,带领魏曙和魏鹏举退出去,神识感应到,她走出去老远,还命令其他人不得靠近。
宣墨竺的眼中蕴含怒气,虽然众人被天道压制,在此界都是练气修为,可从本质而论,不管从修为还是从宗门地位而论,他说的话就代表着态度和结论,尤其是对外人而言,其他人听从便是,郎月凝说的话,恰恰是在挑战他的威严。
“若你们想干涉此事,只需自我商量,本座无意于此。”说着话,他看向石玖。
石玖回之以微笑,往他身边靠了靠,很明显,她支持宣墨竺,要跟着他的决定走,纵然她在听到郎月凝说商量的时候,已经预感到,天道偏颇,郎月凝作为亲闺女,这么做必定有便意的道理。
“我对凡俗权霸不感兴趣。”宣墨竺斩钉截铁地说。
扯扯宣墨竺的袖子,往外走的时候,石玖扭头说:“你们商量,无需考虑我跟阿墨,不过这里少了香少宗,他还在衙门看顾赖双勇一家,我们过去替代他。”
有了蓝齐儿的话,围过来的士兵齐整整后退,石玖和宣墨竺飞身离开军营,一路不停歇,回到县城,直接去找香夜寒,就在衙门外的街角,双方互通了消息。
石玖和宣墨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赖家村的惨案,诛魂令作用于神魂,对普通人来说,根本难受一击,直接的后果可不就是魂魄被震碎,死得不明不白。
石玖冲她笑了笑,“公主应该清楚内情,我们跟大哥不是一起过来的,他们要早得多,按星象显现的时间,我想,辅佐贵兄长统一天下的人应该是我大哥他们,我二人在与不在,并不会影响事情的结局,所以,公主静候我大哥他们的音信就是了。”
这种情况太不寻常,石玖手心朝上,召出诛魂令,“阿墨,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引了诛魂令。”
石玖耸耸肩,刚想说一起去看看赖双勇,她丹田内的诛魂令开始蠢蠢欲动,有种想冲出她体外的感觉。
“我们跟着去看看。”
“好好好,你们两个夫唱妇随,甚好。”香夜寒撇撇嘴,手中扇子乱摇,算打了招呼,再看身影渐虚,去哪里就不用说了,这位也是个不嫌事大的主。
“香少宗,你也说了,这只是猜测,我坚信,它并非得到灵源的唯一途径,何况,我跟阿墨早就决定要四处走走。”石玖同时表态。
这么想,石玖指向前,一条藤蔓悄然从窗户的缝隙穿过,在老头没有反应之前,卷起令牌返回,等他破窗而出的时候,令牌已经在石玖手上了。
香夜寒抬眼观察星象,斗转星移牵引气机,契合天道,他看得可比钦天监的天官更深刻,“墨兄应该猜得到所谓天下大统,是天道下达的意愿,或许正是得到灵源的前提,就这么舍弃,未免可惜。”
待来到右边一间房屋窗边,神识探入,这一看,倒让石玖诧异不已。
随着诛魂令运力的方向走,正好冲着衙门而去,两人翻墙而过,悄悄来在一个院落内,好巧不巧,正是赖双勇居住的地方。
里面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正拿着绸绢轻轻拭擦手里的令牌,如对待珍宝一样,那令牌居然跟石玖手里的诛魂令很像。
“可是,你们不是兄妹吗?若是旭哥哥同意辅佐我兄长,你们跟着一起不是更好吗?”蓝齐儿游说道。
不去看三人的反应,石玖和宣墨竺出了大帐,要走,却被士兵拦住去路,蓝齐儿听着声音忙过来,“两位,不是说要商量吗?为何急匆匆离开?”
“什么人?还我令牌。”老头不等站好,抽出腰间盘着的软剑,直接刺向石玖。
衙门里,赖双勇一家安全无虞,不仅有香夜寒藏在暗处,蓝齐儿摆明身份之后,也安排护卫入驻,保护他们,而近几天,并没有可疑人物接近过他们一家人。
石玖背过手,“公主一定听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我们修炼的功法不同,自然对同样事件的处理方法不同,公主就不要强求了。”所谓功法不过是个幌子,根本在于性情迥异,蓝齐儿不明就里,暗忖石玖所说是真,而且在她心里,始终认为关键人物是石风旭,又怕激怒石玖和宣墨竺从而影响石风旭的观感,所以自然而然后退,“那请吧。”
香夜寒摆弄着手里的扇子,“我这边风平浪静,你们倒是经历过不少波折,听你们这么一说,事情倒是有趣得紧,小空间、灵源、天道意志、客星、天下,反正闲着无聊,倒不如凑凑热闹,用来打发时间,墨兄,你们真不一起吗?”
宣墨竺怎么可能给他机会,迎过来接招。
这老头就是所谓的先天武者,在南理国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可在宣墨竺手下,不过游走五个回合,手里的软剑就被震飞,再过两招,就被他制服。
到了此刻,围着院子巡逻的卫士才跑过来,看见的就是老头被压制跪在地上的场景。
“来人呢,抓刺客呀。”
听见卫士喊抓刺客,滞留此地的知府以为是赖双勇一家被袭,和县令带着官兵和衙役围了过来,等看到是宣墨竺和石玖,提着的心放下一半,再看狼狈的老头,心口又压了块大石头。
“原来是先生,误会,误会,这是唐大家,听从公主吩咐,在院子里守着赖双勇一家,您看,这……”
知府低眉顺眼,弯下了腰,看看,脸不红气不喘就把唐大家制服了,这是何等功力,要知道以他的武功,向唐大家请教,连人家的衣角都捞不着,在宣墨竺跟前就更不敢造次了。
“杜铭,你干什么,这是哪里来的贼人,你如此礼遇,任由他们作践本大人,快让他们放开我。”老头优越惯了,被压制着还对知府颐指气使。
知府苦笑着向宣墨竺求情,宣墨竺只当没看见,目光放在石玖身上。
石玖比对着两个令牌,确定老头手里的不仅是一枚诛魂令,还跟她身上这枚是一套的,将两个令牌并排放在一起,激荡出新的灵纹,传递到石玖的脑海里,让她对诛魂令有了新的认识。
原来诛魂令一共有四枚,可单用,也可两枚、三枚、四枚依次融合,形成大诛魂令使用,威力逐步叠加,可以说,若是有三枚融合的大诛魂令,在空间裂缝里,对付戈映月就不会那么费劲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现在最关心的,因为她在老头的诛魂令上,清晰地感应到了他的魂魄气息,隐隐约约还有很多人的残魂波动,剥离之后,她找到了里正。
“知府大人,这个老头就是赖家村惨案的凶手。”
石玖的话音说完,老头硬是挺了挺脊背,“一派胡言,哪来的贼人居然抢夺老夫的宝物,还污蔑老夫,赶紧把我放了,不然,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唐大家怎么会杀赖家村的村民呢,犯不上呀。”知府无奈地手背打手心,根本不相信。
“知府大人,还记得赖家村的村民都是怎么死的吗?”石玖问。
知府频频点头,“记得,你们说是震碎魂魄而死的。”
“没错,震碎魂魄的凶器就是这个令牌,”石玖勾起嘴角,拿起诛魂令在老头眼前来回晃,看他的眼睛跟着令牌游走,“我在上面感应到了你的灵魂气息,很浓厚很健全,可见被你独有并且摩挲多年,同时,里面有很多残破的魂魄波动,都是死在诛魂令下的人,其中就有赖家村里正,很不巧,我曾与赖家村里正接触过,时间过去不长,我能认得出,就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你就是造成赖家村惨案的罪魁祸首。”
老头冷笑几声,“这令牌乃是先帝所赐,是本大人的身份御牌,你说能震碎人的魂魄,简直天方夜谭,不会有人相信的。”
“哼,死鸭子嘴硬,”石玖念动咒语,轻轻催动诛魂令,对准老头施法,瞬间老头就被来自灵魂深处的疼痛击倒,大叫一声,弓着腰在地上打滚,“我还没怎么着,你就受不了了,我再加把劲,就能让你跟赖家村的村民一样,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你不能这么做,你没权利这么做,我是公主的护卫队长,”老头的话从牙缝里迸出来,“卫士听令,抓住他们两个,本大人重重有赏,公主回来也会赏赐你们的。”
卫士们举着武器就要有所行动,知府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不该帮,就在他犹豫的片刻,宣墨竺轻飘飘说话了,“既然你是公主的护卫队长,正好,此事到你家公主面前理论。”
“蓝齐儿还想让大哥和郎师姐辅佐她兄长统一天下,可她的护卫队长居然如此草菅人命,这件事,也该让大哥知道。”
石玖只是随口一说,可直接震动了老头的心肺,他双臂撑地,抬起头,咬牙切齿,“不用到公主驾前,一人做事一人当,赖家村的村民是我杀的,任由你们处置便是,但你们不能阻断公主的大事。”
“哎呀呀,唐大家,您这是何苦呢。”知府蹲下来,双手有些颤唞。
石玖停止驱动诛魂令,质问道:“你为什么杀那些村民?”
唐大家勉强坐起来,嘴角渗出了血迹,“宝物,人人向往,我自然不例外,来到这里当然要去碰碰运气,而我去废墟查探的时候无意间路过赖家村,趴在墙头看见有女人在逼供里正,隐约听见祠堂、空间之类的词,我本想等女人走后从里正嘴里套话,没想到那个女人喂了里正药,直接把他毒傻了,我当时气急败坏,一时激愤就用令牌杀了全村的人。”
“是你,是你杀了里正,杀了我爹娘兄嫂,杀了村里的人,你不得好死。”
本来躲在屋里角落的赖双勇和他的妻子,此时冲出来对着唐大家拳打脚踢、撕挠嘴咬,恨不得剥层皮下来。
还没有几下,只见唐大家七窍流血,面容恐怖,脑袋耷拉下来,很快气绝身亡了。
“啊,他不会是被我们打死的吧。”赖双勇拉着妻子跳着脚后退。
石玖摇摇头,“他是畏罪自杀。”
赖双勇突然跪下,朝着赖家村的方向又是磕头又是泣诉,告慰乡亲父老,大仇得报。
而那些卫士,默默上前,合上唐大家瞪着的双眼,轻轻将他抬到屋里放在床上,一个个没精打采,还有人扭头偷偷擦泪。
知府长叹一声,跟县令耳语两句,回书房写折子去了。
等回望,哪里还有石玖和宣墨竺的人影,早已飘然而去,片叶不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