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决战
时间往前倒。
罗弘贺将五万禁军带到昌春城外,选好址扎上营,便将五个校尉叫到自己帐中。
“咱们就暂时驻扎在昌春不用走了,多派探骑往北,留意有没有勒逻军南下的迹象。”
五个校尉都是一愣,相互看看——他们先前听说的可不是这样啊!
“不是要去救庆来?”
罗弘贺不好直说“不用救”这种话,只得假咳一声,强调:“这是圣上的旨意,只需在昌春驻防即可。”
他话音刚落,突然有一道高声传进帐中:“罗将军,假传圣旨是大罪,你可想清楚再说话。”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人越过带路亲兵,三两步走进帐来。
正是卫国公的幺孙,太子伴读薛明芳。
薛明芳对众人抱个拳,直视罗弘贺:“罗将军可有驻防昌春的诏书?”
面对城外猛攻的泰粟,全城青壮都被动员轮流上城墙守卫,妇女与有能力的老人、孩子也一同在后勤出力。
谢煐已在扶柴守了十来日。
薛明芳挑衅地看向罗弘贺:“姓罗的,你仗着先行持符调兵,就让五位校尉以为兵符一直在你那。如此容易拆穿的戏码,亏你还有脸提。”
他拉开布袋往手中一倒,一阵叮当声响,五只铜制半虎清清楚楚躺在他手心。
薛明芳直接将兵符往五个校尉面前递:“孰真孰假,一对便知。”
五个校尉又向薛明芳看去。
薛明芳就此接管五万禁军,带着军队转个方向,继续往风丘行军。
罗弘贺喊了好几声,才有个亲兵被人押进来。
五个校尉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他一咬牙,对帐外喝道:“来人!快把这些无故闯营的外人拿下!”
话说到这里,罗弘贺哪里还能不明白——薛明芳这是夺兵权来了!
他见五个校尉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带上了怀疑,冷冷一笑,从怀中掏出个小布袋:“别听他放屁!兵符在我这,咱们带兵的,向来认符不认人!”
薛明芳嗤笑一声:“殿下就猜到你会因贪生怕死而假传圣旨,果然料中。现下你的副帅之职已被废了!你要老实认错,殿下大度,还可让你安安稳稳回京。你要不老实……”
兵符制成时是一只完整铜虎,背上刻有军队番号,再将此铜虎一破两半,天子与领兵统率各持有半块。每制好一块兵符,模具都会销毁,因此每一对兵符都独一无二。
此时薛明芳突然冒出来挑毛病,他心中隐隐有种不太妙的预感,却也只能沉着脸道:“这是圣上口谕。”
这亲兵完全不知帐中发生何事,尤自气愤地告状:“将军,我们的人都被东宫卫控制了!不过他们只有三百人,您快下令让禁军过来把他们全抓住!”
他猛一瞪眼:“假传圣旨,便是当场诛杀也不为过!”
薛明芳哈哈大笑,也掏出个小布袋:“放屁的是他!太子殿下挂帅,兵符自然要交到殿下手上。现下殿下让我统军,也就给了我。”
罗弘贺不可置信地瞪着手中“兵符”,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在打转——这怎么可能?!
薛明芳将刚才那句话扔还给他:“罗将军,假造兵符可是砍头之罪。”
虽然军工作坊一时半会儿造不出床弩之类的复杂东西,但白殊和小黑还整理了许多防守用得上的小物件。谢煐之前也是按此来准备物资,被围城的头两日就加紧赶制出许多。
不等罗弘贺分辩,薛明芳将圣旨交给跟在身旁的东宫卫拿着,又取出一张纸展开:“此乃太子殿下的手令,未有新命令前,禁军暂由我来统领。”
罗弘贺瞪大眼睛,赶忙扯开布袋一倒,也倒出五只铜半虎,底气顿时足了,回骂道:“薛家小子,假造兵符可是砍头之罪!你还想靠这一招唬人?看在卫国公的面子上,我可以不和你个黄口小儿计较,赶紧滚!”
薛明芳由得他喊。
这一日,又坚持过一天的防守。
五个校尉不由得凑近来看,的确见上面写着这意思,并加盖有储君大印。而且众所周知,薛明芳是谢煐心腹,刚才的话当是不假。
结果自然不用多说——薛明芳的五块全对上了,罗弘贺手中的每一块都相去甚远。
薛明芳再次转向,让兵士们多带箭支,再背上几日口粮,留下辎重队慢行,加快速度从近道赶往扶柴。
这话说起来可就让人闹心了。
罗弘贺却只觉得荒唐,厉声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副帅是我!”
薛明芳嘲讽一笑,倒没多说,只取出一封圣旨展开,对五个校尉道:“调令诸位都看过,圣旨上也写得明明白白,此次出征由太子殿下挂帅,五万禁军皆由太子调遣。”
加上谢煐一直宣传援兵正在赶来的路上,也日日亲上城墙振奋士气,守城众人的信心还是很足。
走不几日,白殊派出的信使赶到。
于是五人都掏出自己那半块兵符,分别与罗弘贺和薛明芳手中的对过。
五个校尉已看出这是两派之争,彼此递着眼色——上头神仙打架,他们可不想被搅和进去。
不过,谢煐却一直没有动用自己带来的那一千东宫卫,只让他们在夜间巡视城墙,白日则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五个校尉每人带领一万兵,要调动他们手下的一万兵力,就得持有对得上他们手中兵符的另外半块。
罗弘贺则是整颗心猛颤——完了……
五个校尉也不多问,反正兵符在谁手上他们就听谁的,何况还有调兵令和太子手令,怎么样都挑不出错。
五个校尉默默站到薛明芳身旁。
现在外面的泰粟军简直怕死了城头上的投石机,每次一动,就不知道会扔出什么恐怖东西来。
嘉禧帝那么个看重名声的天子,既然能亲自召见人下指示,又怎么可能会留下惹人诟病的诏书?若是日后有人质疑此事,锅还得罗弘贺背。罗弘贺身为深得天子信任之将,对此也已有了觉悟。
罗弘贺一下回过神,也顾不上再去纠结。他只知道若是在这里丢了兵权,回去绝对会被嘉禧帝厌弃!
谢煐和先前一样,待泰粟军退去,方才回到临时住所,卸甲擦脸吃饭。
一边吃,他一边问小黑:【黑王,就是这两日了吧?】
小黑也在吃东西,它的伙食现在是全城最好的,大部分食物都是肉。同时答道:【嗯,多种模式计算,都是这两日的概率最大。】
谢煐于是叮嘱了跟在身边的东宫卫几句,便早早睡下。
后半夜,他被叫醒,匆匆穿上盔甲,便上马奔向东边城门。
到得城墙上,谢煐放眼望去,就见外头泰粟的大营里火光异常——是有些地方烧起来了。
他问:“其他三面如何?”
负责此处的小统领立刻答道:“南边、西边和这里差不多,北边烧得最严重。”
谢煐又问:“东宫卫呢?”
小统领:“刚刚已经出发。”
谢煐点点头,用望远镜在黑夜中仔细观察。
东宫卫是扶柴唯一的一支骑兵,等的便是这个时机。
谢煐和小黑计算过,这两日薛明芳的援军应该能到。敌在明我在暗,趁夜袭营自是最高效的打法。
而此时东宫卫冲去的地方,不是泰粟的帅帐,而是他们的马群。
泰粟来攻城,马没多大用,大多数马都集中在一处,每日被马倌赶出去吃草,以节约自带的粮草。东宫卫的任务,就是扰乱、驱赶马群,尽量不让泰粟兵士拿到马。
只要没有马,泰粟就不足为惧。
城外的战斗一直持续到清晨,期间越来越多醒来的人跑上城头,满脸欣喜地眺望,纷纷在心中祈祷援军胜利。
谢煐此时已换到北门。单筒望远镜视野有限,但他还是尽力观察,发现泰粟不少人趁夜逃窜,四处的局部抵抗也没能连成片。
若是此时能再有一支哪怕只三千人的骑兵杀入,都能轻轻松松地横扫敌营,让泰粟彻底溃败。
谢煐刚冒出这个念头,就隐隐听到了闷响声。
那声响还在渐渐变大。
谢煐转过望远镜寻找,很快找到一支从西边过来的骑兵,好几面大旗上的“薛”字清晰可见。
他略估了下,那支骑兵还不少,约有个三万人,很快便分成好几队,开始四下扫荡。
天光渐亮,墙头上的人也依稀看清了情形,顿时发出阵阵欢呼。
谢煐放下望远镜,唇角微扬——战局已定。
接近巳时,战斗基本结束,两支援兵扛着旗向扶柴而来。
谢煐骑上马迎出门不多远,就见薛明芳和薛五、薛十一三人并骑而来,东宫卫的统领跟在他们身后。
薛明芳笑嘻嘻一抱拳:“殿下,臣这一仗打得还行吧?”
谢煐略点头,眼中不掩赞赏:“辛苦十二郎远道增援,快带兵士们入城休息,热水热饭已经备下,马上便给送过来。”
旁边薛五凑趣道:“殿下,我们的份呢?”
“自是不会少。”谢煐看向两人,“不知骑兵可有余力再战?”
两人对视一眼,薛十一道:“没问题,我们这三万骑之前没打过,只是赶路而已。殿下有什么吩咐?”
谢煐目含精光:“那便休息一日,明日与我去救历平。”
白殊进历平当日就除掉了田孝简这个大隐患,之后当然也没放手不管。
守城自有一套成熟的战法,白殊没有过多插手,只让东宫卫和西弗然日夜轮班值守四门,以防城内还有奸细寻机开门。
东宫卫和西弗然是历平城里唯二两支骑兵,白殊的做法和谢煐一样,并没有让他们参与守城战。而是令其养精蓄锐,时不时在夜里放出去骚扰一下泰粟大营,放上几把火。
当然,他和小黑整理的那些东西他也都抄出来了。当初费了不少神气,他还记得就挺清楚。幸好历平是大城,需要的物资多多少少都能寻得到一些。
如今黑龙旗与火凤旗都插在城头,守城军一边往外打那些恐怖爆.炸物,一边还用泰粟语喊“我们的武器上附有楚溪侯的诅咒,你们全都会死”,和“你们那个杀父杀兄的王保不住你们”,对敌人进行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打击。
此地知县同样将全城的人都动员起来,为守城出力。
有张峤这个宣传人才在,城中居民很快都知道了,泰粟今夏大旱,不抢到东西不会退兵。而太子已去搬援军,还送楚溪侯来庇佑历平。百姓们心中念着白殊的种种神奇事迹,更是齐心协力。
白殊没体力像谢煐那样一直守城墙,却也没闲着,每日至少巡城一圈,查缺补漏,后勤一些工作也要过问改善。
如此,泰粟虽人数多攻势猛,短期内却也奈何不了历平城。
最近几日,白殊还会在睡醒一觉的深夜上城墙巡一圈。
头一晚孟大劝过一次,白殊却只笑笑。孟大便知此举必是别有深意,也就不再多话,特意寻来顶暖轿,让东宫卫们抬着他走。
值夜兵士们不敢打扰,都以为白殊是在做什么法术。这说法传到白殊耳里,让白殊都有点哭笑不得——自己的人设真是向着神棍狂奔了。
这天晚上,白殊也是半夜起床,让知雨伺候着穿上棉袍披上斗篷,将手往手筒里一塞,坐上轿子晃晃悠悠地去巡城墙。
白殊正因为这规律的颠簸而昏昏欲睡,突然又睁开眼睛,心中大喜——他感应到小黑了!
【小黑!你和太子怎么样?】
小黑:【没事,都很好。就是这里的夜风挺大挺凉。】
白殊:【等着,我马上就到。】
一边说着,他就一边赶紧打开定位,指点东宫卫停在小黑所在的地方,又拿出一直备着的竹篮,铺上垫子,让人吊下楼墙去。
片刻后再提上来,竹篮里就多了一只金眼黑猫。
东宫卫们对此已经见惯不怪,周围悄悄打探的守卫们却是啧啧称奇。想来,明日又会有一则神奇的流言迅速在历平城里传开。
债多不压身,白殊也不在意了,随便外头传去,只抱着小黑便让人回驿站。
孟大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楚溪侯这几日深夜巡城,是为了接这只神奇的玄猫。这玄猫先前与太子在一处,此时回来,应该是太子到了。
想到这里,孟大心中也甚是高兴。
小黑窝在白殊怀里喝水吃肉干,一边问:【明天能给我洗澡吗?我感觉毛都打结了。】
白殊笑着轻抚它背毛:【行,最近太阳晒得暖和,明天就让知雨给你洗。】
吃饱喝足,小黑调整个舒服的姿势。
【太子给你写了封信,你看吧,我先睡一觉。虽然送我来的东宫卫尽量靠到最近处,但穿过泰粟大营之后我还跑了好长一段路。】
白殊:【嗯,你睡吧。】
其实不用小黑说,他刚才便已经发现,说话的同时就打开看了。
待回到驿站,白殊立刻找来葛西尔、伊落和卫率。
“殿下送来了信,明晚我们便与殿下里应外合,夜袭敌营。”
泰粟大营的士气一片低靡。
他们围攻历平已经超过二十日,天气一日冷过一日,要不是没有云,说不定这个时候都要开始飘雪了。
而随着受伤回来的人不断死去,“楚溪侯的诅咒”已经悄然在营中传开,动摇着泰粟的军心。
泰粟王还不知道这事,现在他正烦躁地在王帐中来回踱步,怒吼:“扶柴那边还没消息吗?前日又给增派三万骑,八万,打个小小的扶柴都打不下来?!”
帐内没人敢出声。
前两日又有人劝他放弃历平,却被抽了鞭子。众人都知,营中质疑他“杀父杀兄不配为王”的声音越来越响。泰粟王越是生气,就越是狠狠去咬历平。
泰粟王用马鞭在地面狠狠抽过几十下,发泄了一番,心气才勉强顺一些。
他抬头扫过帐中缩着身子的众人,冷冷哼一声:“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好了,再攻一日,明日要再不行,就转去打扶柴。”
众人心中都松口气,看泰粟王出了帐,也纷纷离开。
可惜,他们等不到明日了。
深夜,熟睡的众将领都被突如其来的阵阵轰鸣声惊醒,抓着刀跑出帐,就看见营中一团乱糟糟。兵士哭号奔走,时不时还有哪里炸上一下,带起一阵惨叫。
见过那日城南突袭战的人又被唤起恐怖记忆,渐渐地,“楚溪侯来了”,“是楚溪侯的诅咒”这两句话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
而亲手缔造这一混乱的东宫卫,心中的震撼并不比泰粟人少多少。他们虽然都练过手榴弹,但用于实战还是第一次,实在是效果惊人。
卫率将手中最后一枚弹扔出去,一边控马回转一边嘶吼:“杀出去与太子会合!”
四处分散的东宫卫纷纷向他靠拢,一同向着一个方向冲杀。
泰粟人太多,他们弹药有限,只能引起一部分地方混乱。
擒贼先擒王,谢煐选择了泰粟王所在的这片营区。
虽说这里的防守也相对要森严,但他们有武器优势。分成几路多点开花,在白殊制造了二十多天的精神压力之下,许多泰粟人都会吓破胆,很难组织起反击。
且东宫卫的轰炸攻势一结束,外围的薛家军三万骑就会立刻发动进攻。
谢煐自己则带一队人去堵泰粟王有可能选择的逃跑路线。
此时泰粟的王帐营区已是一片混乱,不少地方都燃起大火。
同一时间,白殊带着孟大那二十骑,以及西弗然的五千骑,立在历平北城门前。
孟大有些担忧,最后试图劝一次白殊:“楚溪侯,不如你现在把东西配好交给我们,实在不必亲身冒险。”
白殊却摇摇头:“太危险。你不想我冒险,我也不想你们冒险。不用再说了。”
葛西尔在旁拍下孟大肩膀:“放心吧,我们一定能护着楚溪侯冲出去的。”
伊落却奇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泰粟王不会向北逃,而是会向东逃?”
白殊笑笑:“也不是一定,我只是觉得东边概率更大。从先前审问出的情报,和这段时间他的攻城手段里,能感觉出来那个人行事挺疯的。向东,他可以绕到殿下`身后,看看能不能回头咬一口。”
葛西尔突然疾声道:“时机合适了!”
白殊裹紧斗篷:“走吧!”
下一刻,葛西尔和伊落已是冲了出去。
白殊催动马匹跟上,被护在中前部一同向外冲。
夜风寒冻,刀子般从脸旁划过。
身边都是同样在冲锋的骑士。
这感觉,让白殊回想起以身为饵的那一战,他的旗舰也是这般冲在前方。
血液沸腾之下,仿佛连风都不再冷。
只是,白殊毕竟被五千骑护着,实际上几乎没有见到敌人,也察觉不到外围的西弗然骑士在有序地脱离,融入战场。
最终,葛西尔、伊落打头,用三百骑将白殊护送到他挑选好的埋伏地点。
这里是白殊综合在历平打听来的众多情报后,认为泰粟王最有可能会走的一条路。
十月下旬,月光不多明朗。
众人都不需要寻找藏身之处,只是退到道路外不平整的荒地上。毕竟,当泰粟王真奔过来的时候,就算看见前方有人,也不可能往回撤,只会再快地向前冲。
白殊带着东宫卫们下马,让所有人全避到上风处,再扯起一大块厚皮子遮风,点起两盏从京城带来的马灯。
孟大把预留出来的手榴弹捧过来。白殊一只只拆开,将小心保存的白磷粉混进去装好,交给他带的二十名卫士。
每人两只。
伊落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白殊让人灭掉灯收起皮子,自己重新上马坐好,轻叹口气。
“很可怕的东西……希望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人让我想用它。”
众人安静地等了没多久,就隐约听到零乱的马蹄声。
葛西尔举着望远镜嘀咕:“还真向这边来了。”
很快,一队人马出现在前方,队伍稀稀落落的,拉得很长。
葛西尔继续嘀咕:“也就百余骑吧,人比想像中少,我们的人手足够直接干掉他。”
白殊却轻声道:“我要让泰粟人怕到百年不敢再南下。”
伊落放下望远镜:“是泰粟王。他去年在出使大煜的使团中,我认得。”
白殊看一眼孟大等人,发现他们都已做好投掷准备。
那队人越来越近,还因为太慌乱,仿佛并未察觉前方路边的危险。
第一个出手的是孟大,其他人也紧跟着掷出。
四十二只手榴弹此起彼伏地在那支队伍前方炸开,搅得一片人仰马翻。
葛西尔紧盯着泰粟王做好准备——若是对方逃过爆炸,就立刻催马上去补刀。
泰粟王的确运气不错,他被掀下马,却好像没有伤得很重,还能爬起身。
但很快,他身上莫名地起了火。
泰粟王立刻扑到地面翻滚,试图把火弄灭,却没有丝毫作用。
那火眨眼间就包裹他全身,让他变成一个火人。
不仅他,那一片的人几乎个个如此。
惨叫声在火海地狱里翻涌。
后方没被炸到的泰粟人死死勒住马,目瞪口呆地看着,动都不敢动。
直到有人发现火海后方飘扬的火凤旗,才脱口喊出:“大煜的火凤!是那个大巫在施诅咒巫术!”
这一声惊醒了别的人,却也让他们陷入更大的恐慌。当第一个人回马逃跑,其余人也再顾不上火场中的哀嚎,纷纷夺路而逃。
并没有人去追赶他们。
伊落最先回过神,转眼看向白殊:“所以你才说,你不想再用第二次……”
白殊平静地看着前方惨状:“我也说,要让他们怕到百年不敢南下。”
跑在后方没有被波及的泰粟人被白殊放走,他需要有人将那恐怖的一幕带回泰粟去。
等众人都恢复镇定,白殊便打马返回历平。
走到半路又听到急促的马蹄声。孟大立刻打马上前,其余人也都抽刀戒备。
不过,当前方的人影进入视野之时,众人又放松下来,收起刀控马让到一旁。
前方打头那人黑甲黑马,若不是他们全神贯注,都几乎发现不了。
正是谢煐。
白殊勒停马等着,唇角克制不住地上扬。
他的是白马,相对更显眼一些。
谢煐早早减了速,在他身边控马回头,目光却一刻不离他的眼。
白殊自然也是笑着回望。
黑马转到与白马并排,谢煐忽地伸手,竟是将白殊抱到了自己马上。
葛西尔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伊落笑着挥挥手,示意众人都再散开一些,别打扰这对小别重逢的夫夫两人。
白殊侧坐在马上回转身,抬手环住谢煐的腰,直接仰头亲上去。
谢煐搂紧人,托着他后脑深深吻他。
许久,两人才稍稍分开。
白殊喘定了气,伸手轻捏谢煐脸颊,笑着问:“你进城了吗?还是直接过来的。”
谢煐抬手盖上他手背,发现挺凉,又将他两只手都捉住,包裹在双掌之中,才回道:“还没进城,路上听说你来了这边,就直接追过来了。”
白殊刚才飙过一轮马,现在是有些累了,也不嫌弃谢煐的盔甲咯人,整个人懒懒地靠进他怀里,由着他给自己暖手。
“那正好。不知道城里还有没有白泊的眼线,等会儿你装一下,回头我就往外传你重伤濒死的消息。”
谢煐目光一刻都不想离开怀里的人,连路都不看了,随黑马自己慢慢走,只轻声应“好”。
重伤好,他“重伤”了,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一直待在房里不出现。而白殊,自然也该一同待在房里“照顾”他。
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