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溪兰烬发现,谢熹笑起来的时候,和小谢有几丝相像。
大概是不常笑的人忽然一笑,都似春花骤绽,视觉冲击力很强。
“……我们先回去准备准备吧,一会儿该出发了。”
溪兰烬移开视线,内心谴责自己。
小谢是小谢,谢熹是谢熹,他怎么能老因为谢熹想到小谢,对谢熹也忒不尊重了。
虽然下场伏魔的考试是明日,不过下午就得出发了,按陈长老的说法,似乎是考试地点离折乐门有点远。
谢熹似有不解:“不是刚考完吗?”
溪兰烬左右看看,压低声音:“你不是上面有人吗,他没跟你说清楚内门选拔的规则?”
“……”谢熹道,“没有。”
如果是小谢的话,哪会什么都不知道。
溪兰烬瞅着梁源的背影,恍惚之间,从他背后看到了一层淡淡的阴影,一瞬即逝,不是很真切。
梁源仰起头,面露得意:“我肯定能过,这个内门名额我要定了。”
溪兰烬被问得一阵失语,他现在捏的这张脸普普通通的,没什么好看的,问出“你是不是在盯着我看”都觉得有点太自恋了。
溪兰烬的注意力全在谢熹身上,听到声音才想起回头,果不其然,是梁源。
看着单薄清瘦个少年,怎么力气那么大呢。
折乐门的内门选拔倒不是单看一关成绩的,而是两项综合。
大概梁源没听他的劝,还在服用那个所谓的辅助修炼的丹药,稍微靠近点,溪兰烬又能嗅到那股若有若无的异香。
梁源按捺着心里的窃喜。
果然是错觉,谢熹看起来呆呆的,和小谢半点也不像。
修仙之人,自然还是道术更重要,笔试只是略做参考,没有实操重要。
溪兰烬不由停顿了一下,感觉这样的视线有些说不出的熟悉:“……谢熹?”
不过对于外院中修为普遍较差的弟子而言,最好两项考试都拿个优。
才踏下最后一级台阶,身后突然快速擦过来个人,溪兰烬察觉到了,想要闪开,身侧的人反应却比他还快,腰上陡然传来一股大力,将他拖拽过去。
小谢什么都知道的。
谢熹像是不太高兴,注意到他的视线,手缓缓收回去,解释道:“我怕他撞到你。”
所以不用等笔试成绩出来,就能直接开始下一项了,因为就算笔试没通过,也还有机会在伏魔时做出亮眼些的举动,说不定就能入得长老法眼,通过选拔了。
他不欲与梁源多费什么口舌,懒懒地拱拱手:“那提前恭喜啦。”
谢熹似乎是头一次知道外门弟子间的这些规矩,沉默良久,点头:“受教了。”
他记得溪兰烬还有个祖传的“大力神丸”,说不定是准备在伏魔时用。
那又如何。
溪兰烬也是头一次知道,万万没想到,会有人比自己还不清楚,心里暗笑。
他的视线蒙然落到搭在自己右腰上的手,迟疑着:“谢熹?”
从前些日子开始,梁源就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天选之人。
他撞到我的力度,肯定没有你拉我的力度强。
溪兰烬在心里小声哔哔了句,忍不住偷偷揉了下腰。
梁源觉得溪兰烬很敷衍,像是不信他的样子。
他还以为是看花眼了,扭过头想问问谢熹有没有看到,才发现谢熹一直在看着他。
溪兰烬完全没防备,好险稳住下盘,定住身形,方避免了撞进对方怀里的尴尬场面。
“溪十,你考得如何?”
他在外面跑了一天,也没能从其他老资历外门弟子那里撬到几个以前考过的题——都是外院弟子,都想进内门,大家关系也不熟,没谁乐意白白做好事。
溪兰烬难得当了回解答问题的人,给谢熹讲解了下规则。
肯定是哪位长老欣赏他的努力,偷偷放在他门口的。
想到这里,他的脚步就更轻快了。
猝然被溪兰烬撞破视线,谢熹也丝毫不心虚,平静地抬头,目光与他相接:“怎么?”
刚刚身后差点撞上他的人也停下了脚步,哼了声看过来。
溪兰烬有些无言,也不知道怎么,从他“也突破练气六层”之后,梁源就把他当做了竞争对手,非要超过他一截似的。
梁源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顺利进入内门,拜入某位长老门下,以往看不起他的内门弟子主动与他相交,昨晚让他吃闭门羹的那些外门弟子纷纷跪倒后悔,风风光光,成人上人。
那双黝黑的眼珠一眨不眨的,视线近乎偏执地落在他身上。
俩人各怀心思,离开了考试的大堂。
先是被几个内门弟子欺负之后,负气回家时偶遇个姑娘,买到了辅助修炼的奇药,得以精进修为,后是昨夜回房的时候,发现有人将过往内门选拔时考过的题誊了一份,放在了他的门口。
人家谢熹长得才好看,附近好多弟子都在偷看。
他问不出这话来,只得干咳一声,想起自己最初想问的事:“你有没有闻到梁源身上好像有股味道?”
谢熹点头,冷淡地评价:“臭死了。”
溪兰烬:“那你有没有看到他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谢熹沉吟片刻,摇头。
溪兰烬刚冒出“果然是我看错了吗”的想法。
谢熹便耿直地道:“我没有看他,一直在看你。”
“……”
溪兰烬心道,你还真敢说出来啊。
他实在是很不想问,但还是硬着头皮问:“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吗?”
“没什么。”谢熹垂下眼睫,显得有些低落,“只是你和我的夫人长得很像。”
溪兰烬无比震撼:“啥?你还有夫人?!”
谢熹看起来也不比白玉星大几岁啊!
不过修真界的确不能看脸论年纪,许多看起来年纪轻轻的人,可能是活了几百上千岁的老怪物。
溪兰烬忍不住瞅着谢熹,一看再看,但再怎么看,谢熹也只是个练气六层的小修士,不可能是个青春永驻的老怪物。
噫,所以年纪那么小就结亲了吗?
谢熹“嗯”了声,明明语气很平淡,溪兰烬却觉得他像是要吃人:“他弃我而去了。”
“啊……”溪兰烬从震撼里抽回神,听到这句话,顿感手足无措。
怎么还不经意间触碰到人家的伤心事了。
但话题是自己挑起来的,溪兰烬只能小心问:“为什么啊?”
“不知道。”谢熹浓密的睫毛垂得更低,轻轻眨动着,看起来是当真很伤心,“或许是厌恶我吧。”
“怎么会!”溪兰烬毫不犹豫地否认,“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有人厌恶你呢。”
闻言,谢熹停顿了一下,眼睫抬起:“他可能不喜欢长得好看的。”
溪兰烬断然否定:“怎么可能,这世上的人都惯会以貌取人,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啊。”
谢熹若有所悟:“你喜欢长得好看的?”
溪兰烬:“我当然喜欢……不是,我们不是在讨论你夫人吗,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谢熹沉默了下,回归正题:“嗯,他已经是第二次弃我而去了。”
溪兰烬更吃惊了:“什么?还是第二次?”
这得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居然让谢熹等了一次又一次。
真是个傻孩子。
抛弃了你第一次又回来,显然是看你痴情,把你当退路呢!
“不行。”溪兰烬本来是随口一问的,现在投入了真情实感,忍不住越问越深了,“你很喜欢你夫人吗?”
谢熹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直视着他的眼睛:“喜欢。”
又重复了一下:“很喜欢,很喜欢。”
溪兰烬:“……”
智者不入爱河啊!
原来你是这样变得不聪明的。
溪兰烬有点恨铁不成钢,为他发愁:“他都抛弃你两次了,你还喜欢他,真是……算了算了,这点我不做评价,那他走了,你就这么等着,什么也不做?”
谢熹反问道:“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溪兰烬想了想:“冒昧问一下,你这个夫人,指的是男是女?”
来到鸣阳洲后,在来折乐门的路上,他看到不少结为道侣的男男女女,显然修真界结道侣不在意性别。
谢熹道:“男。”
“那当然是放弃了。”溪兰烬拍拍谢熹的肩膀,劝解中带着鼓励,“咱们能不碰渣男还是别碰,斩断三千情丝最好,等进入内门后,你努力修行,让他看看什么叫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
谢熹直接忽略了后半段话,果断摇头:“我不会放手。”
不放手,然后又被渣男戏弄,再次抛弃?
有这么作践自己的吗?
“……”溪兰烬快被恋爱脑气死了,火气一上头,就口不择言,“那你就像个男人一点,把他抓回来弄一顿,打上属于你的标记,把他收拾服帖,让他再也不敢跑!”
谢熹静默了三秒,视线再次死死锁定在他身上,话音重了重:“你觉得这样当真可以?”
溪兰烬话说出去就后悔了,不过看谢熹这么好欺负的样子,估计也做不出这种事,干脆也没把话收回来,继续大声哔哔:“对付渣男,你手软什么?反正你那么喜欢他,总要给自己讨回本吧……当然,我说的是极端情况下,一般不建议这么做。”
谢熹若有所悟,陷入了沉思之中。
溪兰烬虽然单身二十多年,于情情爱爱上一片空白,但看谢熹似乎有了主意的样子,心里也不禁生出了几分自豪和欣慰。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嘛,理论上,他还是有点东西的。
俩人嘀咕了一路,回到院子里,休整了会儿。
申时三刻,参加内门选拔的弟子在折乐门山门前的广场上集合。
因为是选拔考试,又有些危险性质,毕竟是要降服魔物,所以除了集合的十几个外门弟子外,还有几个内门弟子以及一位长老,由他们领队,算是监考,也算是来保护这些外门弟子的。
到了广场上,溪兰烬打眼一看,顿感缘分奇妙。
跟过来的几个内门弟子,居然都是熟人。
最扎眼的就是咋呼的白玉星了。
其次就是上次打扫演武场时,在演武场角落偷偷说白玉星的大师兄坏话,还欺负了一顿梁源的那位葛师兄,并着他的几个小跟班。
看到溪兰烬,葛师兄的脸色立时就变了,朝着他一阵冷笑,做了个口型:冤家路窄啊。
溪兰烬本来不欲搭理他,恍惚间看到他身上似有一重黑影,眨了下眼,又消失了。
不知道是不是梁源中午回去的时候,又吃了那个丹药,空气中的异香气息浓郁了一分。
是错觉吗?
不对,他总不会接二连三地生出这种错觉。
溪兰烬揉了揉眼睛,却又什么都看不见了,忍不住蹙紧了眉心,开始怀疑是不是身体又冒出了新毛病。
白玉星和葛师兄几人隔得比较远。
他的禁闭令在江浸月的说情之下,解除了一半,不用面壁思过了,但依旧不能随意下山。
还是溪兰烬去问他要外门弟子选拔考试的真题时,他才想起这茬,去江浸月那儿撒娇打滚,求到了领队下山的机会。
在山上待着不许乱跑,简直要了他半条命,能下山呼吸口新鲜空气再好不过了。
不过在过来见到葛师兄几人时,白玉星的好心情就坏了一半。
折乐门总体上是个很团结的门派,师兄姐弟妹之间关系一向很好,但总会有几颗老鼠屎,比如这位葛师兄,一直敌视大师兄,总说些坏话。
这孩子,跟张白纸似的,什么心情都摆在脸上。
溪兰烬瞄一眼白玉星看葛师兄的眼神,就猜出了这俩人关系不大好。
实在是缺心眼,也不知道是怎么顺顺利利长这么大的。
他心下暗暗摇头,装作不认识白玉星的样子,和谢熹一起走到队伍最末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白玉星兀自不高兴了会儿,想想能下山玩了,才又开心起来,盯着面前的一群外门弟子猛看,猜测哪个是谈兄的那位朋友。
一群外门弟子被白玉星盯得局促不已,头皮发麻。
领队长老轻咳一声,示意白玉星收着点,肃然开口:“祥宁村近来有妖鬼生乱,据村民提供的线索推测,应当是一群狐鬼,隔两三日就会在夜里出来作乱。今晚我们到了祥宁村,不一定会碰到,所以大概会在那边多待几日。”
这话一出,下面的外门弟子还没露出害怕之色,白玉星先蹦了起来,陷入纠结。
鬼?!
怎么没人和他说是去逮鬼啊?
下山是能自由一阵,可是要去见鬼呢……
领队长老偏头,示意手下的弟子把旁边桌上的东西分发下去:“狐鬼的修为大多在练气期六七层,这是缚鬼瓶,你们一人持一个,抓拿到狐鬼后,可以封入里面,抓到的狐鬼等级越高,缚鬼瓶的颜色会越红,以粉红为最次,浅红为及格,红色为中等,大红为上乘。总之,缚鬼瓶的颜色越红,成绩越上等,通过选拔进入内门的可能也就越大。”
圆溜溜的透明小瓶子发到手上,溪兰烬好奇地打量几眼,突发奇想,偏过头跟谢熹说悄悄话:“你说,要是把传说中的魔祖放里面,得是什么红?”
听到“魔祖”二字,谢熹的眉心一蹙,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眸色都深了几分,低声道:“不要提起这个名字。”
溪兰烬心道,我懂,伏地魔是吧,不能乱提的名字。
领队长老又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项:“狐鬼的杀伤性不强,亦有危险,若是危及生命,你们可以求助内门的师兄师姐,他们会出手相助,不过如此的话,也会丧失进入内门的资格。”
下面的一群外门弟子霎时骚动起来。
领队长老似乎是见惯了这个场面,眉毛都没动一下:“都安静,修行一途,本就凶险,而非总是安逸风光的,若你们面对狐鬼,有一决生死之心,也算一脚跨入了真正的修仙之途;但性命亦宝贵,若是遇险,撑不住时,叫你们师兄师姐帮忙,也不丢人。各人自有选择,你们都要想好。”
底下的外门弟子们陷入了静默,各有考量。
白玉星也含泪做出了决定。
不告诉他是去捉狐鬼,八成是大师兄故意的,想让他临场知难而退。
但是狐鬼算什么鬼,他被关了一个多月了,就想出去走走怎么了!
该说的说完了,领队长老不再废话:“走吧,是时候了。”
溪兰烬知道白玉星怕鬼,抱着手欣赏完了这孩子从惊恐纠结到坚定起来的脸色,心下暗暗发笑,和谢熹走在最后面,看谢熹垂眉不语,拍拍他的肩膀,再次鼓励他:“你不是想追回那个渣男吗,这场内门选拔考试,就是你的第一道试炼!别怕,要是有危险,我会帮你的,等你把他抓回来了,让他看看你的改变!”
谢熹沉默。
从折乐门外门弟子转为内门弟子的改变吗?
那可真是……出息啊。
出了山门,领队长老从袖中抛出一片叶子,叶子迎风而涨,化作一叶扁舟,是个飞行法器。
众人上了扁舟,飞向祥宁村。
扁舟从外看不大,走进来了才发现空间容纳百人也绰绰有余,溪兰烬觅了个安静点的位置,和谢熹坐在角落里,准备翻翻储物玉佩里的《妖精鬼怪全录》,找一下有没有狐鬼相关的内容。
岂料刚坐下,余光就瞅到往这边走来的白玉星。
谢熹若有似无蹙了下眉。
溪兰烬心里嘶了口气。
这小傻子,应该发现不了吧?
这个念头刚掠过心头,白玉星就停在了他们俩人面前。
溪兰烬和谢熹动作一致,一齐抬头,望向了白玉星。
白玉星猝然被俩人直勾勾盯上,吓了一跳,看看溪兰烬,又看看谢熹,然后转向了谢熹。
刚刚他就一直在注意这个外门弟子了。
按照谈兄的喜好,白玉星可以骄傲地判断出来,他说的那个“想通过选拔进入内门的外门弟子朋友”应该就是这位了。
“我认识你。”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白玉星感觉找到了熟人,热情地打招呼,又不好直说溪兰烬,挤眉弄眼,“你是那个谁对吧?”
谢熹面无表情地瞅着他。
他这么一看过来,白玉星反倒一拍大腿,更确定了。
就是这股劲儿,和小谢道友简直一模一样!
小谢道友又和妄生仙尊极为相似。
啧啧,谈兄怎么就这么好这口呢,完全一致,不带变的。
这得是替身二号吧?
白玉星瞄了眼旁边面含微笑垂眼当自己不存在的溪兰烬,凑到谢熹耳边,小声道:“我知道,你是谈溪的朋友对吧?放心,我会关照你的。”
谢熹:“……”
白玉星自感不能把关照摆得太明显,说完就肃了肃脸色,丢给谢熹一个“万事有我”的眼神,这才溜溜达达离开了。
人走了,角落里陷入了死寂。
片刻之后,知道白玉星是找错了人的溪兰烬努力摆出无辜的脸色,假装好奇地睁大了双眼:“原来你说上头有人,指的是白师兄啊!”
谢熹闭了闭眼,沉沉地吐出一个字:“对。”
飞舟的容量虽大,但速度慢悠悠的,不比飞剑,出发时又有些晚了,抵达祥宁村时,天色正好擦黑。
村里人得知会有折乐山上的仙长来除鬼祟,早早就等着了,看到飞舟落下,村长热情地将一众弟子迎进了村中,脸色憔悴,满面愁容:“那鬼祟三天两头作乱,每次作乱的时候,就会有婴儿啼哭的声音,大半夜的,绕着整个村子,实在吓人,大家伙都吓得不敢睡,还好各位仙长来了。”
方才在飞舟上时,溪兰烬在书上翻到了狐鬼。
上头写着,狐鬼的叫声,就类似于婴儿啼哭。
溪兰烬开口问:“村长,遇害者有几人?”
听到溪兰烬的询问,村长连忙摇头:“暂时未有人遇害,不过若是仙长们没来,恐怕村子里就有人要撑不住先自行了断了。”
狐鬼的杀伤力的确也不强,害人的速度很慢。
看来骚扰这村子的,确实是狐鬼。
溪兰烬安下心,跟随大伙儿的脚步,一起跨进了村民收拾干净、给他们暂住的院子里。
谢熹却忽然抬起眼,淡淡往后面看了一眼。
溪兰烬见他不动,叫一声:“谢熹,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谢熹收回视线,摇摇头。
村子不大,这已经是最大的院子了,但也得两三人一间才够睡。
自然而然的,溪兰烬和谢熹分配到了一间。
溪兰烬进屋一看,屋里竟然还只有一张床。
换作是今天之前,他也不介意和谢熹躺一张床。
可是,谢熹是个有夫之夫哎。
他是有原则的。
溪兰烬想了想,和谢熹打商量:“我去隔壁屋跟别人挤一挤吧。”
话刚说完,就被拎着领子抓了回来,谢熹的脸色臭得厉害,语气也颇为不善:“为什么?”
溪兰烬纠结着道:“这瓜田李下的,我要是和你躺一张床,岂不是有给你夫人戴绿帽的嫌疑?”
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看到谢熹眼底竟似掠过了一丝笑意:“不会。”
溪兰烬还在纠结,就被谢熹抓进了屋里,反手关了门。
溪兰烬:“……”
这力气,抓老婆不行,抓他倒是一抓一个准的。
既然谢熹都说不会了,溪兰烬也懒得去其他屋挤了。
左右谢熹长得再好看,他也不会动什么歪心思的。
现在才是戌时,长老吩咐众人先休息一会儿,据村民描述,狐鬼一般在寅时才会出现,还有三四个时辰呢。
其他人或许会紧张兴奋,抑或害怕得睡不着,但溪兰烬不会。
就算天塌下来了,他也要先睡一会儿再说。
昨晚做的梦太奇怪了,导致他都没怎么休息好,有些困倦。
溪兰烬和谢熹招呼了一声,便和衣躺下来,睡到大床的边侧,准备眯一会儿。
结果这一眯就出事了。
他又梦到了昨晚梦里的男人。
依旧是那种目不转睛的注视,分明是有些冰冷的视线,落到肌肤上却是灼烫的,能透过皮囊,在灵魂上留下痕迹一般。
那道视线慢慢靠近,微凉的气息拂过鼻尖,随即冷香扑鼻,将他整个裹在里面。
熟悉的力道按在腰上,他又被拽进了那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怀抱里。
和昨晚一模一样的流程。
感觉应该不会有进一步的动作了,溪兰烬松了口气。
然而那口气还没松到底,后颈上陡然一凉。
衣领被翻折开,对方的手指徐徐在他那片温热的肌肤上摩挲着,仿佛是在斟酌、考量着什么。
下一刻,溪兰烬感觉后颈上贴来个微凉的柔软物事。
来不及反应过来那是什么,那片皮肉就传来了细微的刺痛感。
溪兰烬恍惚了片刻,才明白这人在做什么。
他叼着他后颈的皮肉,轻轻地用牙磨了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