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玉清镜
    清幽的湖面,如广镜倒影着周边的景象，水中银白的鱼儿自由自在地畅游着。
    湖边，一个穿着肚兜,梳着朝天辫的孩童席地而坐,托着下巴呆呆地盯着湖面，时不时发出叹息声。
    就在此时，只听嗖地一声，弧光带着雷鸣闪过，天外飞来一个重物,在空中划过一条雾线，速度之快，还没等孩童看清楚真面目，就噗通落入水中央，惊得银白的鱼儿瞬间膨胀如鼓，变成了黑色,嘴角冒出带着寒光的獠牙,发出咔嚓咔嚓的碰撞声，朝着重物掉落的地方游去。
    “什么玩意儿？怎么还进来冰块了？”孩童腾地站起来，说话的声音却老气得很，随即他啪地扔下了鱼竿,兴奋地说，“不对，冰块里有东西,像是个人。”
    一想到有人，孩童不假思索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朝湖底沉去,那些变异的鱼儿们发现他跟着下水了,立马慌乱逃窜，如无头苍蝇，喷出黑雾，一溜烟跑得干干净净。
    黑雾搅浑了湖水，可对孩童丝毫没有影响，他速度不减，斜直着就深入了几千米深的湖底。
    “里面真是个人，”孩童发现了冰块的踪迹，窥得几番景象，等他离得近了，脸上浮现惊讶之色，“哎呦喂，是人修不说，还认识呢，居然是那个臭丫头。”
    你可道孩童嘴里的臭丫头是谁？不出意外，正是石玖，就这样静悄悄直挺挺地躺在玄冥真水打造的冰棺当中，脸色雪白，毫无气息，与死人无异。
    再说这孩童，看装扮，又认识石玖，可不就是当年出现在琉璃境送灵兽蛋又戏弄众修士的糊涂嘛，耄耋老祖的仆从。
    “全身碎成齑粉，要不是冰冻着，早就散成沙了，元神黯淡无光，还有那丹田，表面都快成蜘蛛网了，啧啧啧，真是够惨烈呀，”糊涂绕着冰棺只咋舌，搓了搓手心，弹出莹莹白光，包裹住冰棺，慢慢渗入，“丫头，你命好，遇到了我，不过话又说回来，小爷我的命也不赖。”
    石玖迫不及待地探出神识，想和外面为她疗伤的人交流，在她的内心里，真切地希望这个人就是宣墨竺。
    这话一出，还能猜不出对方是谁吗？石玖的心咯噔紧缩一下，就是幻想出来的感觉，如今她的心脏比石头还硬，想跳都跳不起来，“你是糊涂！你想干什么？”
    “哈哈哈哈，”糊涂故意笑出怪声音，“也是，只见过一面，你听不出来我的声音很正常，我只问你，送你的灵兽蛋得心意吗？”
    糊涂不甘心呢，又给石玖断断续续输入魂力，每次不能多了，多了她也消受不起，直到石玖的元神消去大半黯色有了些许厚质感，能探出半米不到的神识才停下来。
    此刻，石玖那薄如游丝般的元神蜷缩在眉心处，一动不动，直到糊涂推进的白光如春雨般星星点点进入她眉心，那元神才有了些许生机。
    可惜，她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和玄冥真水包裹的冰棺。
    糊涂的声音响起，彻底惊到了石玖，连着问：“你不是阿墨，你是谁？做什么的？这是哪儿？”
    “小丫头，感觉怎么样？你能醒过来，还得好好感谢我。”
    石玖的意识缓缓觉醒，脑中还残留着昏迷前的场景，“我没死，难道是阿墨把我救回来了？”
    尽管她挣扎着想去探测情况，可太虚弱了，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感应不到周遭的丝毫物事，元神太虚弱，根本无法凝聚神识。
    就这么几下子，石玖就觉得甚是疲累，恨不得陷入昏暗休养。
    “不错，不错，你还记得我，不亏我当初特别照顾你，”糊涂的笑声更大了，“不过，就你如今的状态，我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的小命可是掌握在我手心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石玖紧张起来，这糊涂可不是善男信女，真要想杀她，不会手下留情，难不成这次没死在虚空之中，却要命丧糊涂之手嘛？
    糊涂感受到石玖紧绷的情绪，连连摆手，“小丫头别那么紧张，放心吧，我不会杀你，相反，我还要琢磨救你一救。”
    “救我？”石玖听到没有欣喜反而更提防起来，不知道这糊涂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平白无故来救她，可她又不敢果断拒绝，就怕惹怒糊涂，后果不堪设想。
    糊涂背着手来回走动，颠起的脚尖和抖动的手指无不显示他现在比较兴奋，可惜石玖一点也看不见。
    “对呀，救你，我可是闷了很久，差点都要憋疯了，总算等到有人来，我可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听他这么一说，石玖心里更没底了，不知道后续会有个什么结果，可现如今的状态，她什么也做不了，任由糊涂甩出灵索，拖着冰棺离开湖面，将她重重甩在草地上。
    “哎呦呦，事情多少有些棘手，得好好琢磨一下，不能一下就死了，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再等来第二次机会，可这给的太多，我不就亏了，亏本的买卖我也不能做呀，”糊涂嘴上嘀嘀咕咕，手指不断翻动，突然眼前一亮，“咦，我怎么忘了它呢，可不正好用在小丫头身上。”
    糊涂说着，双手一摊，一根与他身高对等、成人胳膊粗细的黑色棍子被握在手上，随即直愣愣冲着石玖扔了过去。
    石玖似有所觉，知道糊涂往她身上扔东西，心里急切期盼着玄冥真水能抵挡住，可如今的她，还不能顺利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玄冥真水，玄冥真水仅仅凭着高阶神水所具有的点点灵性来判定接近过来的东西对石玖有益还是有害，显然，黑色棍子对石玖有好处，玄冥真水松开防御，胸口处露出一个洞，正好接纳黑色棍子。
    那棍子遂一接近石玖的身体就开始软化，化成一滩乳胶样的液体，慢慢渗入石玖体内，所到之处，石玖都感到奇痒无比，好似成千上万的蚂蚁在身体内钻来钻去，一万个想法去挠，全身却被糊涂定住动弹不得，那种滋味，那种折磨，让她宁愿转成是痛，都比痒好受。
    说来时间不长，可在石玖心里，仿佛过了好几年，那种痒才停下来，浑身上下汗水如浆，润透了身下的土地，等她慢慢从中缓过神来，才发现玄冥真水早已经缩回丹田，她躺在草地上，身量变长不少，身形变得胖些，除此之外，已经感应不到躯体上的损伤了，要不是元神还很虚弱，她觉得自己当场就能站起来。
    “前辈，您这是给我用了什么？”石玖尝试着能发出声音，忙嘶哑着问。
    糊涂频频点头，对黑色棍子造成的效果非常满意，“这是一种上古仙植的根，还是很久很久以前，我跟着主人去罗曼仙山，在一个仙湖里发现的，灵植谱上没有记载，不过对修复身体损伤有奇效，便宜你了。”
    说着，糊涂走到石玖身边，从指尖弹出一条黑色的丝线没入她的眉心，嘴里念动着咒语，随着他的嘴唇念动的频率越来越快，黑丝分成六根，变得越来越细，肉眼几不可见，从不同方向绕行石玖的元神，每到一处，石玖的元神就强大一丝，等到六根丝线源头重聚在一起的时候，石玖忍不住喟叹一声，元神之伤已然好了大半。
    糊涂手腕一转，黑丝收回，石玖一骨碌站了起来，没有别的心思，就想给糊涂深施一礼，表达感谢，礼多人不怪嘛。
    哪成想，她还没有站稳，原本立在前方的糊涂就一跃而起，到了石玖身后，双手盘旋捏了个法诀，对着石玖的后背推了过去。
    就这样，石玖被迫飞了起来，快速地向前奔去，她反应还算敏捷，忙运功刹车，这才发现，丹田内的灵气早已散尽，体内也没有存蓄，无从下手。
    正在焦灼之际，眼前出现了一座古朴的宝塔，塔门前立着两块高高的石碑，石玖强行扭动腰肢，微微改变方向，向石碑扑去，企图抱住石碑以便停下自己。
    糊涂好似早就洞察到石玖的想法，勾起嘴角不屑地笑笑，一个瞬移，一道掌风，就将她打回原来的轨道上，不仅如此，还加大了手上的劲道，石玖无计可施、无可奈何、避无可避地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宝塔的大门。
    “咚”地一声，身上带来的疼痛被石玖强行忽略，她心思百转，想象着进入塔内会面临什么样的景象，有没有险境，就这么滚落在地上会有什么后果。
    其实，她想多了，里面守卫的金甲武士傀儡没有给她体验的机会，金瓜双锤直接将她砸了出来，锤子击打在肩膀上，比撞门可疼多了，又重重落在地上，滚了几圈，石玖只觉得眼冒金星，双耳炸鸣，忍不住为自己哀叹，迈入修行以来，还从来没有落入如此无助被摆弄的境地。
    “无知小儿，居然敢擅闯祭心塔！”金甲武士瓮声瓮气地，边说话边追着石玖打。
    石玖连滚带爬躲过又一击，趁势站起来就跑，虽然体内没有灵力可用，但并不影响她的体能，哪里形式复杂往哪里钻，几次都险险躲过金甲武士的攻击。
    “若夫，停手吧，那只器灵已然得手，逃离了玉清镜。”
    飘飘然响起了仙音，金甲武士缓缓放下手中的双锤，看都不看石玖，转身迈着机械地步子，走向宝塔。
    这时候，石玖腿一软，瘫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起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