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绿柳跟张奶娘先是一怔,随后齐齐看向身畔不远处,如烂泥一样摊软在墙角的人,两人不由愤慨。
    特别是绿柳,就她那臭脾气,能忍?一张利嘴巴巴的就开始反攻,还阴阳怪气的。
    “呸!我还当是谁在边上逞老大,说风凉话呢,感情原来是跟着主子一起狸猫换太子,忠心不二,却跟只死狗一样被人家军爷拖来的杜嬷嬷呀,哈哈哈哈……”
    这话正中杜嬷嬷死穴,怼的昨日就被军爷跟人牙子狠狠责打一番的杜嬷嬷几欲吐血。
    杜嬷嬷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或者是回光返照?自来高高在上被丫鬟仆妇捧逛了的杜嬷嬷,到了眼下都不认命呢。
    见到往日里见了自己,就跟条狗一样匍匐在地的贱婢,竟然还敢顶撞自己,不认命的杜嬷嬷来气,张牙舞爪的就朝着绿柳扑了过来,口中还恶狠狠的喊着。
    “贱蹄子,看我不撕了你的臭嘴……”
    绿柳那也不是好惹的,人家连表姑娘这主子都不怕,岂能怕一个跟自己同等地位,还伤的爬不起来的老虔婆。
    二话不说,绿柳也扑了上去与之厮打起来,“呔,你个老虔婆休得猖狂!你还当是以前你在府里作威作福的时候呢?呸!我们张三甭说李四,敢跟我动手,我也跟你拼啦!”
    “表姑娘,您买我,买我,我很能干的……”
    好嘛,这边打上了,整个屋子都乱了。
    “呸!一群贱蹄子!不好好安安份份等着被挑拣,一个个的倒是有力气吵吵,我呸!老娘不怕告诉你们,若是再等几天,你们若是再卖不出去,到时候可别怪老娘心狠,把你们这些个贱蹄子,老虔婆,都卖那腌臜地方去,叫你们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一声声刺耳的责骂,一鞭鞭入骨的刺痛中,一屋子,两屋子,三屋子……的人,陆续被赶了出来,分男女全部都被驱赶上了人市口处,那略略高于地面的看台,一个个如牲口一般,任由前来人市的行人买家驻足观看,指指点点。
    人牙子却不稀哒听这样的悲戚,手里的鞭子越发用力。
    正当绿柳跟张奶娘心里都在恓惶的时候,忽的,耳畔传来一声声惊喜、激烈又希冀的呐喊声。
    屋内众人下意识抬头看去,透过外头渐亮的天色,看清来人,所有人身子不由猛的一缩身子,想要尽可能的后腿闪躲,只可惜,来人岂能容得她们闪躲?
    五大三粗壮如男人般的人牙子,顶着一张刻薄脸,狠辣无情的甩动着手里的鞭子,啪啪作响,鞭鞭到肉。
    身边张奶娘也是个可怜的,当初怀着孩子,丈夫却意外去了,肚子里的遗腹子在生产的时候还没有保住,性命也危在旦夕,还是被心善的大奶奶遇着了,见不得一条性命白白没了,自己掏了银钱救下张奶娘不说,后来还不嫌弃她这么个可怜人克亲,接纳了张奶娘给姑娘当奶娘;
    说来她们都是孑然一身无去处的人,不像府里其他人,好歹还有亲眷前来赎买,倒是这一遭侥幸得了自由去。
    “表姑娘,竟然是表姑娘!”
    边上张奶娘看到跟杜嬷嬷厮打成一团的绿柳,想着往日里一个院子当差,她们玉衡院上下相互扶持的日子,张奶娘二话不说也上手,帮着绿柳一起干。
    屋内众人一听,纷纷一震,有那胆小怕事的,竟是一个忍不住,嗷嗷的就自苦、害怕哭泣了起来。
    想着人牙子刚才的话,绿柳嘻哈着冷气,顾不上身上的伤痛,心里都是自己完了的念头。
    “表姑娘,您看看奴婢,看看奴婢啊,当初您初进府的时候,还是奴婢给您领的路,表姑娘您不记得了吗?”
    而自己跟张奶娘呢呵
    便是那些个没有亲族的下人,若是主子娘家有靠,或有亲朋,看在她们是忠仆的份上,或许也会前来赎买,昨日下晌,就有一批这样的人被买走。
    衣裳乱糟糟,头发乱糟糟,手脸上还有被刚刚杜嬷嬷挠出来豁口子的绿柳,跟一样身形狼狈的张奶娘一道,夹杂在人群里被驱赶上了看台。
    她跟张奶娘与别个丫鬟仆妇不同,说来可笑,自己是个没爹没娘没亲族的可怜蛋,小小年纪就被族叔以二两银子的价格随手卖了的,当初要不是大奶奶怜惜,机缘巧合从一众上门的小丫头里选了自己,自己怕是早就沦落去那腌臜地界去了;
    “呸,一群妖精,还好意思哭?赶紧的都给老娘起来,都走,出屋,全都给老娘撑着点,不许哭!一会上了看台,再不给老娘好好表现,若是卖不上价格,老娘我活撕了你们……”
    有些丫鬟仆妇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打闹不知所措;
    有的却以己度人,再联想到往日富贵种种,不由悲从心来,一边喃喃何苦,一边哀哀戚戚,寂寂寥寥;
    就在屋子里乱成一团的时候,突然,屋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头猛地踢开。
    “表姑娘您行行好,您看看老奴,看老奴啊,老奴是东院外洒扫的,老奴……”
    除却这些,再不然是能力出众的,这两日下来,也总有被别的人家挑拣买了去的,唯独她们剩下的这些……
    “表姑娘,表姑娘开恩,您买奴婢,买奴婢吧!”
    “表姑娘……”
    当绿柳跟张奶娘闻声看去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身边一个个探着身子,努力扯着脖子,声嘶力竭呼喊着的众人。
    再顺着卖力嘶吼的大家目光看去,目之所及,一个熟悉的小小人影,从人市口缓步而来。
    原来是她!
    可是……
    绿柳苦笑。
    这个时候表姑娘出现在这里,不用想都知道,她可能是来买人的,想来就是要买曾经玉衡院伺候大奶奶的她们,哦不!应该没有她,没有她绿柳的呀!
    是啊,就自己以往对待这位的态度,再想想这位以往的性子,她能不计前嫌的买下自己吗?没,没可能的……
    冷眼瞧着身畔脸带狂喜与希冀的张奶娘,绿柳的心不由的往下沉,一直一直往下沉。
    就在绿柳绝望之际,耳畔却突然传来了天籁。
    “这位人牙,我要买这两人,打问作价几何?”
    绿柳急切的寻声望去,只见自己往日厌恶的表姑娘,此刻正手指着自己与张奶娘问价,这一刻,绿柳心中涌起狂喜,随即又变成了心虚自责。
    看来,终究是自己小人了,不过没关系,今日待得自己脱困,从今以后,她就把表姑娘当成自己的天来回报。
    人牙子本来心里还冒着火气,毕竟自己管辖的一屋子,一大早就打打闹闹的,吵得自己不安生不说,这不少个都哭花了脸,挠破了皮,这也不好卖呀。
    所幸运气好,这才大早上的,自己竟然就要开张了吗?
    瞧着眼前客官直接点着两人指定要买的样子,人老成精的人牙子眼珠子咕噜一转,刚才下意识比出去的一指,随即一翻变成了二,脸上的笑容格外的亲切讨好。
    “哈哈哈,这位客官好眼力,挑的人可真好,一把力气,人也激灵,小妇人要的不多,每人二十两。”
    “你个老虔婆,你怎么不去抢!明明昨个我们这样的,你一个才要十两银子的!”
    听到这人牙子居然狮子大开口的,张嘴就要二十两,绿柳护主心切的忍不住了,张口就反驳,边上的张奶娘也气不住,连连点头,愤恨的瞪着人牙子。
    能干这一行买卖的人牙子能是一般人?
    也不恼看台上绿柳跟张奶娘的话,被人点破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反倒是皮厚的很,摇头晃脑的。
    “嘿呀,昨日是昨日,今个是今个,怎么能叫小妇人我狮子大开口?”
    若不是见眼前的小丫头,上来就指名道姓的要买这两祸头子,自己还不加这个价呢!
    余慧就是来买人的,而且二十两一个,自己也不是掏不起,不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的她,抬手示意绿柳二人稍安勿躁,看着人牙子直接决断。
    “行,二十两就二十两,两人我都要了,带我去办手续拿身契吧。”
    说起这个身契,余慧还懊恼来着。
    自己是啥都想到了,就是就没想到提前问姑姑要了奶娘的身契,去公中偷了绿柳的身契了呢?
    不过话说回来,便是自己偷了,由抄家的军爷统一押送到官牙行来发卖,想必自己便是有身契也不能用,还是得重新买吧?
    罢了,既然逃不掉,就不想这个了,不就是四十两么。
    这人牙子得了开张生意,心情甚好,比着请的手势,就要带余慧去交接办理文书,就在转身的空档,忽然,看台上一道身影扒拉开身前众多的腿,从绿柳她们的侧后方努力探出头来,见了余慧,那人声嘶力竭的喊。
    “表姑娘,表姑娘,是老奴,是老奴啊,表姑娘,看在昔日老奴也帮过你的份上,你救救老奴,把老奴也买了去吧,表姑娘……”
    余慧闻声,回头一看。
    看到一身狼狈,匍匐在地,还使劲朝着自己伸出手的杜嬷嬷,她还吓了一跳。
    不过想到昨晚宁婶婶说的话,余慧又心下了然,明白杜嬷嬷这凄惨模样完全是咎由自取。
    至于买她?
    开玩笑了这不是,她又不是银子多的没地花!
    余慧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再不看身后表情凄厉又怨恨的某团烂泥,跟着人牙子顺利的交接,拿到契书,余慧领着面带欣喜的绿柳与张奶娘就出了人市。
    踏出臭烘烘、乱糟糟的人市时,二人不由深深呼吸了一口外头的新鲜空气,压在头顶要被卖去腌臜地方的大山除了去,绿柳跟张奶娘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
    想到自己往日种种作为,绿柳赶紧表忠心,打算好好表现表现弥补一二,绿柳就问,“表姑娘,不知大爷、大奶奶跟七姑娘可好?我们这是要去见主子们吗?”
    当然不是。
    余慧也没瞒着,既然对方都问了,她干脆开门见山。
    “我也不瞒着你们,我姑姑、姑父他们都遭了茂国公府那群混蛋的牵连,如今人在大理石地牢不得自由,至于将来会如何,我也不知道。我是想着,你们往日忠心我姑姑一场,既然我手里还有点银子,便来赎买了你们,至于以后……”
    余慧想到自己的打算,她是不准备再把别人的人生背负在身,也不打算带着她们一道去极北的,所以她也干脆。
    “多的我也给不起,等会我们直接就去衙门,我把你们的身契都还给你们,再给你们落个良籍女户,先前我姑姑不是给了我四百两银子么?这事情绿柳你也是知道的,等你们落户后,我替我姑姑给你们一人一百两傍身,我留下剩余的一百多两,到时候也好去牢狱疏通一番,让姑姑他们在里头也能日子好过点。我能做的也就只能是这么多了,你们也别嫌弃,此番就当我替姑姑全了你们主仆一场的情份,你们也别推脱,至于往后的日子,你们自己个好好的。”
    “表姑娘!”
    听到余慧的话,绿柳跟张奶娘俱都情绪激动,二话不说,竟是顾不得这还在大街上,二人吧唧一声给余慧跪了下去。
    绿柳眼泪汪汪,满心羞愧;
    张奶娘泪眼汪汪,满心感动;
    余慧是用不着她们跪的,也用不着她们指天发誓的要跟随,要为奴为婢。
    劝解一番,招了辆马车,余慧领着二人去了衙门,按照自己说的那样,给她们去了奴契,上了良籍,再把新鲜出炉的户籍户贴,还有一百两银票分别拿给她们后,余慧头也不回的走了,根本没再去管身后二人的眼泪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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