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溪兰烬眉梢眼角都带出了股杀气,只是人还没蹦起来,腰上陡然一紧。
    谢拾檀坐在原处岿然不动,箍着溪兰烬的腰,将他硬生生摁了回来,这一下猝不及防的,溪兰烬整个人都摔进了身后坚实的怀里。
    之前做的那些梦是虚的,昨晚又因为身体的情况是混混沌沌的,这次的触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真实。
    属于成年男人的怀抱,宽厚踏实,将他密不透风地拢了进去,缓缓浸过来几丝沁人心脾的冷香。
    在清醒的情况下,这样的接触距离让溪兰烬浑身一僵,顿时跟他脸上那张猫面具一样,像只被拎起后颈毛的猫,脸上的凶气一点点收敛下来,老实坐着不扑腾了。
    谢拾檀顺势手一按,将差点被他拔出鞘的照夜剑按回去,一副坐怀不乱的模样,垂眸看了眼溪兰烬颈侧的咬痕,声音里带了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不是说,要冷静吗?”
    嗓音落入耳中时,溪兰烬几乎能感受到拂过耳廓的温热气息。
    溪兰烬冷静不了。
    但是现在这个姿势,他也不敢乱动。
    其他人在妄生仙尊面前,哪个不是战战兢兢,敬畏不已,除了溪兰烬,谁敢用那种态度语气对待谢拾檀。
    章鱼泡在水桶里,支棱出一堆触手,举着皮影戏的小人操纵着,旁边摆着颗骷髅头,配合着配音。
    算了,还是不提醒了。
    皮影戏就要开始,其他鬼的心神被吸引,立刻把老色鬼抛到了脑后:“嘘!别说话,要开始了。”
    他们仿佛被隔进了一片死寂的空间里,要不是溪兰烬能听到身后轻微的呼吸声,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耳聋了。
    下一瞬,溪兰烬就感觉到眼前骤然一暗,周围黑了下去,一切的热闹喧嚣尽数隐没,整个世界倏然空档下来,只留下他、谢拾檀,以及还抻着脖子嘎嘎怪笑的老色鬼,其他所有人都不见了。
    老色鬼愣了一下,左右看了看,迟钝地察觉到事态不对,嗖一下想把脑袋缩回去:“不用了不用了……”
    只有抱着溪兰烬才有安心的实感,谢拾檀不想松开,沉默片刻,还是松开了力道。
    跟老色鬼一块儿的几个老鬼迷惑看来看去:“咦,那老色鬼呢,哪儿去了?”
    江浸月远远瞅着这一幕,十分感叹。
    那只老色鬼“嘎”的一声还没叫完,就变成了条小蛇,摔在地上惊慌失措地左顾右盼。
    三人准备离开,但附近聚过来看皮影戏的人妖鬼更多,想要逆着鬼流离开不太可能,只能绕到皮影戏台子的后方再过去。
    溪兰烬瞥了一眼,这才发现,幕布后的班主不是人,而是一只……忙碌的章鱼。
    溪兰烬赶紧从谢拾檀怀里滚了出来,有些纳闷,既然谢拾檀有刚才那招,怎么一开始不用啊?
    “方才不还在这儿?”
    老色鬼见俩人这副模样,脖子迷惑地转了几圈,就差在半空中打个结:“感情这么好啊,当众卿卿我我的,啧啧啧,真是有伤风化,既然白衣服的不乐意,那……”
    他不想继续在这恐怖的地方多待,试图站起来,但谢拾檀环在他腰上的手跟铁铸的似的,掰都掰不动,溪兰烬气结,用手肘捅了捅谢拾檀的腰:“谢仙尊,气消了没?咱再不跑,台上的表演可就要开始了,你该不会想看那种东西吧?”
    底下的观众都是魔物,溪兰烬甚至看到一只漂亮的女鬼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呜呜哭起来,然后把眼睛从眼眶里摘出来,放在衣服上仔细地擦了擦,再塞回去黑洞洞的眼眶里。
    有时候配音卡顿了,就会有其他的触手伸过去抽它一下。
    “那女鬼在何处?”
    溪兰烬对这阴诡的生物多样感到拜服,收回视线,跟谢拾檀和江浸月往东市去。
    谢某人也真是,人家说什么就做什么,听话得像只小狗。
    溪兰烬又瞅了眼那条蛇,深感谢拾檀果然惹不得。
    老色鬼的视线转到溪兰烬身上,眼珠咕噜噜乱转,表情夸张地用力吸鼻子:“香啊,香啊,也是个美人,他不愿意,要不你来?跟我共赴云雨,保管叫你……”
    一时场景分外诡异渗人。
    几个老鬼面面相觑了会儿,见地上有条蛇,其中一只长舌鬼眼前一亮,捉起那条蛇:“哪来的蛇?好东西啊,我带回去泡药酒了啊。”
    老色鬼已经明白惹到不该惹的人了,哪还敢拿乔卖条件:“东、东市,上次我见到她的时候,就在东市,她在那边、卖丹药,我看她卖了很多药给那些人修……”
    打工打得相当心酸。
    没想到这老色鬼的主意还能打到自己身上来,溪兰烬眉梢一扬,还没说话,就感觉背后骤然一寒。
    鬼市也是有明确的功能化分区域的,方才溪兰烬他们在的西市是集市,东市便多是长居在鬼市的妖鬼的居所,妖气惊人,鬼气冲天。
    江浸月显然知道发生了什么,飞快又溜开了几步。
    啧啧。
    见危险解除,江浸月摇着扇子晃过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问到那女鬼的行踪了?走吧。”
    溪兰烬听到头顶落下的冰冷声音。
    原本拉开距离的江浸月闻声大惊失色,也不怕被谢拾檀公报私仇了,扑过来阻止:“师弟,冷静啊!”
    说完,便端坐着,津津有味看起来。
    溪兰烬欲言又止:“……”
    老色鬼话说完,溪兰烬便见身后递出来只手,修长如冷玉,食指轻轻一点。
    听到这话,那条蛇剧烈地挣扎起来,只是完全挣扎无效,被说话的长舌鬼喜滋滋地塞进了布袋里扎好。
    溪兰烬瞄了眼江浸月,重新装得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好的,门主。”
    下一瞬,眼前复归明亮,台上中场休息的皮影戏要继续了,丝竹声阵阵,喧哗声重新涌入耳中,哗啦啦的鼓掌声潮水似的涌来。
    三人虽然戴着面具,隐匿了人修的气息,但到底是生面孔,一踏入这边,溪兰烬就能感受到从四面八方、各个角度投来的视线。
    江浸月低声道:“我从前也来过鬼市几次,但从未踏足过东市,这边妖鬼密集,对人修并不友善,我们的动静得轻点,最好别惊扰它们。”
    溪兰烬低下头,不小心与一只从墙角冒出来的小鬼对上眼睛,停顿片刻,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若是惊扰到了会怎么样?”
    江浸月刚想开口,一瞥谢拾檀的脸色,极有眼色地闭上嘴,不抢答。
    谢拾檀这次倒不收费回答了:“鬼市是一个虚假的界,给很多妖鬼提供了蛰伏地,万一有大动静,虚假的界便维持不住,会影响到人界,破坏两界平衡。”
    那样的话,他们或许无所谓,但倒霉的就是对妖鬼毫无反击能力的凡人了。
    溪兰烬明白了。
    难怪他们要悄无声息地潜进来,方才被那只老色鬼挑衅的时候他就感到奇怪,明明以谢拾檀和江浸月的修为,横扫整个鬼市也没问题的。
    江浸月笑着补充道:“和秘境有些相似,我们也是压制了修为才进来的。”
    落在三人身上的视线虽多,但看来看去,似乎是没看出有什么问题,那些视线又收回了大半。
    倒是有只独眼老鬼主动凑上了前来,眼珠子飞快转动:“生面孔啊三位,若是老朽猜得不错,你们是来找人的吧?”
    溪兰烬哦了声:“你怎么知道?”
    “想买东西的都在西市,哪会有跑来东市的。”独眼老鬼嘻嘻道,“老朽在这里待了几百年了,什么都知道,你们要是想找人,可以让老朽带路啊。”
    鬼市里没有好东西,这种凑上前来的更是不可能有什么好心,江浸月瞅了眼这拦路鬼:“若我们不想让你带路呢?”
    独眼鬼搓了搓手,笑得很和善,说出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那可不行,老朽的规矩是,来这里的新鬼都得让老朽带路,不然的话……”
    随着他的话,墙角处的阴影里缓缓钻出十几只恶鬼,个个满身血腥,举着刀斧,杀气腾腾地望着他们三人,明显明的来者不善。
    附近有看热闹的鬼,笼着袖子停下漂浮的脚步,幸灾乐祸地跟同伴耳语:“快看快看,有倒霉鬼被独眼老鬼拦了!”
    “噢哟哟,上次拒绝带路的鬼,可是被他们分成了好几块喂恶犬了,这次的会是什么下场?”
    “也不知道是骨头硬的还是软的。”
    “这是新来的吧,闻着身上都没什么鬼气,碰上拦路鬼,也算他们倒霉。”
    溪兰烬:“……”
    这可真是,货真价实的拦路鬼啊。
    强行收问路费,鬼市居然也有混道上的。
    能拦住妄生仙尊和折乐门门主,老鬼,你的鬼生死而无憾了。
    溪兰烬担心谢拾檀会出手,侧身挡在他面前,歪头道:“我们的确是来找鬼的,能有向导再好不过,阁下要收取什么报酬?”
    对他们而言,被这只拦路鬼拦了也不算坏事。
    谢拾檀和江浸月纵然有再大的本事,为了不影响到两界的平衡,牵累凡人,在鬼市也只能收着点,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
    况且要真挨家挨户地寻摸上去,卖药的女鬼又不是傻的,嗅到风声就会跑了。
    倒不如配合一下这老鬼,悄么么地寻上去。
    看他们这么配合,独眼老鬼愣了下,扭过头跟身后的几只鬼叽里咕噜地交流。
    话音太快,又带着些大概只有他们能听懂的鬼语,溪兰烬只听清几句残破的“鬼医”“炼药”什么的,残破的几个词还没在脑子里拼凑出完整的句子,独眼老鬼就点点头,扭回头来,一副很好打商量的样子:“以往都是要一千中品灵石的,今天老朽心情好,你们拿尘芝液来换吧。”
    江浸月闻言,顿时就笑了:“老鬼,你可真会换啊,尘芝液这样的至宝有价无市,一千中品灵石?连一滴都买不到。”
    独眼老鬼理直气壮:“废话少说,就拿尘芝液,否则你们别想进东市找人。”
    溪兰烬不知道尘芝液是什么东西,不过不影响他跟独眼老鬼谈条件:“那我们怎么知道,你当真能找到我们要找的人?”
    独眼老鬼相当有自信:“说吧,来找谁?”
    溪兰烬盯着他,吐出三个字:“卖药鬼。”
    溪兰烬没有指明是最近出现的卖药女鬼,独眼老鬼却瞬间领悟到了他指的是谁,神色变了变,有些凝重起来,那颗单独缀在脸上的眼珠子转得愈发快,一时没有回应。
    看它这样,溪兰烬和谢拾檀对视一眼,明白了。
    这拦路鬼知道卖药女鬼的下落。
    谢拾檀翻手取出个白瓷瓶,拔掉瓶塞,淡淡道:“里面是尘芝液。”
    溪兰烬忍不住扭头看他一眼。
    还真有啊?
    瓶塞一打开,里面的淡淡香气冒了出来,原本还在犹豫的老鬼见他居然真能掏出来,眼睛一亮:“有多少滴?”
    谢拾檀:“整瓶。”
    独眼老鬼的眼睛霎时睁得巨大,看得溪兰烬有点鸡皮疙瘩,忍不住往谢拾檀身边蹭了蹭。
    咦惹。
    “如何?”江浸月也没想到谢拾檀能拿出一整瓶来,扇子一合,笑得温文,“带我们去找人?”
    独眼老鬼还在犹豫。
    他见识过的妖鬼多,那只女鬼一看就不好惹,眼前这三人身上没什么鬼气,说不定能用抢的?把这三只新来的小鬼打趴了,东西也是他的。
    就是那样有点砸招牌。
    纠结了三息,瞄见谢拾檀还不把瓷瓶盖上,独眼老鬼肉疼不已:“尘芝液不封存着的话会消失,还不快封上!”
    谢拾檀冷淡地看他一眼,翻过手,似乎准备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方才还在威胁人的独眼老鬼被威胁到了:“别,别!我给你们带路,快盖上!”
    谢拾檀这才重新塞上瓶塞,见溪兰烬有些好奇地望着白瓷瓶,顺手将东西递交给溪兰烬:“随便玩。”
    什么叫随便玩啊?
    溪兰烬这下感觉不仅脚腕上沉重,连手上也开始沉重了,拿上那个白瓷瓶,扬扬下巴:“带路吧。”
    独眼老鬼嘟嘟囔囔地转过身:“过来,她住得不远。”
    妖鬼在鬼市的居所非常具有个人特色,喜欢住大房子的,就幻化出几进的大宅子,淳朴一点的就在地上挖个坟,把棺材埋里面。
    卖药的女鬼住的倒是个很寻常的小房子,从外面看进去,屋里亮着暖黄的烛光,看上去还有几分温暖。
    独眼老鬼指了指:“就在这儿,尘芝液给我。”
    溪兰烬抛了抛白瓷瓶,瞥他一眼:“我怎么知道里面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你去敲门。”
    独眼老鬼哦了声,很配合地转过身去敲门。
    溪兰烬看着他伸手去敲,正凝神注意着门后的动静,哪知道那老鬼的手突然在半空中一折,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像拉扯长的橡皮一般,飞快而扭曲地捞向溪兰烬手中的瓷瓶。
    这老鬼一看就不安分,溪兰烬早有准备,飞身一退,稳稳地抓住了白瓷瓶,没让他捞到。
    老鬼登时骂了一声,扑过来还想抢,方才紧闭的屋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明明屋外看着有光,开了门却是黑漆漆的,透出一股浓浓的不祥气息。
    老鬼顿时一个寒颤,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原地。
    门后的情景是怎样的,无人知晓,倘若当真和魔祖相关,就不是一般的危险了。
    谢拾檀把溪兰烬挡到身后,江浸月瞅了瞅,也跟着缩到溪兰烬背后,挥舞着小扇子鼓励:“师弟,虽然你受伤了,但你修为依旧比我厉害,最强的走前面!”
    溪兰烬:“……”
    你真是个好师兄啊。
    谢拾檀对走前面倒也没有意见,迈步走向屋里。
    溪兰烬就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谢拾檀束发的发带,长长的白绫在空中微微晃荡。
    他手贱得慌,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白绫的尾端,一摸之下,陷入沉默。
    还真是那条在望星城买的白绫。
    溪兰烬还记得,当时他在千里顺风行那里发了笔横财,想给谢拾檀买条真正的鲛绡,谢拾檀却没要。
    以谢拾檀的品味,总不可能是喜欢两百灵石的杂牌白绫。
    把亲手杀了的宿仇送的白绫当做发带,谢拾檀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就认出他是谁了,为什么是这副态度?
    想到这些,溪兰烬有点心不在焉,走在谢拾檀身后,跨进屋中。
    屋中的景象却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这屋里,竟是个婚房。
    窗上张贴着大大的喜字,桌上龙凤花烛滴蜡,铺着喜被的床上,静静坐着新出嫁的新娘,盖着一方喜帕,身周洒满了花生桂圆。
    外面似乎响着喜庆的丝竹声,新娘手指绞着,羞涩地等着夫君,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
    床对面的梳妆镜里,隐约倒映出喜帕下的朱唇,少女的嗓音悦耳:“夫君,是你来了吗?”
    溪兰烬和江浸月顿时面面相觑。
    很显然他们没走错地方,只是面前的场景有些过于诡异,一时没人轻举妄动。
    江浸月张口就来:“老规矩,最强的先上!师弟,你去揭喜帕吧。”
    什么?
    溪兰烬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不行!”
    江浸月顿时露出副恍然大悟的脸色,嬉笑:“哦哦,是我考虑不周了,师弟不能上。”
    谢拾檀稍怔片刻后,眼底的笑意还来不及划开,溪兰烬已经撸起了袖子,往新娘的方向去:“我来!”
    那点笑意顿时荡然无存。
    溪兰烬走到半路,领子就被谢拾檀拎住了。
    谢拾檀冷淡地扫了眼江浸月:“你去。”
    江浸月看看谢拾檀,又看看溪兰烬,思来想去,也只有他最适合了:“……行吧。”
    江浸月走上去,弯了弯腰,温文尔雅的:“得罪了。”
    话毕,拿起秤杆,挑开了喜帕。
    喜帕挑开,却没能见到新娘的脸,周围的场景倏然一变,新娘又出现在梳妆镜前,挽起了妇人的发髻,对镜梳妆,撒娇道:“夫君的手既然画丹青,也为阿嫣画画眉吧?”
    她转过头来了,镜子里的倒影却没有。
    江浸月扫了眼三人里真正会绘丹青那位,直觉地上前两步,拿起了桌上的螺子黛。
    新娘笑盈盈地扭回头,这回三人看清了新娘的脸,柳眉朱唇,的确是张很漂亮的脸。
    下一刻,眼前一花,又变了一幕。
    这回的新娘却是坐在梳妆镜前在哭,幽幽地道:“夫君啊,你的病几时才好?”
    江浸月非常配合地递上手帕。
    有了他的举动,场景再次跳跃,这一次出现在梳妆镜前的新娘却已经穿上了一身白,哭得愈发厉害:“夫君啊夫君,我们青梅竹马,世上唯你对我最好,不顾你娘的意思娶了我,如今你去了,要我一个小女子如何办?”
    溪兰烬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注意到,在新娘面前的梳妆镜里,新娘并未哭泣。
    镜子里的新娘脸色始终冷冷的,盯着外面在哭的自己。
    画面跳跃得愈发快,新娘的婆家觉得是新娘克死了新郎,将她赶出来家门,无亲无故的新娘被赶出了小镇,绝望之际,发现自己竟有了身孕,便咬咬牙,决定去寻一个很远方的亲戚,想找个安身地。
    她独自走了几个月的时间,有事无事便和肚子里的孩子说话,无依无靠之中,将这个孩子当成唯一的依靠,无比期待孩子的出生。
    直到她走到了祥宁村,借住了一夜。
    一尸两命。
    看着最初娇艳鲜活的新娘变成一具血淋漓的尸体,脸色惨白地被推进水中,溪兰烬禁不住揉了揉眉心。
    看了这么一会儿,他也明白了。
    换他他也怨气大。
    溪兰烬望着水里的新娘,忽然察觉到不对:“她水中的倒影呢?”
    在他们看到的这些场景里,新娘都是有着另一道倒影的。
    谢拾檀和他同时察觉到不对,偏头望向另一边,眉心蹙了一下,简短道:“跑了。”
    顷刻之间,他做出了决定:“我去追。”
    说着,看了眼江浸月。
    江浸月立刻意会:“放心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小徒弟的。”
    谢拾檀的身影瞬时消失,与此同时,周遭的场景破裂,溪兰烬再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和江浸月正站在一间普普通通的房间里,女鬼早就消失不见了。
    江浸月配合着表演了半天,累得慌,也不嫌这是鬼住的地方,施施然坐下来:“看来之前被捏死的鬼婴分身惊动到那女鬼了,不然她也不会提前准备好这么一出来脱身。”
    说着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溪兰烬坐:“不用担心谢拾檀,这世上能奈何他的东西不多。”
    溪兰烬也不扭捏,跟着坐下来,瞄了江浸月两眼。
    既然这师兄弟俩的关系没那么差,那他问点东西,说不定江浸月知道?
    谢拾檀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他实在很好奇。
    溪兰烬试探着开口:“门主,您和谢仙尊很熟吗?”
    江浸月十分随和:“那是自然了。”
    看他这么随和的样子,溪兰烬又安了点心,继续问:“那您知不知道,谢仙尊有什么讨厌的人吗?”
    江浸月回忆了一下:“讨厌的人?那可太多了,不过大部分都死了。”
    溪兰烬心里一咯噔。
    已经死了的,他不就是嘛。
    他稳了稳心态,换了个问法:“从前您在澹月宗时,谢仙尊有和谁特别要好过吗?”
    江浸月嘁了声:“他那个性子,哪可能跟人要好啊。”
    溪兰烬心里又是一咯噔。
    那些梦境里,他和谢拾檀的关系的确挺要好的啊,难不成都是假的?
    溪兰烬犹豫了会儿,绕的弯子小了点:“那您知不知道,谢仙尊和魔门那个溪兰烬关系怎么样?”
    这个问题一出来,江浸月倏地收声,回忆了下方才溪兰烬问的问题,心里回过味,差点蹦起来。
    你怎么不先问这个问题啊,祖宗!
    让谢拾檀知道他方才是怎么回答的,不得直接把他的折乐山给夷为平地了?
    江浸月连忙坐正,严肃地道:“师弟和溪少主啊?那自然是出入成双,情比金坚,形影不离,你侬我侬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溪兰烬看他瞬间变脸的样子,眼底缓缓升起丝狐疑。
    怎么一提到他,江浸月就换了个态度?
    溪兰烬倏然意识到,江浸月对谢拾檀和他之间,有时显得奇怪的相处方式并不奇怪。
    顺着这一丝不对劲,他又想到,似乎是他在后山见到江浸月不久,谢拾檀就出现在折乐门了。
    以谢拾檀出现在拜师大会上那个劲儿,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江浸月还特地把转入内门的外门弟子都叫上去了,只是几个表现还行的小弟子,用得着吗?
    溪兰烬缓缓眯起眼,和江浸月对望。
    不对劲,这江门主实在是不对劲。
    他的话不可信。
    而且谢拾檀会这么快找来折乐门,该不会是因为他吧?
    江浸月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处于暴露的边缘,还在思考怎么挽回自己方才的回答:“哈哈,对了,你方才问师弟有没有关系好的人?那自然是溪少主啊!这俩人关系好得不得了,谁见了不羡慕。”
    溪兰烬呵呵笑:“嗯嗯。”
    你说,你继续说。
    以这赌鬼的不靠谱,就是说出谢拾檀喜欢他这种鬼话,他都不觉得奇怪。
    果然,江浸月倏地低下声音,满脸“我告诉你个大秘密”的表情,悄声道:“溪少主是如何看待谢拾檀的,我不太清楚,但我可以偷偷告诉你——偷偷的啊,谢拾檀不准我说的,他苦恋溪兰烬几百年了,这些年简直跟个守寡的怨妇似的。”
    哦,果然说了。
    溪兰烬波澜不惊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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