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去年跟着姨娘弟弟,进过府里的。”冬梅也正把吕妈妈进了双翠阁的事情告诉程妈妈,悻悻地:“带了两个孩子,说是孙子孙女,长得像不像,我可看不出来。”
程妈妈自是知道的,一点意外的神情都没有:“我说什么来着?平时老实得绵羊似的,太太刚走,尾巴就藏不住了,奶娘老妈子都弄进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千金小姐呢。”
如果珍姐儿在,就会发现,母亲告诉自己的事情,程妈妈并不知道。
冬梅却没笑,从怀里掏出一根做工精巧的银钗,两个五两重的小元宝,“说是给我成亲的。”
说起来,冬梅没少告密,心底却不讨厌纪慕云这位主子:宽厚、大方、聪明、有章法,还带着几分诙谐,比她在正房服侍七太太时,日子更舒服。
小家子气,几两银子就被纪氏收买了,程妈妈腹诽,却没有“多给点赏钱,把纪姨娘压过去”的意思,“六小姐呢?依然隔日过去?”
冬梅点点头,“六小姐欢喜纪姨娘的很,一次课都不落,几乎每日都过去。纪姨娘说什么,六小姐就听什么,比夫子说的都灵。”
程妈妈用鼻子哼一声,“她倒聪明。”
也不知说的是媛姐儿,还是纪慕云。
从得宠姨娘身边的掌事丫鬟,到外院仆人的老婆,冬梅一时不太适应。“那,日后,日后待我生了孩子,妈妈?”
花锦明一板一眼地答:“说是徐老太太有头晕、昏厥的毛病,身上带着药。当时是徐老太太的长女,赵侍郎的大姨姐跟着,去大雄宝殿请香去了,徐老太太一时不适,晕倒了。周围看的人不少,只有纪氏过去,给徐老太太闻了藿香正气水,又闻了鼻烟,喂了水。”
“没怎样。”花锦明实话实说:“赵家大姑奶奶在家里坐了坐,没有留下吃饭,和三伯母换了帖子,便告辞了。”
十五弟就是昱哥儿。
雪白外皮,红色内心,切成六瓣像绽开的荷花;龙井酥做成浅绿色,里面的馅料是用龙井茶和着面做的,咬一口茶香四溢。
珍姐儿絮絮叨叨的,见丈夫没接话,继续追问“后来呢?后来怎样?”
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居然就成了纪氏的功劳:去年药师佛诞辰,王丽蓉派纪氏去庙里的时候,珍姐儿也是在场的。
在珍姐儿心里,纪氏是犯官家眷,奶娘八成也不是好人,自己家里成了藏污纳垢之地,不由窝了满肚子气。
程妈妈漫不经心地撂下眼皮,“到时候给你找个差事,又不是什么难事。若是你还想回双翠阁,那就得自己找纪氏去了,左右你们有情分。”
花锦明如实答:“赵家大姑奶奶还说,去年十月,就想上门道谢,遇到我们家里的白事,便拖了下来,又遇到过年,今日才上门来。岳父十分客气,请赵太太喝茶,派人去请东府三太太过来,陪着说了半天的话。”
程妈妈连连点头:“您瞧瞧,拢共没几日,就藏不住了,以后啊,不定怎么着呢。”
不一会儿,她就被程妈妈打听来的消息惊呆了:“纪氏???有人投了帖子,专程拜访纪氏?”
听着和戏本子似的。珍姐儿哼了一声,“她倒是会讨巧!随身带着药丸子!”
珍姐儿皱起眉,一下子不高兴了:“给什么给,只许给爹爹和你六姐,别的人不许给,知不知道?”
“不出去怎么办?”程妈妈觉得好笑,劝道“你婆婆胳膊动不了,你男人求了老爷的恩典,你不出去,你婆婆谁来伺候?”
谁家没有规矩,不要名声,光明正大拜访一个妾?
“援手,什么援手。”珍姐儿拧着眉毛,轻蔑道“她能做什么?”
姐弟俩正说着话,隔窗听到管事来报,有客人拜访。曹延轩带着女婿去花厅接待,珍姐儿并没在意,细细问着弟弟的衣食起居:年前宝哥儿那场病,不光吓到了曹延轩,也把她这个当姐姐的吓坏了。
花锦明知道的就比下人之间传的详细多了。
冬梅又说了一些“新去的丫鬟”之事,心里踌躇,“妈妈,那我便出去了?”
冬梅心里失望,嘴上忙说“哪里的话,妈妈吩咐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宝哥儿年纪小,爱吃甜食,一看就喜欢上了,抓起一块便吃。
二月初一,珍姐儿回娘家时,知道了“纪氏奶娘进府”的事情,啪地一声,把手里的蜜橘扔到桌案,没好声气:“又不是正头太太,左一个奶妈,右一个孙子,好的坏的香的臭的统统往府里拉,哪来那么大脸?爹爹也真是的!”
珍姐儿心满意足地看着,用帕子给弟弟擦擦嘴,“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这是你姐夫的同窗,从苏杭送回来的。”珍姐儿打开匣子,里面是荷花酥和龙井酥,“我们这里没有。”
珍姐儿又问:“爹爹说什么?”
宝哥儿睁大眼睛,好奇地问:“姐姐,什么是庶子?”
花锦明侧过头,盯着马车车窗的青色帘子:刚才客人郑重道谢,岳丈说起“家中妾室”,脸上神情无疑是满意、甚至得意的。
程妈妈也是没想到,看一眼宝哥儿,附耳在珍姐儿:“说是一家姓赵的,在京城当官,到金陵来给老太太祝寿。去年药师佛诞辰,在灵谷寺和纪氏遇到了。”
等见了父亲,喝了半杯茶,曹延轩照例把女婿叫进书房,考较起功课来。珍姐儿不理媛姐儿,拉着弟弟到自己屋里说悄悄话。
回府的路上,他答着珍姐儿的追问:“京城礼部侍郎赵永康的岳母,姓徐,去年到给家里老太太过八十大寿,回去的路上到金陵拜佛,受了纪氏的援手。”
“庶子!”珍姐儿轻蔑地脱口而出,随即有点后悔:曹家以诗书传家,祖父、父亲两辈兄弟间感情极好,不像有些人家,嫡庶之分极重。东府六位伯父倒有三位庶出,都与父亲关系甚佳。“不许给爹爹说,知道吗?”
她不免忿忿地,“没有她,也有夏姨娘。纪氏这个人,就是会来事、会奉承,会讨爹爹的好--她一个妾室,出门子一趟还弄得这么热闹,打量别人不知道么?”
花锦明并没觉得不妥:母亲或者家里女眷出门,也会随身带些防暑降温的药。
回娘家一次的好心情被纪慕云破坏得干干净净,珍姐儿悻悻地在座位摔打月白手帕,没话找话地问,“那,这件事之前,爹爹考了你什么?这么久。”
接连两块点心下肚,宝哥儿想起别人来,像个小大人似的拿起匣子,向姐姐道谢:“给爹爹吃,还有六姐和十五弟。”
珍姐儿语塞,只好编造个理由出来:“就是,十五弟还小,长大了便好了。”
有父亲带着,宝哥儿日日去双翠阁,习惯了把东西分给弟弟,虽然弟弟什么也不懂,可时时见面,见到哥哥就会伸手要抱抱,令宝哥儿非常有成就感的。他闻言茫然:“为什么不给十五弟?”
宝哥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看起来,岳丈确实宠爱那位姓纪的妾室。
按照王丽蓉说的,会给她一个前途啊?
花锦明神色平静,“没什么,说了些杭州那边的闲话。”
他的同窗来了金陵,带来了苏杭一代的消息,他今日来了,便和曹延轩闲聊起来。
珍姐儿眼珠一转,忽然想起之前自己关心的事,笑眯眯地握住他手背,“我知道你和爹爹商量什么,嗯~不过我先不说。”
花锦明笑一笑,没有追问,靠在座位闭目养起了神,令珍姐儿有些失望:自从那件事之后,花锦明对她总是这个样子,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
自己好好待丈夫,好好哄他,慢慢就好了。她安慰自己,娇嗔着摇摇丈夫的袖子,“人家等着就是了。”
这一等,便等到了四月,珍姐儿及笄的日子。
因她在孝中,花家没有张杨,除了自家人,只请了曹延轩一家、东府三爷五爷、曹慎一家和王丽华一家,在府里摆了宴席,给珍姐儿行及笄礼。
珍姐儿穿了月白色右衽小袄,象牙白镶月白马面裙,简简单单挽了发髻,淡淡敷了脂粉,由花太太亲手簪上一根镶着珍珠的钗子。
她低声向婆婆道谢,抬头见到几位伯母、舅母和远处父亲或关切或欣慰的目光,露出一个“我很好”的微笑,不知怎么,忽然想到去年此刻,母亲明明含着泪,怕自己担心,强撑着做出欢喜的神情。
斯人已逝,这一世再也见不到了,一时间,珍姐儿泪如雨下。
长辈们各有礼物,婆婆赏了及笄的钗子,花锦明送了一对珍珠耳环,珍姐儿仰着脸嫣然而笑:“谢谢相公,我很喜欢,正合了我的名字。”
私底下,她却有点失望:那耳环太平常了,符合她戴孝的身份,却透着些敷衍,还不如父亲送的一对象牙雕花鸟玲珑杯,小小的,做工极为精致,可以摆在多宝阁,也可以夫妻小酌,一看就是希望女儿女婿琴瑟相合。
说起曹延轩,今日还带了两个精美靓丽的绣屏来,一个绣月下牡丹,一个是两只拇指大的黄鹂站在梢头叽叽喳喳,周遭是盛夏繁叶,令人一见,脑中不由自主涌出“春色无边”四个字。
看得出,曹延轩对这对绣屏是很满意的,对珍姐儿说“摆着玩吧。”
珍姐儿却提不起兴致:不用说,是纪氏绣的。
“爹爹,您送给过我的,您忘了?”她娇嗔着,双手比划:“是梅兰竹菊的,一年四季都摆的了,怎么又送我炕屏?”
曹延轩却说:“那个紫檀木框,适合年纪大的人,你们新婚,摆这个正好。”说着,拿起牡丹绣屏,语气透着赞叹:“纪氏绘画是有功底的,你六妹正跟着学,我也是特意拿过来,给你瞧瞧。”
怎么着,还要感谢纪氏不成?珍姐儿偷偷翻个白眼,“六妹若是喜欢,您送给六妹便是。”
曹延轩没有看到女儿的表情,还以为她友爱妹妹,心里甚慰,随手把绣屏摆回炕桌,“你六妹及笄还早着。纪氏还做着两个,年底给你拿过来。”
这个时候,远在西府的纪慕云也在摆弄上月月底收到的生辰礼物:一根沉甸甸的赤金发簪,簪头是一颗拇指大的红宝石,周围用青金石巧妙地铸成繁体“寿”字,喜庆而独特,远望像一朵绽放的春花。
他.是费了心思的,纪慕云心中甜蜜。
明明知道曹延轩今日去花府,下午才能回家,她依然早早打扮起来,梳了松松的堕马髻,穿一件湖蓝对襟素面褙子,玉色百褶裙,戴了“寿”字簪。
昱哥儿马上一周岁了,可以扶着墙或者大人的手,从屋子这边走到屋子那边了。诺,今天天气暖,他穿着薄袄,在院子里玩耍。
入府以来,吕妈妈低调谨慎,一句话不多说,什么事情都抢着做,从不以“姨娘奶妈”自居,和孙氏、石妈妈相处极好,令担心差事被换的石妈妈放下心来,很快在双翠阁站稳脚跟。
强哥儿蓉妞儿吃得饱穿得暖住得好,一日比一日活泼,见谁都笑,做完杂活就逗着昱哥儿玩,个子高了,身上也有肉了。
小孩子天生喜欢小孩子,诺,满院子丫鬟仆妇,昱哥儿除了哥哥,最喜欢的就是强哥儿蓉妞儿。小家伙儿扶着大人的手,跟着两个孩子跑来跑去,发出兴奋的叫声。
陪儿子玩了半日,纪慕云擦擦额头的汗,喝两口酸梅汤,对绿芳说“园子那棵红牡丹应该开了。”
她喜欢用鲜花装点屋子,院里是牵牛花、芍药,还种了海棠,牡丹还是花园里开得好。
绿芳笑着去屋里取了剪刀和藤篮,撑起一把油纸伞。
纪慕云拍拍儿子小脑瓜,“娘给你摘花去,不许淘气,”昱哥儿扒拉开她,撅着屁股去捡地上的木球。
见吕妈妈石妈妈孙氏都在,三个丫鬟也在,纪慕云便放心去了。
彼时阳春四月,一进花园,视野中草木葱茏,鸟儿在枝头,不知名的虫儿在草丛中鸣叫,令人周身暖阳阳的,给人一种“花儿永远绽放,冬天永夜不会到来”的错觉。
红牡丹将开未开的,像一位花信年华独自美丽的女郎,纪慕云有些不忍心,给花浇了些水,只剪了两朵粉色花骨朵。
被她影响着,几个丫鬟也爱上插花,绿芳摘了蔷薇和栀子花,盛了满满一篮子。
回去的路上,两人商量“提拔新来的莺歌,还是菊香好?”
出了正月,冬梅嫁人去了,紫娟挑了三等丫鬟莺歌补双翠阁的缺。莺歌儿十五岁了,像绿芳一样是府里的家生子,在老太太院子里干过活儿,行事沉稳大方,嘴里来得。
绿芳成了纪慕云身边揽总的,没空管衣裳首饰了,得有个人接手。
“依奴婢说,莺歌更合适些,可,莺歌是刚来的,若提拔了莺歌,菊香丁兰心里必然不服。”绿芳是思量过的,答得十分谨慎:“菊香丁兰年纪小了点,近年才进屋里服侍,翠儿就更不用说了。不过,菊香丁兰是姨娘一手调理起来的,可用的时候还长着。”
纪慕云点点头,用鼓励的口吻说:“若是菊香丁兰挑一个,你觉得谁好?”
菊香是王丽蓉给的,丁兰是后来的,绿芳答得委婉:“两个实差不多,菊香在姨娘身边久些。”
是个聪明的,纪慕云赞道:“便这么着吧,菊香接你手里的活儿,让大家看看,只要好好干,都有出头的机会,丁兰专管厨房的事。两个人一个带翠儿一个带莺歌,日子久了,院子里的事就顺手了。”
绿芳高兴地答应了。
顺着青石道路缓步而行,路边有一座小小的朱红亭子。亭子很小,只能容一张四仙桌,两人进去歇脚。
“去年这个时候,太太请了不少客人,给四小姐庆祝生辰。”纪慕云摇着一把海棠花团扇,“那时冬梅还说,她婆婆累得不行。”
绿芳应道,“可不是,日子过得真快。”
纪慕云闲闲地,低声说“前年这时候,我刚刚进府,心里也奇怪,却不敢问:怎么每月初一十五,老爷才进正院来?”
这句话一出,绿芳立刻想起,纪慕云怀孕时,紫娟找到自己的情形:
那时候,同样服侍过老太太的绿辰更合适,绿辰却找借口推了,紫娟才找到绿芳:“纪姨娘身边人少,老爷的意思,找几个稳妥的人,我看你合适。”
“纪姨娘”三个字在外院、内院下人之间早传遍了:太太挑中的,入了老爷的眼,进府没多久就怀了身孕,若能生出小少爷,日子就不愁了。
绿芳是服侍过老太太的,脑子机灵,对自己的未来想的很明白:老爷身边多用小厮,是没位置的;宝少爷被太太看得铁桶一般,又有程妈妈;四小姐六小姐是要嫁出去的,丫鬟都是多年一起长大的陪嫁。
得宠的姨娘,对自己来说还算合适。问题是,未来有了新太太,就要吃苦头了--王丽蓉身体状况,在消息灵通的下人之间,不算太大的秘密。
当时绿芳便没答应:“姐姐若是疼我,便找别人吧。”
紫娟戳戳她额角,压低声音:“小蹄子,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我吗?实话告诉你,老爷看重纪姨娘,纪姨娘吃的喝的穿的戴的就是姨娘中头一份,如今怀了身子,老爷更是把纪姨娘捧到手心里。”
“你放心,生下来无论少爷还是小姐,纪姨娘在我们府里是稳稳的。”紫娟满脸恨铁不成钢,“我还告诉你,纪姨娘是个掌得住事的,手也大方,你若是去了,少说挣出一副嫁妆。我是向着你,才叫你去的,换个别人我还看不上呢。”
绿芳迟疑,声音像蚊子叫:“姐姐也说近五年。做妹妹的就怕,待新太太进门——我可是有娘老子哥哥妹妹的!”
做主子的发落奴婢,就像捏死蚂蚁那么简单。
紫娟自有道理:“傻孩子,我瞧着,纪姨娘不是个软柿子,不至于连身边人都保不住。若你不放心,你年纪也不小了,娘老子给你定下亲事,过两年就说嫁人去,纪姨娘还能拉着你不放?”
“纪姨娘不是软柿子”这句话,牢牢记在绿芳心里。
进双翠阁两年,绿芳发现,纪姨娘温柔和气,从不发脾气,对手下人大方宽厚,任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就连太太,也做不到这一点。
再想想冬梅.日日和纪姨娘形影不离院子里的事情,却大半交到自己手里如今冬梅走了,又过两个月,纪姨娘才闲闲问起“老爷太太”的事.十五少爷平平安安落地,健健康康长到一周岁老爷还在孝期,日日带着宝少爷来双翠阁.六小姐和纪姨娘越来越亲密
绿芳无声叹一口气,纪姨娘不但不是软柿子,还是个心机深沉、沉得住气的人物,日后够老爷的续弦喝一壶。
于是她答得格外谨慎:“姨娘,那时奴婢还在外院,内宅的事情只听过一耳朵。”
是个聪明的,不说不知道,也不说知道。纪慕云噗嗤笑了,拾起一只深粉色的蔷薇花,声音压得很低:“我也只是好奇罢了。你也知道,自从我进了府,先是太太抬举,又承蒙老爷抬爱,才到了今日,有些事情看在眼里,想不明白,却不敢问。今日家里人都不在,我才问一嘴--我可把你当成知心人,从没外道过的。”
这话一说,就有了心腹的意思,绿芳有些紧张,知道这道投名状,自己早晚得纳上去,自己不说,府里这么大,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在少数:“姨娘,就如您说的,奴婢一个做下人的,您想问,奴婢就说给您,不过,奴婢知道的,不一定比您多多少。”
纪慕云笑道:“我晓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