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还不是因为她只是个庶女,嫡母和她那个妹妹都对她颇有成见,要不然她为何要如此小心谨慎?明明满腹的才华,却因为不敢抢了妹妹的风头只能闭口不言。”章衍想起那日在灯会上俞明惠和他说起这些时低落伤心的模样就觉得心被揪了起来。
“家丑不可外扬,就算是三岁的孩子都知道这句话。你和她不过是几面之缘,她就把这种阴私之事告诉你,分明是想博取你的同情心。偏偏你这个傻子,还真落入了她的圈套。”
章衍皱起眉头有些不高兴起来,俞明惠说话时总是轻言细语,仿佛声音大点都会惊到她般。这样一个身量单薄弱质纤纤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像自己姐姐说的那般?
“她生母早亡,父亲又不喜,在家中倍受冷落,无人述说心中的委屈。我们虽然只见过几次,但相谈甚欢,她会和我说又什么奇怪的?”
章二姑娘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自家怎么就养出来这么一个傻白甜弟弟?真是恨不能狠狠地给他一巴掌,把他的脑袋拍清醒些,“总之,你不许再接近她,不让我就告诉爹爹你又逃学了!”
“二姐姐!”
章二姑娘懒得再听他废话,径直走了进去。
中书令谢家是文官之首,谢望晴的赏花宴自然是众人趋之若鹜的对象。京城里但凡叫得出名字的人家都来了,热闹的程度与雁栖湖的雅集不相上下。园子里熙熙攘攘的全是人,苏不迟没有喝俞明悠她们一起坐在花厅里陪谢望晴说话,而是悄悄溜出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待着。
谢家不愧是百年世家,令徵院里种满了奇花异草,有许多她都不认识。五颜六色的花朵争妍斗艳,令人心旷神怡。
蕊黄奇怪的问:“这园子为何要叫令徵院?听起来怪怪的,感觉像个人名。”
先前那人便道:“谢家是百年世家,只有其长盛之道,他们未必肯去淌这滩浑水。武安侯府就不一样了,我只恨自己没有谢家的家世,不然我也选俞侯爷。”俞洵风姿卓绝,如珠如玉,他那般的人物,任谁见了不倾慕?
“奴婢只是为姑娘不值,姑娘的日子实在太苦.”
凌虚塔一倒,朝中的风向骤变,端王一下子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谢望晴若是嫁给端王,说不准将来就是皇后了。
“相传花神下凡历劫的时候,在凡间的名字便叫黄令徵。”
“啊?我怎么听说前些时候有人看到谢姑娘和端王殿下相谈甚欢?我还以为她和端王会成其好事呐。”
“谁说不是?走吧,我们再往前面去逛逛。”
“原来如此,还是姑娘博学。”
蕊黄立即缩了下脖子,闷声道:“奴婢是怕姑娘摘掉后心里难过,所以才没有和您说。”虽然她每次问香浓,香浓都绝口不提自家姑娘和俞侯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过了这么久,她也早猜出来了。
“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昨日侯爷下朝回府时正巧遇见了谢姑娘身边的女使去买樱桃煎,可李家铺子的樱桃煎已经卖完了。侯爷便亲自跑了大半个京城去了城西买了一份给谢姑娘送了过去,如此情意,难道还不是好事将近?”
“姑娘.”蕊黄眼眶微湿,很是心疼的看着她。
皇上或许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发生,但是谢望晴是太后娘娘看中的外孙媳妇,便是他也没办法阻止。
见那两人走远,苏不迟回头淡淡的看了蕊黄一眼。
苏不迟失笑,“你为何这样看着我?俞洵娶妻对我来说本就没什么不同,你不必为我忧心,我很好。”
与她同行的人便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听说俞侯爷和谢姑娘的好事将近了,谢姑娘自然是想抬举俞家的人。毕竟俞侯爷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和她们也算是姑嫂。”
苏不迟笑了笑,见前面有一株深蓝色的绣球花开得极为好看,正想过去仔细瞧瞧,忽然听到不远处的树下有人在议论,“这等宴会,谢姑娘怎么把俞家那几个庶女也请来了?当真是晦气。”
从那天见到端王和谢望晴开始,她就已经猜到了。端王有意拉拢谢家,谢家若真的倒向了他那边,那太子真的就没有反手之力了。俞洵必然不会让他得逞,所以俞谢两家的婚事应该很快就会定下来。
“可俞家也不是任由谢家可以随意挑选的门户,我从未听说过俞侯爷对哪家的姑娘上心,你为何说他们好事将近?”
那女子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长叹了一声,“唉!看来今后我们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苏不迟的神色极为平静,眸中甚至没有泛起一丝波澜。她揽起花,放在鼻下轻轻嗅着清淡的花香,道:“我早就猜到了。”
她看向手中的花,轻声道:“众人皆苦,在这个世上永远有比我更苦的人,也永远有比我更幸福的人。所以对我来说,不顾影自怜,不怨天尤人,好好的过好眼下的日子便很好了。”
“奴婢明白了。”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苏妹妹。”
苏不迟回头看去,只见俞明惠正朝她走过来,“姐姐不是在里面陪章家姑娘说话吗?怎么也出来了?”
俞明惠的脸色闪过一丝难堪,道:“屋子里太闷,出来透透气,妹妹可是嫌弃我打扰你的雅兴了?”
“怎么会?有姐姐相伴,我求之不得。”
俞明惠一笑,“我瞧前面的花开得不错,不如一块过去看看?”
“也好。”
与此同时,花厅内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谢望晴回头撇了那边的两人一眼,朝秦娴使了个眼色。秦娴立即会意,趁大家不注意起身走了出去。
令徵园修得很大,园子里还引来一泓清澈的小溪缓缓流过,溪中偶然能看到几条小拇指大小的鱼儿悠然自得的游动。溪边种了一颗桃树,苏不迟和俞明惠正一起站在桃树下看鱼儿,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插了过来,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苏姑娘好雅兴,竟然还有心思看鱼?”
苏不迟不想和她在这里起争执,浅浅一笑,“秦姑娘说笑了。”
说罢,便对俞明惠的道:“姐姐,我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
秦娴却几步拦在她们要去的道路上,“站住,我准你们走了吗?!”
“不知秦姑娘还有何指教?”
“钟家三郎因你而变成一个废人,你难道不该心怀愧疚吗?”
此话一出,俞明惠甚是惊讶的看向苏不迟。
苏不迟秀眉微蹙,“秦姑娘慎言,世人皆知钟三郎是因为思念亡妻,悲痛之下才意外坠马,与我有何相干?”
秦娴嗤笑了一声,“你这话也就只能骗骗傻子了,钟三郎年前咬定了要休妻,怎么可能会因为思念姚氏而坠马?要不是因为你,我还真想不出别的理由来。”
苏不迟按捺住心中的怒火,道:“钟三郎的事情乃是钟老爷亲口所说,秦姑娘若有怀疑当去问钟老爷才对,而不是在这里问我。”
“你就别装了,谁不知道你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一边与钟三郎纠缠不清,一边又去勾引侯爷,我要是你今天都没脸出来。”
蕊黄气得满脸通红,上去挡在了苏不迟的面前,道:“你胡说,我家姑娘才不是那种人!你凭什么这般污蔑我家姑娘?!”
她们的争吵声引来了众人的围观,已经有不少人指着她们窃窃私语起来。有了人群的围观,秦娴越发肆无忌惮,她眯起眼睛扫了蕊黄一眼,轻蔑的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你家主子尚且没有资格在我面前叫嚣,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你”蕊黄脸色惨白,但丝毫没有要退缩的意思。
苏不迟怕秦娴对她不利,把她拉了回来,“秦姑娘有何证据吗?若是没有便是凭空诬陷。”
秦娴的脸色闪过一丝心虚,“这种事情还需要什么证据吗?”
苏不迟都快被气笑了,实在不想在这里和她继续胡扯下来。
这时,秦娴忽然话锋一转,道:“俞九姑娘,你好歹也是侯府正经的主子,如今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了,怎么能整日和这种不知廉耻的人待在一起,也不怕坏了自己的名声?”
俞明惠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苏不迟,迟疑半晌后竟然把手挣脱了出来。
这下子周围看热闹的人瞧苏不迟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古怪起来,秦娴拿不出证据,所以她们并不相信她的话。但俞明惠明显是和苏不迟一起的,若俞明惠都做出这种反应,那岂不是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苏不迟的眸子彻底冷了下来。
“秦姑娘好大的威风啊,空口无凭的就要定人的罪,你这张嘴简直比衙门的板子还要厉害。”
人群之后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众人寻声望就见到汝昌郡主身穿一袭红衣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了。她看了苏不迟一眼,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