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安室透在门口环视了一圈,见整个实验室空无一人,并没有泷泽和月的身影。
“估计小和月应该在哪个小屋子里面偷偷搞研究吧。”
萩原研二一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话说以前小和月就吐槽过,说家主把这间实验室建的太过明亮了,跟他疯狂科学家的身份不匹配。”
安室透不由得笑了起来。
和月居然还有这么中二的想法吗?疯狂科学家什么的,听起来可跟那伽财团的二当家一点都不相配。
况且,泷泽和月又不是不闻窗外事的科学家。
安室透可是见过那个人在宴会上游刃有余,做生意时心黑手狠,完全是个合格的商人和副会长啊。
当然,安室透并不讨厌他这样。
尽管他的心理防线已经足够强大,但是死而复生的好友斩钉截铁的这句话,还是让他瞬间产生了无法控制的剧烈动摇。
回过头来的萩原研二没好气的撇了他一眼,觉得以此人的心黑和脸皮厚程度,二少爷若是想要彻底把人追到手,怕是还下苦功。
…………
“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去接你啊!”
他一瞬间的失常并没有被安室透捕捉到,安室透摆明了是要划清界限,根本不给萩原研二递眼神的机会。
那人似乎是坐在床边或是椅子上,正倚靠着墙壁,不知在做些什么。
安室透佯装看不懂他的表情,一脸茫然对萩原研二露出了疑惑且礼貌的微笑。
回首一片迷雾,当他想要更加用心的去窥探之时,整个人却被迷雾层层笼盖,以至于连怀疑和疑惑的窥探之心也被湮没在平静如雪的空白之中。
天真纯洁没什么不好,但是让自己足够强大、足够成熟,能够守护自己在乎的东西,这样的人才更值得他尊重。
他立刻把右手上拿着的书扣到一边,开心的直起身子:
萩原研二本想说什么,但是见到泷泽和月现在的样子,下意识的眉头皱起:
“啊,景光为了感谢你给他带的手信,特意给你做了拿手点心,我是来帮他送回礼的。”
安室透向着周围房间的方向望了望,对身边的萩原研二问到:
“我能不能……”
安室透摆出一副饶有兴趣的面孔,打量着磨砂玻璃门边缘工艺精湛的实木门框,像是在那门框上看到一朵花似的,简直要入迷了。
安室透克制住自己追问泷泽和月的想法,他微微点头,拎起手中的木盒,对黑发青年晃了晃:
他正准备用正是有礼貌的态度与泷泽和月打个招呼,却在看到泷泽和月的那一瞬间停顿住了。
“透!你来了!”
他沉默了足足十几秒,这才勉强笑起来:
“好……那我们去找找和月吧。”
五边形最边缘的磨砂玻璃门后方,一个隐隐绰绰的身影显现。
“萩?有什么事吗?”
嗯?他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他们才第二次见面,怎么就知道对方是个对决定好的事不会轻易动摇的倔强家伙?
在天花板上延伸下的不锈钢支架上正挂着两瓶深浅不一的液体,液体顺着输液管无声的流淌,塑料软管的尽头,冷硬的金属针扎在左手那淡青色血管上,药液正被缓缓输入到泷泽和月体内。
“小和月?”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
萩原研二虽然被泷泽和月授权可以随意出入实验室,但是他为了让对弟弟保护欲过度的那伽侑人宽心,很少会主动进来,大多数时候都是守在门外等候。
将推拉的磨砂玻璃门平移,上好的静音轨道几乎没发出半点声响,然而光线的变化还是瞬间惊动了房间内的泷泽和月。
他自己坚决否认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完全不认为自己对泷泽和月有什么滤镜在,绝不承认自己会刻意忽略泷泽和月身上灰色的那一部分。
“你……”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有些茫然的皱起眉,感觉自己像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这家伙的性格真是一如既往的执拗。
安室透与萩原研二对视了一眼,萩原研二对他耸了耸肩,示意他进去。
泷泽和月此刻正靠在一张单人床的床尾处,后背靠在放了靠枕的雪白墙壁上,两条长腿一屈一伸,委委屈屈地支在狭窄的床边,左手则搭在身长的那只腿上。
他下意识的侧过头,正好看见满脸写着“高兴”的萩原研二,于是微笑着问道:
安室透一眼就看出那是泷泽和月。
“只要小和月还在意你一天,你在那伽就没有什么不能做的事情。”
安室透顿时闭上了嘴巴。
看到安室透居然从萩原研二身后出现,泷泽和月眼神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孩子一样。
萩原研二非常淡定的点头:
“不管你想说什么,我都只能回答一个字,能。”
这时,安室透才向前迈了两步,脸上带着好奇之意从萩原研二身后探出。
只是那神情快的像是错觉,安室透定睛再看,就见到泷泽和月露出与往常毫无二致的、灿烂又喜悦的笑容。
他直接说出了诸伏景光的名字。
泷泽和月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眼睛微微一亮:
“透,你们已经商议好了,决定对萩说出真相了吗?”
“啊,不过看来你似乎不大方便。”
安室透意有所指的看向输液管,他看着那插在泷泽和月手背上的针,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
泷泽和月看了看自己的手背,语气轻快地笑道:
“啊,低血糖加上一点点感冒,没什么大碍,不过要是让大哥他们知道了又要啰嗦个没完,我便自己调了点药输液。”
他抬头看了眼,还剩下一瓶半的药液,有些失落的叹了一口气:
“不过今天确实不方便,下次透可以与诸伏先生一起来,他也想见见萩吧?”
安室透方才只说了诸伏景光的名字,并没有提到他的姓氏,然而这时泷泽和月却已经十分笃定的称呼其为诸伏先生。
金发青年心下确定,泷泽和月确实是早就知道了他们几个的关系,甚至说不定也知晓松田阵平与伊达航的存在。
不过这也不奇怪,既然萩原研二这几年一直在那伽,泷泽和月又早就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和身份,说不定早就派人调查过萩原研二生平。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都是普通警察,身份档案不像他和警官那么难找,只要查到一个,剩下几人便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个个都会被发现了。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某个万千宠爱的二少爷,为什么会低血糖,默默的在这个谁都进不来的地方输液。
实验室没有任何人在,如果泷泽和月昏倒了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他躺到天明,自己清醒,从地上爬起来?
然后和月就会带着那种一贯温和的少爷做派走出实验室,对自己的身体只字不提,只是让清河快点给他些好吃的?
安室透沉默的想着,顺便将手里的食盒放到了桌边,指尖已经不自觉的抓紧了食盒的提手。
不知道自己已经快要被脑补成饱受压榨的小可怜,泷泽和月突然叫住了正在走神的金发青年:
“透!”
安室透十分自然的答应了一声,迅速对自己的脑补发出唾弃——只要有眼睛的就能看得出,泷泽和月的地位仅次于那伽侑人,他自己要是不愿意,谁能欺负得了他?
他不动声色的回过神来,转头望向斜靠在床边的青年:
“和月?”
泷泽和月向他扬起一个微笑:
“把点心拿过来好吗?我还没吃早饭呐……”
安室透楞了一下:
“当然可以……”
随即他皱起了眉。
嗯?没吃早饭就在这里输液?都感冒了为什么还不吃早餐?
不过等他把食盒送到泷泽和月手边,见他眼巴巴的打量着自己的神情,猜想和月可能是在故意博取同情。
唉……
安室透对这个人真是没脾气。
他克制自己不要露出太过柔软的表情,把食盒放在泷泽和月的身边,平静的道:
“既然你不舒服,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了,下次有机会,我带景光来见……萩。”
安室透把“来见你”及时的咽了回去。
为了不成为电灯泡,一直默默的站在门口降低自身存在感的萩原研二听见这话,带着刺的目光忍不出幽幽的钉在安室透的后脑。
很想掏枪给这个家伙脑袋上狠狠一枪托!
安室透察觉到萩原研二不善的目光,顿时又有些心虚。
只是还没等他转过身,泷泽和月已经乖乖点头,并用插着吊针的左手去开食盒了。
“别动!”
安室透呵斥了一声,几乎是下意识的俯下`身,指尖按在了食盒上。
泷泽和月铅灰色的眼眸狡黠的眨巴着,一脸无辜的抬头看向安室透。
安室透:……
很好,看来他是故意的。
他把食盒的盖子打开,又把食盒端起,放到了泷泽和月伸直的那条腿上,随即站直了身体,没好气的挑挑眉:
“泷泽君身体不舒服,现在看来连神志都有些不清醒了,还是吃了东西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
说完露出了一个分外客套的笑容,转身就向外走去。
泷泽和月:……
生气的时候直接称呼姓氏,这是跟他学的么?
倒也不是不可以,气势汹汹的假笑脸加上冷嘲热讽的言语,还真的是帅死了。
萩原研二见安室透走了,并没有想要去送送客的打算,他走到泷泽和月的身边,把输液器上的滴速减缓,神色有些担忧:
“小和月,你又头疼了吗?”
泷泽和月轻描淡写的笑了笑:
“没什么,最近睡得不大好,不是复发了,别担心。”
他看着萩原研二眉头紧皱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别这样,愁眉苦脸的萩可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人了。”
比他年长好几岁的萩原研二顿时十分熟练的用撒娇的语气:
“小和月才是,这么会为别人着想的小和月,都不像那个把小白石欺负的想要整日找我哭诉的小恶魔了!”
泷泽和月神情淡定的点点头:
“他下次再夜半犯病给你打电话,记得告诉我,我扣他工资。”
“没关系啦,我已经给他设置了专属的回响铃声,是日本十大恶灵的随机原声大碟哦~他被吓到了之后就再也不敢半夜给我打电话了~”
泷泽和月:……
“为什么我们两个都欺负他,他却总是孜孜不倦的亲近你,却害怕我呢?”
黑色长发的青年空了空落在额前的鬓角,认真的做反省自己状:
“难道是我的亲和力不足吗?还是我的人格魅力不够?”
萩原研二欢快的笑起来:
“当然是因为你会扣他工资啦,笨蛋资本家!”
满脸忧郁的泷泽和月顿时瞪了他一眼,发出了极道小混混才会发出的弹舌音:
“哈?你说什么啊喂?!小心我也扣你工资岂可修!”
那伽侑人听见二少爷这么说话,才是真的会扣他们工资啊啊喂——
萩原研二光速低头:
“对不起,我错了。”
维护住了资本家的尊严,泷泽和月满意的挥了挥手:
“按照透的性格,他说不定还在外面,你去送送他吧。”
萩原研二楞了一下,有些迟疑的应到:
“……好。”
泷泽和月见他的表情,知道他现在很迷茫,忍不住叮嘱道:
“他绝不会害你的,你可以像信任我一样信任他……但是记住,一定不要试图寻找你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