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点击发送键后,将手机放回桌面,泷泽和月转过身,坐在了原本躺着安室透的沙发上。
在太宰治面前一直满面虚弱躺在沙发上的安室透从厨房接了杯水出来,走到一边的座椅上坐下,指尖轻轻的摩挲着水晶杯的边缘,显然是在思考什么。
安室透确实满腹思绪,先不说安德烈到底想做什么,密鲁菲奥雷家族是否真的出了变故,泷泽和月又为什么不愿意告知太宰治那个叫做恭弥的年轻人在船上。
在他心中一直环绕不散的,是他在篝火晚会现场与泷泽和月通话时,对方企图劝阻自己而说出的那句话。
“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波本。”
不是记住你的身份,而是记住你“现在”的身份。
如果他指的是他现在披着的“雷”的马甲,那他说这句话后,提及的名字应该是“雷”,而不是“波本”。
这句话的意思,仿佛知道他以前的身份是做什么似的。
难道……他察觉了什么吗?
在说什么啊,波本,冷静点。
不,不会的。
在出组织任务的时候,大多数都是黑衣潜行,这种程度的伤基本上都要自己处理,绷带一扎,不管你受不受伤,该完成的任务还是要完成,身手如果因此慢了半拍,还会导致死亡的风险。
安室透是个合格的卧底,即使是满腹思绪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不会失控,只是眼神有轻微的放空,让人以为他在发呆。
安室透自然感知到了这个细节,他不由得侧过脸:
“我的伤没事。”
仅仅因为自己在对方面前表现出了相对轻松的一面,正常人难道不是应该觉得自己的心防正在松懈,对方的攻势起了效果吗?
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怀疑到他的身份上呢?
安室透犹豫了几秒,最后说了一句:
“和月……也要喝水吗?”
安室透默默眨了眨眼。
瞬间就调整好了呢,波本。
他确实在泷泽和月面前没有过多的表现自己属于黑暗组织那残酷的一面,但这本身就是因为他要在对方面前扮演的是英俊的安室透,而不是残酷神秘的波本。
但如果对方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做什么的,那这句话又该怎么解释呢?
他的话语明明白白表述了,要自己记得波本是黑衣组织的成员,是手段狠辣的情报贩子,不是为了救人而英勇的挺身而出的好人……不是吗?
室内空气寂静了下来,在一片沉默中,工藤新一默默拽了拽身上的毯子,企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几秒钟之后,泷泽和月默默拧过了头,“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好了好了,是我说法有问题,不过我可是伤重人士,和月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吧?”
泷泽和月不知不觉的将自己的视线落在对方身上,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那几乎化为实质的目光存在感实在太过强烈,原本沉浸在自己思维中的安室透无法无视,于是不得不抬起头来,习惯性的在脸上挂起神秘又优雅的笑容,正面注视着黑色长发的青年:
“和月……”
他对泷泽和月附送了一个杀伤力巨大的wink:
他早就做好了随时死亡的准备,也习惯了这些小伤小痛,对他来说,与安德烈的战斗才是让他疲倦的源头,而这点疲倦,早就在这段时间中抚平了。
带着戏谑意味的调笑在舌尖绕了一圈,他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之前说错话的尴尬经历,男人下意识的举起水杯啜了一口水,将满脑子的外交辞令咽回肚中。
泷泽和月有些遗憾的转回身,左手接过水杯,右手却忍不住在安室透向沙发上坐下的时候,在他的胳膊上撑了一把。
在这短短几秒钟时间之内,安室透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和心态,他自然而然地捧着一杯水走向泷泽和月,语调温柔的叹了口气:
“泷泽医生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只是刚才治疗伤口的时候,泷泽和月的脸色太难看了,安室透到底也没敢在包扎后便鲤鱼打挺坐起身来,后来太宰治来了,泷泽和月示意他不要起身,他便也就心安理得的躺在那儿不动弹了。
感谢贝尔摩德给他易容过的苍白面孔,即使没有受伤,他现在这张脸也是一副不怎么健康的样子,躺在那里身上裹满绷带的情景,倒是还挺能糊弄人,任谁看了都以为他受了重伤,无法起身。
泷泽和月对这个人一副区区小伤的态度很是不悦,只是受伤的毕竟是对方,他心疼还来不及,舍不得对他说什么重话,本想板住脸冷他一会,结果被波本的wink击中了心脏,也没坚持多久,现在就只能闭上眼睛,发出一声清幽的叹息:
“是啊,透,我这辈子自见过的血腥场面不知有多少,可唯有方才看到你受伤的时候,我的手术刀发抖了。”
泷泽和月下午洗过后没有时间打理的长发不复日常的卷翘,蔫哒哒的披在身上,浅色的瞳孔中盛满了忧郁,那微微垂下的头颅,从侧面看年轻的不可思议。
安室透看着他的侧颜,蓦的想起眼前这人才19岁。
更加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明明在前天以前,泷泽和月在他眼里还是一个孩子,是一个未成年,他对泷泽和月还抱有某种如同年长者的宽容。
当然,并不是说现在他的那种年长者的宽容消失了,只是现在心里产生的这种感慨,却像是他已经把这个青年当做一个成年人对待,已经很久了一样。
面对泷泽和月这副故意示弱的态度,他本该以软硬不吃的波本的人设来应对,可话语说出的口,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在道歉: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那双紫灰色的眼眸十分认真,没有半点虚伪的面具痕迹:
“我违背了和你的约定。”
泷泽和月与他对视,双方在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
三秒钟后,黑发青年猛的站起身来,因为起得太急,手里的水杯差点洒出水来。
“咳咳……没……没关系,透尽力了,你也说想要拖延时间把新酱救出来,对吧,新酱?”
安室透望着手足无措的泷泽和月,嘴角含笑,黑发青年也被他的眼眸吸引住,没再说话。
一时间屋内寂静下来。
半晌,泷泽和月也没有听到工藤新一吐槽的声音,不由得下意识的看向了少年所在的沙发,随即微微一愣。
安室透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少年:
“怎么了……”
泷泽和月对他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他睡着了。”
少年早就筋疲力竭,在沙发上撑了那么久,就是为了多知晓一些信息,在太宰治离开后,便觉得自己眼皮子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
后来因为觉得屋里气氛尴尬,不想自己成为一颗闪亮的灯球,于是把自己往沙发里面缩了缩,把毛毯拽到了肩部,听着两个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
一开始没机会插嘴,后来竟也忘了自己想追问什么,便昏昏沉沉的坠入黑甜梦乡之中。
泷泽和月将手背放在工藤新一的额头上,随即松了一口气:
“退烧了。”
安室透有些担忧的看着那个少年,绑满绷带的脸庞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工藤新一睡得昏昏沉沉,眉宇间似乎还残留着些许不适,微微的蹙着。
“他没事吧?”
泷泽和月摇了摇头:
“比你要严重一些,不过有我在,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的。”
这话没能让安室透放松下来,他自己虽然觉得自己被开了两道口子是小伤,却在听到这个少年伤的比自己重后,产生了油然而然的愤怒。
“安德烈,该死!”
要不是公安还想从他口中审讯出一些消息,破获他的走私路线,安室透真恨不得直接将他就地击毙。
反正他作为公安的卧底,既有杀人的权限,也有杀人的觉悟。
这个安德烈死的越早,对国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保护。
泷泽和月忍不住瞥了安室透一眼,内心无声的叹了口气。
透啊……
…………
就在此时,房门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
安室透与泷泽和月对视一眼,本就站在工藤新一身边的和月对安室透做出了安抚的手势,走到玄关前打开了房门。
一个穿着一身西装,将头发梳成夸张的飞机头形状,脸上有明显岁月痕迹雕刻过的大叔①见泷泽和月亲自来开门,立刻后退了一步,微微鞠躬:
“和月少爷,好久不见。”
泷泽和月见了他,脸上不由得露出些惊喜:
“呀,哲矢,好久不见了……”
他侧过身,向房内一摊手:
“快进来吧。”
草壁哲矢立刻摇了摇头,他向侧方迈了一步,让出被挡在身后的青年:
“实际上,是恭先生要找你……”
云雀恭弥靠在门对面走廊的墙壁上,双手抱在胸`前,一双凤眸正静默的看着泷泽和月。
于是泷泽和月露出了更加惊喜的表情:
“呀,恭弥。你居然主动来找我,真是太少见了。”
泷泽和月一边微笑着说着话,一边又侧过身:
“恭弥也进来吧?”
薄薄的嘴唇轻微抿了抿,云雀恭弥的眼神中透露出些许的冷漠来。
草壁哲矢额边立刻有冷汗滴下来。
和月少爷,两年不见,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喜欢捡脾气最爆的那几个人挑衅?
他连忙对泷泽和月挤眉弄眼:
“和月少爷,你也知道恭先生他不喜欢群聚……”
他在这急急忙忙的解释着,既怕自家恭先生发脾气,又怕话说错了得罪了那伽二少爷,有些手忙脚乱之感,然而身边却突兀的刮过一阵清风。
只见他家讨厌群聚的上司居然默不作声的掠过了他,顺着泷泽和月的邀请走到屋里去了!
明明套房内的沙发上还有别的人在,房间里已经三个人了啊喂!
草壁哲矢这是没有看到沙发上卧着昏睡的工藤新一,但即使这样,震惊的男人也被恭先生突如其来的翻唱震惊的呆站在门前,差点被他如此罕见的行为吓的原地变成线稿。
泷泽和月却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对他笑了笑:
“哲矢也进来吧?”
站在离玄关不远处的云雀恭弥闻言,侧过头,冷冷的瞥了下属一眼。
草壁哲矢立刻剧烈的摇头:
“不……”
拒绝到一半,他才意识到恭先生的眼神是在叫他进去。
云雀恭弥之所以带他来,就是为了让他代替自己解释前因后果,他要是现在不进去,难道要让云雀恭弥亲自解释吗?
那样的话,云雀恭弥不是闭口不言玩猜谜,就是要掏出浮萍拐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