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施计
夕阳之下,一支黑龙旗迎风招展,缓缓向青州州治所在的离奉城靠近。
离奉城既是州治所在,又是武凉县城。在知州、通判及一应属官全被抓的现在,城中只有武凉知县主事。
接到报信的知县大惊:“太子怎会来此?难道是听说了最近的失踪案?”
他的幕僚提醒道:“堂翁别管那个了,赶紧出城迎驾吧!”
知县催促着仆役:“快快,拿本官官服来!”
接着又慌乱地问幕僚:“这这这,太子来了要住哪?惯例该是知州或通判的府上,可他们人都不在……我是不是该传信回家,让夫人赶紧腾腾地方?”
幕僚比知县镇定些,招过来传信的城门兵,问道:“告知知州和通判家里了吗?”
见城门兵摇头,他又忙叫过几个衙役:“你俩赶紧去说,让知州和通判的公子都去城门候着!还有你,去让城东的驿站准备起来,里头的人都赶到城西去!”
这都是地方上的惯例,主事官员外出不在时,凡家中有年长能任事的公子,可替父出面代为行事一二。在地方上,很多时候,这些衙内说话,比正经领朝廷俸禄的属官还有用。
吩咐完,幕僚才低声对知县道:“知州、通判和平王不知在青州做了什么,太子此来必是与那事有关!堂翁能别沾就别沾,不管太子问到何事,您只管摇头当不知。天上神仙打架,咱们凡人离得越远越好。”
东宫卫们牵马的牵马,拉车的拉车,都跟着往里涌。知县几人被夹在人群中,只得一同进驿站。
太子却是很快收回目光,只道:“知州与通判都不在府中,孤不便打扰,住驿站即可。”
知县一惊,慌忙道:“没有没有!臣一直小心防范,离奉并未出现疫病!”
张峤看看屋中几人,笑道:“殿下、三郎,一路可还好?”
楚溪侯半边身子都靠在护卫手臂上,跟着慢慢往里走。
太子见人下了车,便当先走进驿站。
知县听得频频点头,让人伺候着穿上官服,着急忙慌地出城接驾。
太子在驿站前驻马,问道:“驿站内可还有他人在住?”
片刻后,车门打开,一只白皙似美玉的手伸出,手指纤细而修长。
他不开口,知县等人也不敢离开,都下马陪在旁边。只见另两个骑马的东宫卫也跳下马,走向后方的马车。
青州的路,可和京城内外没法比。
两人刚说过几句话,门便被敲开,张峤走了进来。
他念头还未落,就见车旁那个半张脸都是络腮胡的高大护卫接住那只手,扶下个怀中抱只黑猫的年轻公子。那公子模样极俊美,就是脸色太苍白,一看便是病弱之相。
“此事最早源于七年前,即现今这位通判上任之时。当时平王得知此地有一座未上报的金矿,便在京中寻了即将上任的青州通判,通判到任之后又游说知州,最终三方一同秘密开采金矿。
其余几人自然也是一边挣扎一边叫喊,但很快就被东宫卫堵了嘴,直接拉进一间房中关着。只有驿丞的待遇稍好些,单独关在一间里。
知县骤然被抓,惊得直叫:“太子殿下?这是为何!臣是哪里做得不对……”
知县一行连忙下马,急急上前躬身行礼。
一行人进了城门便直往驿站而去。
太子:“没有最好,那孤住一晚便回程。”
太子目不斜视地道:“孤听到消息,离奉也出现染疫者。此处乃州治,一州之重,便先带人赶过来看看。”
知县重新上马,策马靠到太子身侧,赔着笑问:“不知殿下突然来离奉是有何事?臣听闻下面疫病形势还未缓解……”
两位公子顿时语塞,只得讷讷地应了两声。知县倒是在心中庆幸,还好自家幕僚料事在先,已经让驿站做起准备。
“虽然手握金矿,但开采融炼都颇为耗时,加之还要秘密行事,受限颇多。所以他们为了更快速地捞钱,就想到豢养私兵,再和莱州那边勾结,以私冒公,做海上生意。”
谢煐配合地道:“让工匠们研究研究。再不济,单留一条泥道给跑马送急递也行。”
知县一愣,随后猛地记起——太子是带着楚溪侯来治疫的。
知县忙回道:“方才臣已经命人过来通知,将其他人都迁往城西驿站去了。”
哪知,东宫卫刚进来完,转身便将驿站大门关上,紧接着就把知县几个与来迎接的驿丞一同捉住。
他想得出神,目光就一直停留在那张有着仙人之容的脸上。然而下一刻,他突感心中一慌,仿佛被什么凶狠猛兽盯上,才察觉那个扶着楚溪侯的护卫在瞪自己,连忙垂下眼不敢再看。
白殊一边喝着东宫卫送上的参汤,一边无奈地道:“路不好,坐车果然可怕,我这才坐了一小段路,就颠得头昏眼花的。”
太子点个头,跳下马原地等了一会儿。
大煜不仅鼓励民间商贸,同样也很重视对外贸易。
马上的太子垂眼一瞥,沉声道:“免礼。天色暗了,进城再细说。”
白殊示意他坐,笑着回:“殿下还好,我不怎么好。等有闲心了,我得琢磨一下怎么给马车减震。”
张峤坐下,端正起神色,向谢煐回禀自己的调查结果。
等知县带着几个属官匆匆赶到城门,知州、通判两家的公子也刚好才到。三方会合一同出城,才走了不到二里地,便碰上太子的队伍——三人骑马,后方一辆马车,护卫约摸有个一百人。
“时间紧,臣探清此地人员关系后,直接绑了知州与通判留在此地的几个心腹幕僚,已经问清谷中私兵之事。他们与平王勾结,在武凉县养私兵已有六年多之久,至今私兵在册人数已增至二千六百人。期间有一些伤亡,现下也有二千三百余人。
谢煐和白殊都没管那些人,带着护卫径直进屋休息。
谢煐垂眼看他,低声道:“以后……先在京中铺上水泥路,外面也一点点来。”
白殊轻笑:“水泥路滑,马走着还好,跑起来可伤腿呢。”
说完,他转眼看看刚才自报过家门的两位公子。两位公子赶忙争先恐后地表示,府中已在收拾,恳请太子下榻。
知县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猜测:难道太子来治疫,还带着侍妾来?该不会是住下面太苦,爱妾受不住撒了个娇,太子就寻借口把人送到青州最繁华的城里来……
在海上贸易这方面,大煜禁止私人商船独自出海,而是采取“官带私”的形式。例如,一支十艘官船的远洋船队,可带四艘民船。
民间商人可自己买船,也可租用朝廷的船,做那些不在朝廷禁止之列的买卖,并且交纳高昂的商税。简而言之一句话,朝廷要赚大头。
虽说民间走私也一直不断,但因为出海风险很大,加上朝廷大力打击走私船,总的来说,海上生意主要还是握在朝廷手中。
张峤续道:“旁边莱州有一条海外贸易路线。每次出海,青州这边冒充的官船,以及这些‘官船’所带的民船份额,都不在那边市舶使往朝廷里报的正常船数之内。”
白殊听得咋舌:“这不就是公然走私?难怪他们愿意冒灭族之险养那些兵,利润真是太大了。”
张峤点点头:“待这事抖出来,这条线从上到下怕是要掉几十颗脑袋。”
谢煐问:“通判在青州待了七年,知州是多久?”
张峤回道:“八年,眼看最长的任期要到了。他们也有收手的打算,只是准备收手前再抓紧多赚一些。四月底那时候,上一批出海的船刚回来,货都屯在谷中。加上谷中还有金矿,他们害怕开闸泄洪,就在青淄、华渝两县扒了两处决口。
“对了,这里头还有武凉县的事。山谷毕竟在武凉县内,想瞒过知县不容易。武凉前头几位知县调动得挺频繁,还有一位直接‘病死’在任上。直到四年前,现下这个不管事的武凉知县上任。”
白殊回想着刚才那个知县被抓时的模样,问道:“那个知县不知情?”
张峤:“他必然知道不对劲,只是不知具体什么情况。绑来的心腹都说,县衙里的人没有参与进来,但就我观察,知县有个幕僚挺可疑的。”
谢煐又问:“查到相关账目在何处吗?”
这般复杂的利益关系,只要拿到账目,就是握住了铁证。
张峤颔首:“据那几个心腹说,就藏在知州与通判府中的密室里,但不知具体在何处。而且他们家中的公子并不知情,至于夫人知不知情便不清楚了。殿下看,我们如何进去搜查为好?”
谢煐没有犹豫,直接道:“今日我带来一百东宫卫,原先也有一百人在此。今夜留下几人守在驿站,其余人换上寻常衣服,分作两队,你们各自带上知州和通判的公子去敲门。不用怕闹出动静,一定要在今晚搜出账目,若有反抗激烈者,杀。”
除了白殊,张峤与另一名坐着的东宫卫都站起身,齐声应是。
离奉作为青州最繁华的城池,即使太阳下山,城中依然热闹,直到夜禁时间才渐渐变得宁静。
武凉知县的僚幕却在此时出了门。他没用县衙的车和马,而是随意上了一辆停在街边的驴车,催促着车夫去往一处大宅的角门。
下车之时,他往车夫手中塞去块银子,低声道:“在这儿等我。”
说罢,他敲开角门进了大宅。
僚幕被人带到宅子主人面前,满脸焦急地道:“黄公,现下可怎么办?县衙所有能主事的人都被太子扣了!”
黄员外却是一脸平静:“扣了便扣了,太子难道还敢擅杀朝廷命官?再说,杀了也就杀了,又没把你抓去,你着什么急。”
僚幕一噎,喘口气才道:“我哪是着急他们。太子明显是来查知州和通判的,我这不是怕查到我头上嘛!”
黄员外淡淡地道:“我都还在这呢,你怕什么。”
僚幕看他如此,总算心下稍安,坐下灌了几口水,续道:“青州形势已经失控,这条财路必是保不住了。你也该早些回撤才是,再留下去,等朝廷开始清查,你们这些跟着‘官船’喝汤的商人都跑不了。”
黄员外轻哼一声“蠢货”,也不知骂的是哪一个。片刻后,又道:“我这边摊子太大,要撤也得花点时间。你若害怕,自己先走便是。”
僚幕点点头:“我也是这般打算,这就拿知县手令直接出城,只是过来与你说一声罢了。”
说完,他站起身拱拱手:“公自珍重。”
僚幕再自角门而出,坐上等着他的驴车,吩咐车夫:“往城门去。”
车夫用低哑的声音道:“先生,已经夜禁了,上大路会碰到衙役。”
僚幕催促道:“让你走你就走,碰到人我自有办法应对。”
车夫不再多说,赶着车走起来。
僚幕在车中摇摇晃晃,思索着往后该如何行事。财路要丢了,原想趁疫病之机让青州乱起来,让疫病向外四散,也没能成功,顶多就是扯下个蠢货平王。这和预期的结果相差甚远,等他回去,说不得要受罚……
他沉思良久,突然醒过神察觉不对,连忙揭开车帘。
就在僚幕探出头时,一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他吓得全身僵硬,转动着眼珠,才发现那车夫竟是个年轻的生面孔,根本不是平常那个住在车里赚糊口钱的老头。
车夫扬手在僚幕后颈一敲,僚幕就昏死过去。
深夜,知州府与通判府突然灯火通明,传出一阵阵嘈杂之声。
邻近的宅子有门房出来张望片刻,又退回门中,仿佛什么都没瞧见。
倒是巡街的衙役过来看了看。但离奉城现下无人主事,衙役们这些年都被知县三令五申地叮嘱不能管这两府的事,此时见大门紧闭,只是里面热闹,便离开了。
与这边的热闹相反,夜色中的城东驿站却是安安静静,连廊下挂的灯笼都没几个。
白殊搽过药,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今夜总得等到东宫卫的好消息,他和谢煐才能安心入睡。而且,若是他们所料不差,或许还会有不速之客到来。
传递消息给鹰扬卫的那个“第三方”还隐藏着。武威将军先前将自己军中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查了几遍,反反复复地对所有卫士交差盘问,最终确认,传给鹰扬卫的消息的确不是出自武威军。
引起此次所有事件的源头是毁堤,毁堤的源头又在知州身上。白殊几人仔细分析之后,都认为那个第三方很可能与知州有牵连,目前来看像是有仇。既是与知州有关,那主使就很可能是离奉城里的人。
而白殊曾在营门外碰到过行迹可疑之人藏在林间,过后却一直没出现试图接触白殊的人物,几人猜测大概是忌惮东宫卫。如此两方面相结合,白殊便说服了谢煐来离奉城时顺便下饵,看有没有人上钩。
这时等着等着,他便听到外头的小黑说:“有人来了。”
白殊睁开眼,刚扭头想提醒谢煐,却见谢煐已然从床上起身,手中拿着剑,脚下无声地向自己这边靠近过来。
这房间不大,两张床就几乎占满空间。白殊的这张床摆在窗户下,与窗户之间只隔着一个人能侧身走过的距离。
白殊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此时虽然看不分明,也能分辨出谢煐走到窗户边,整个人贴到墙上,转头紧盯着窗户。
好一会儿后,窗户传出微响,被轻轻地打开些许。
在动静响起之时,白殊便已经闭上眼睛。过了片刻,才听到窗户合上的声音。
白殊保持着姿势没动,又过一会儿,才睁开眼,对依然站在窗边的谢煐低声道:“人往东头去了。”
他们这房间是在西头。
再等了有半刻钟,白殊半坐起身:“人已经翻墙出去,小黑在跟着他。”
谢煐这才放松下来,将手中的剑收回鞘里。
白殊奇道:“你先前是怎么能肯定人不会进来的?如果想杀我,刚才翻窗进来难道不是最好的时机?”
谢煐道:“这窗户就只能开一丁点大,他进不来。若要破坏窗户,必然会发出大声响。而且,对方也不一定就是想杀你。”
一边说,他一边绕过白殊的床往回走。
白殊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先前都没留意过窗户,闻言就有些好奇地看过去。可惜在黑暗当中看不出什么来。
便在此时,也不知怎么的,谢煐手中剑鞘竟是挂到了白殊床上的毯子。
谢煐走得急,这一下就将毯子翻开一片。他自然也感觉到了,便回身想将毯子盖回去。
白殊只觉得身上一轻,紧接着腿上就有些凉,连忙俯身去拉毯子。
两人恰恰好同时倾身,差点撞在一处,又都赶紧直起身。
便是这一瞬间,谢煐眼中映入一双被毯子半掩的长腿,即使是在无光的室内,也莹白得似在微微发亮。
不过,下一刻,白殊已经拉起毯子,将那一片白严严实实地遮住。
白殊转眼去看谢煐,只是谢煐动作也很快,已经转身走向自己的床。
白殊眨眨眼,目光停留在谢煐的耳朵上,依稀感觉……好像有点红?
知州府与通判府里的嘈杂声并没有热闹多久,灯光却是亮了大半个晚上。外头的人并不知晓,这两府里的人全都被灌了药昏睡过去,而两处密室里的几箱账本则被搬了个空。
第二日,驿丞和武凉知县等人被太子放出。在虎视眈眈的东宫卫包围下,无人敢多说什么,只老老实实地将太子一行人送出城门。
不过,车里的白殊却在城门处下了车,与太子作别。
太子没有下马,只点下头,留下二十人当他护卫,便带着其余人出城。
知县战战兢兢地过来问:“楚溪侯是要留下?”
白殊半靠着身边的护卫——依然是昨天那个留着络腮胡的,有气无力地回答:“我身子太弱,得休养一阵。知县不必在意,我自住驿站便可。”
知县被他的护卫盯着,不敢多说,只讷讷应了,便带着人回县衙。
白殊回到驿站歇了没一会儿,张峤悄悄找上门。
他进门就先叹口气:“那幕僚倒是个硬骨头,看起来且得再熬他几天,才有可能开口。”
白殊抚着怀中黑猫,说道:“我感觉咬钩的人就是黄家的,说不定今天那黄员外便会找上门。”
小黑昨夜一路跟着人,可惜并没有收获。那人进了一间民居就没再出来,小黑后来也进去了,却发现是空的,估计是走了什么暗道。
张峤问:“若他上门,我们直接动手,还是……”
白殊却道:“先看看对方到底想干什么。你知道那黄家是什么来路吗?”
张峤想了想,回道:“只粗略打听过,没有了解太多。听说是南边过来的商人,主要做瓷器与药材的买卖,是跟着平王他们一同出海捞钱的商人之一。
“海外贸易利润大,即便风险大、商税高,依然有许多大商户会包船出海。还有许多小商户会联合起来,共包一条船。但因名额有限,供不应求,市舶司每次还会拍卖名额。当然,其中少不了些暗箱操作。
“青州这边跟出去的商户,肯定能猜到知州给的名额有猫腻,但有大钱赚估计也顾不上许多。这黄家据说就是借着海上买卖发家的,看不出来和知州有仇。若是真有问题,回头我再细查查。”
两人又闲聊一会儿,待吃过午饭,白殊正想午睡,就听驿丞来报:“黄员外求见楚溪侯。”
白殊和张峤对视一眼,传了人进来。
来人看上去四十多岁,身宽体胖,很是富态,只是愁眉苦脸的。
黄员外一进门便跪到地上,对着白殊泣道:“楚溪侯,请救救吾儿吧!小人到了这把年纪,只得了这一个孩子,却是刚出生便患上怪病,寻了多少大夫都没办法!小人知道您得到仙人传授,请您救救他!”
一边哭,还一边磕头,看着倒是非常情真意切。
白殊没动声色,只道:“黄员外快快请起,不必如此。既要看病,便带令郎过来吧。”
黄员外却没起来,只求着白殊去家里:“小儿见不得风,自出生还未出过门,还请楚溪侯移步一二。”
白殊想了想,伸出手,身后的护卫立刻上前扶起他。
“既如此,我便走一趟。”
黄员外千恩万谢地起身领路。
一行人一路走进黄家,白殊暗暗四下张望,感觉只是普通富庶人家。
众人来到通往后院的月亮门,黄员外有些为难地看看白殊身边的张峤,以及跟在他身后的众多东宫卫:“这……后院都是女眷……”
白殊也回视一圈,道:“太子吩咐过,不可让东宫卫离我左右。我至少得带两名护卫进去。”
黄员外立刻点头:“当然当然。”
白殊点了孟大和刚才扶自己的那一个。
黄员外带着三人一路走进院落深处,再次停在某扇门前,躬身道:“里面便是小人的小妾与小儿,可否请两位护卫留在门外。”
白殊看他一眼,将怀中黑猫交给护卫,吩咐道:“你们留在外面吧。”
黄员外推开门,正要往里走,却听白殊道:“我看病有个习惯,只见病人。你孩子还小,那就算上他母亲。你便不用进去了。”
黄员外一愣,却也没坚持,退到一旁,待白殊进去后便关上了门。
孟大冷眼看着他:“你儿子这是什么怪病。”
黄员外只长叹口气。
白殊绕过门口屏风,见里面大床上半坐着一个妇人,手中抱着婴儿襁褓。
他一边观察着人一边走近过去。
那妇人瘦瘦小小,脸色腊黄,只抬头看他一眼便低下头去,似是非常胆小。
白殊站在床边三步外:“你家员外让我来给你孩子看病。”
妇人应了声“是”,等过片刻,见白殊没有动作,便抱着孩子起身,送往他面前。
白殊低头看向孩子,却见那孩子整个呈青灰色,没有一点动静,明显是个死婴。
下一刻,一柄剑便穿过死婴身体,刺向白殊。
白殊却是心中早有警觉,立刻向后飞退。
妇人见一击不中,也不抽剑,直接将死婴和剑一扔,又从床上被子下摸出一把刀,就要砍向白殊。
但也就这么片刻之间,房门被踹开,屏风被踢翻,一道高大的人影迅速冲入,将白殊护在身后。
是那个留络腮胡的护卫。
他问:“可伤着?”
是谢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