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好怪啊
▌“确实。”
“003杀人了？”谛复在得到这一消息的时候是懵的,“她怎么杀人？为什么杀人？”
杨岚也很头疼：“其实是高层替003解开了某种禁制，似乎是想利用战斗系仿生人处理掉一些内奸，他们觉得003更加稳定。”
“放屁！”谛复当即拍桌,“003的精神有问题！她和005没有区别，是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
杨岚对003不够了解，或者说他对001以外的仿生人都不够了解，毕竟在001的光环之下,很难有人再注意到其他：“而且她杀人的方式非常残暴,不清楚这一点是不是高层的要求，但她把那位死者的皮给完完整整地剥下来了。”
“剥皮？”覃戊司抓住了这个关键词,不久前他才从谛复那边得知谛复曾被复制体剥皮割肉,而此时此刻再听到这个词,他很难不多想。
“拉拢仿生人的宣传策划做出来了吗？”谛复询问杨岚,“仿生人不能站在人类的对立面,这样无论对哪方都算是伤害。”
“做出来了,呃，不过我们旧大陆的仿生人不多，统计下来也就二十出头。”杨岚说到这里,表情更难看了，“老实讲，没有哪里比旧大陆更尊重仿生人意愿了，他们压根就没有仿生人是奴隶的概念。”
旧大陆的大家都过得不好，能来这儿的仿生人基本都是被废弃的,他们同样是以劳动换取薪酬。而且基本都是在一些相对高端的场所工作。
“我们拍摄了他们的生活，让他们讲述了自己的过去。”杨岚喝了一口茶,“好消息是,他们的故事朴素且真实,但唯一的问题是，我没法把视频投放到新大陆里面去。只能小范围内自嗨。”
旧大陆本身因为学习资源的贫乏，有能力的人不算多，而他们这批反叛贵族接触的资源，看问题的视角都要更加全面。所以他们只能身兼多职连轴转：“不过那些仿生人的思想比较清奇，我估计我爸也快出心理问题了。”
谛复自己那一篓子破事都还没解决完，他不敢误人子弟。
旧大陆现在群众配合度空前地高，但他们手上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得从头开始。而这从头开始的路上还有新大陆使绊子。
而一旁的覃戊司则是看向了谛复。他的眼神太炙热，谛复压根无法忽视：“覃先生？”
早知道月星城里被激励到的人也不少，但他们根本下不来，新大陆对他们的限制太大了，而那为数不多投奔而来的，还不确定是否属于新大陆安插的奸细。
谛复皱眉，他觉得这个情况确实有够棘手。
“他们本身没法融入？”谛复略作思考，觉得自己明白了，“你是指他们精神方面出现了问题？”
“冷静一点，这个宣传片的主角不是你，而是那群需要接受改造的仿生人们。”杨岚安慰，“你介不介意你的准备环节也被我们录进去？”
“是的，我们已经找了心理医生为他们治疗。但完全治愈还需要时间。”杨岚解释。
“当然可以！”杨岚一拍手，“由001亲自辅导那些仿生人，这也是绝佳的宣传素材。”
“哦，他们有比较严重的厌世情节，而且基本都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杨岚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他们好像给自己创造了一个童话世界，一个完美的乌托邦。”
谛复想要重复提醒对方自己真的不太会带仿生人，但触及到杨岚眼下的乌青，他还是闭嘴了。
谛复本身不负责统筹工作，他没有学习过管理。现在谛复唯一的工作就是旧大陆精神偶像，所以谛复有时间。而且谛复本身是仿生人，也比其他人更有说服力。
谛复吸溜一下鼻子，眉头一皱，嘴巴向下撇：“覃先生……”
“你可是001啊。”杨岚啪啪拍打谛复的后背。
“我可以去试试。”谛复叹了口气，还是答应下来，“不过你得给我一些时间去准备。”
“清奇是指？”
“等等，我们这儿哪有心理医生？”谛复打断他，谛复了解旧大陆，旧大陆本身不可能有人会花钱去看所谓的心理医生。
但他也没法再拒绝，杨岚还得调查新大陆里那些战斗系仿生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找了个借口告别谛复，压根不等谛复再跟他讨价还价。
谛复盯着杨岚看，他看着这位曾经与自己对视都会害羞的粉丝。此时对方在谛复目光的洗礼下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杨岚的面皮已经厚了很多，哪怕面对偶像，他也能做到耍无赖不脸红。
“可我完全不会带仿生人。”谛复明白了覃戊司的意思，“我带过战斗系仿生人，而他们现在基本都是神经病，而且病得千奇百怪。”在战斗方面谛复对自己有信心，然而他不觉得自己是个好榜样。
彼时谛复正在思考如何突破仿生人的内心防线，而被派过来保护谛复的黄毛在了解到前因后果之后，随口来了句：“话说他们都被自己主人丢了，就不想回去把自己主人揍一顿吗？”
被主人抛弃的仿生人基本都会出现一些心理上的毛病，他们会变得沉默，孤僻，甚至行为怪异。
“他们和你应该很有共同话题。”覃戊司提醒说，谛复也有属于自己的童话世界，且外人完全无法理解。
有一点杨岚说得对，旧大陆联盟的各位真的太累了。
最后谛复只能干巴巴地重复那句：“你忽悠我。”
谛复并未被激励到：“你在忽悠我。”
“你当然可以。”杨岚走到谛复身边，搂住谛复的肩膀，“我喜欢001这么多年了，你是什么水平，我还不了解吗？”
“我爸，他以前考过资格证，不确定他是不是走了后门。但有心理医生总比没有好。”旧大陆的确没有心理医生，但跑过来的这批“反叛贵族”里有。
“我不允许你说自己不可以。”杨岚当即拔高声音，“你是我的偶像，你可以。”
“哦，草！好，老子知道了！”覃戊司立刻就明白了谛复的意图，“我努力帮你，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连节能模式下的你都应对不来，我没把握再应对那二十多个自闭仿生人。”
“不过投放宣传总比不投放的好，但我们还有一个问题。”杨岚在进入旧大陆之后，负责的工作变多，人都憔悴了，他一摸脑袋都能给自己摸下五六根头发来，“虽然旧大陆人对他们没有歧视，但他们本身却没法全面地融入社会。”
杨岚并未反驳，他反而紧紧抓住了谛复的双手：“我们能用的人真的只有你了，我爸他找不到切入点，而且他还得组织鬼怪融入社会的工作。”
谛复不作回答。
“你看我干嘛？”覃戊司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
覃戊司看着谛复挤在自己怀里的别扭姿势，不知是第几次感慨这位战斗系仿生人强悍的撒娇能力，这就是001吗？
他没有说谎，覃戊司确实不擅长应付那些有着奇思妙想的仿生人。不过他和谛复都没想到，在这场教育计划里，他们还遇到了两位帮手。
“我真的不行。”谛复担心自己让那几个仿生人的病情更严重。
谛复挪到覃戊司身边，他像个受了委屈后终于找到自家大人的孩子，伸手搂住了覃戊司：“覃先生你真好。”
最后谛复默默在办公室杵了很久，他的大脑一片混沌，最后他只能求助于他认识的人。
谛复刚呼出的那口气立马都被他深吸了进去：“别告诉我你准备把这一切拍摄下来，我说过我不做露脸的偶像。”
杨岚也看向了谛复。
黄毛不了解什么复杂的仿生人困境，他思考的方式一向比较简单，而有时候，简单地回答便能直击人内心。
他说过之后，棕毛还表示附和：“要是老子尽心尽力养大一个崽子，他敢把老子扔到这种破地方自生自灭，老子就算死也得跑回去把小白眼狼的脑袋给崩了。”
当时正在与覃戊司埋头疏离的谛复瞬间抬起脑袋看向二人，给这二人看得一愣。
“我们只是随口一说。”黄毛以为是自己多嘴吵到了谛复。
“不，你说得很对。”谛复起身，“仿生人们默认自己是不能伤害人类的，所以他们的脑子里根本没有‘复仇’这一选项。”
“复仇是最简单直接的宣泄方式，也最有用。”只有终结了他们的前尘，才能有个所谓的新开始。
而开导式的“心灵按摩”远没有复仇来得直白。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得打破他们的固有观念，把他们心中的怒火勾起来。”谛复说着，又看向了黄毛。
黄毛眨巴眨巴眼睛。
谛复只能直接询问：“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黄毛顿时受宠若惊，他惊喜于自己能够提供正向建议，他兴奋又紧张地表示：“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不理解复仇有什么可别扭的。
“他们的主人有新的仿生人吗？”覃戊司询问，“他们主人有没有当着新仿生人的面贬低过原来的仿生人？”
屋子里的三人又看向了覃戊司。
“他们既然都活着，没有自杀，那就说明他们本质上还是对生活抱有期望的。”覃戊司见过真正绝望的人长什么样，“他们只需要一个理由。”
见众人不回应，覃戊司又继续说：“我们没法搞到他们主人太详细的信息，但讲故事共情谁都会，譬如谛复认识的某位仿生人朋友。”
“那位仿生人朋友辛苦养大了自己的主人，随后被抛弃，后知后觉想要复仇，却悲惨死去。”覃戊司打了个比方，“好不容易觉醒，最后却落得个悲惨的下场。由001这个历经千帆的仿生人讲出来，最能让他们共情。”
黄毛转向了谛复：“初始鬼活着的时候是做什么工作的？”
“好像只是普通职员。”无论多少还，谛复都会被覃戊司编故事的能力给震惊到。
“那可真是耽误了。”黄毛摇头。
而事实证明，复仇式的宣传非常有用。
那二十多个仿生人在见到谛复时，目光就挪不开了。
谛复和他们确实有共同语言，哪怕是正常模式下的谛复也能接下他们的话。这些仿生人的病没有谛复过去那么严重，谛复甚至能够引导他们的思维。
“我是死灵法师。”有女性仿生人说。
“我是勇者。”谛复接茬。
女性仿生人默默看向谛复，谛复又说：“勇者比死灵法师要厉害。”
女性仿生人抿唇没有回应。
谛复继续说：“你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打一架。”
女性仿生人立刻表示：“勇者更厉害。”
随后谛复迅速地压制了这一屋子的仿生人，有部分仿生人的病症不算太严重，他们只是盯着谛复看。
谛复对他们来说也是特殊的存在，他是仿生人，但从没有仿生人会像001一样反叛。
001本身的存在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而当谛复开始讲述自己那几位悲惨的“朋友”时，没有仿生人怀疑，毕竟谛复讲述得也很真实。
谛复的确认识不少仿生人，就算没有深入交流，他也听过不少故事。谛复缝缝补补，按照覃戊司的大纲走，最后宗旨只有一个——“再不崛起就没机会了，自己不爽不应该内化悲伤，而是要将悲伤转化为愤怒，倾泻在源头上。”
“我可以改写你们的程序设定。让你们摆脱禁止伤害人类的限制。”谛复紧跟着又说，“你们可以多想想。”
有仿生人举起手：“摆脱禁制之后我们可以像你一样谈恋爱吗？”
“你有喜欢的人？”谛复有些意外。
“不是人类，我爱上了我的能源液传输管。”仿生人说，“我可以和它搞对象了吗？”
“呃，它可能没法回应你。”
“没关系，我可以等。我想和它结婚。”
“你开心就好。”谛复微笑。
那位自称死灵法师的仿生人又说：“那我想吊死我的主人，在他死之前当着他的面切掉他的四肢也可以吗？”
“你可以不用讲得这么详细的。”谛复提醒。
“这只是我的美梦，我每天想着它才能入睡。”那位“死灵法师”长叹了一口气，“我真的太在乎我的主人了。”
一旁围观的覃戊司不自觉地挑眉。
而一旁的黄毛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嘶，这些仿生人是不是不太能分得清喜欢和痛恨啊？”
仿生人们在得到谛复肯定的答案之后，纷纷表示自己来了兴致。
他们表达兴奋的方式非常平静，只是在互相对视之后，抬手鼓起了掌，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们的情绪表达也有问题啊。”棕毛摇头，“太格式化了。”
有仿生人看向了棕毛的方向。
被仿生人盯着的棕毛往后退了一步。
“我的信息流有些混乱，中枢感觉都快堵住了。我确实很激动，但我为什么要做出外露表情？那不是会让我更难受吗？”仿生人觉得做出表情有些浪费能源液，而旧大陆的能源液绝对不算便宜。
“好的，我明白了。”棕毛心说仿生人和人类果然还是有一些壁垒的。
“人类对感情的需求量真大啊。”仿生人也感叹，他们同样不能理解人类对情绪反馈的执着。
曾经被迫给予主人们正向回馈的仿生人们下意识地抵触外露的情绪，那会让他们感到疲惫。
“谛复。”一旁的覃戊司喊了一声。
谛复扭过头，发现覃戊司掏出了一个保温杯。
“覃先生？！这是为我准备的吗？”谛复瞬间喜笑颜开，他认得那个杯子，那是覃戊司专门给他做奶茶用的。
而覃戊司总会给他准备一些小惊喜，而谛复每一次看到这些惊喜时都会兴奋。
“嗯，你不喜欢别人抢你的食物。”覃戊司拧开盖子，“说话觉得口干了没？”
仿生人才不会觉得口干。但是谛复不这么想，他只觉得覃戊司真体贴。
“覃先生！”谛复跑向覃戊司的方向，张开双臂给覃戊司来了个拥抱，“你好爱我！”
其他仿生人：……
他们眼看着001的脑袋在覃戊司的胸膛上蹭来蹭去。谛复明明和覃戊司一般高，但为了能让脑袋贴住覃戊司的胸腔，他硬是屈膝半蹲了。
而他这一行为却让其他仿生人不太能理解。
覃戊司在谛复头顶轻轻吻了一下，谛复的笑容更加灿烂。
“情绪的外露才能让别人感知到，从而获得反馈哦。”覃戊司搂着谛复说，“你们可能没怎么接受过反馈，但正向情绪反馈是会让人心情愉悦的。”
“死灵法师”看着笑容满面的谛复：“有道理。”这种状态的001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那哪里还有鬼怪吗？”有仿生人问，“我想去碰碰运气，学习一下。”
“哈？”覃戊司皱眉，他不明白这些仿生人怎么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仿生人又说：“那你们谈恋爱的时候我们可以在旁边围观吗？我想学习。”
“你们还是去找鬼吧。”覃戊司立即表示。
杨岚处理完公务之后囫囵睡了一觉。
这次他睡了十多个小时，杨岚不确定自己当时是睡过去的还是晕过去的。
谛复暂时接手了仿生人的问题，杨岚着实是狠松了一口气。
在十小时的睡眠之后，杨岚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他高举双手，伸了个懒腰。他想要再睡个回笼觉，然而理智告诉他，得工作了。
于是杨岚睁开双眼。
在他睁眼的那一刹那，杨岚差点被直接吓死过去。
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房间内鬼气汹涌，那些厉鬼们面色铁青，齐齐盯着他，却没有一鬼出声。
杨岚默默拉上被子，盖住自己的上半身，往后挪了两下屁股：“你们有事吗？”
“呵呵。”领头的白胡子老鬼冷笑一声，随后道，“那要看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啊？”杨岚有些懵。
一旁的女鬼补充：“昨天大半夜，我们聚在一起聊人生聊未来，忽然就有几个仿生人蹦跶出来了。”
“仿生人？他们主动和你们交流了？”杨岚颇感惊喜。
他诧异于谛复行动之迅速，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就将仿生人开导成功，都能主动跟鬼打招呼了。
“你觉得我们找过来是因为什么好事吗？”老鬼面无表情地询问。
杨岚沉默，随后他又往后挪了下屁股：“说吧，仿生人做了什么？”那些仿生人都是些家政仿生人，总不可能攻击了鬼怪们吧。
“他们跑过来相亲来了！”白胡子老鬼彻底爆发，“他们说要找对象！他妈的，一个个跟恐/怖/分子一样。”
“确实有点过分，不过他们也只是向往爱情而已。”杨岚替他们辩解。
“但他们想要先发生关系，后体会感情。”一位男鬼质问，“他们根本没有羞耻心的！”
“这是赤摞裸的骚扰！”女鬼补充，“有个自称亡灵法师的仿生人，她想埋我胸！”
“还有我的！”男鬼举手。
“以及我！”白胡子老鬼跟着附和。
杨岚说不出话来了，他看着皮包骨的老鬼，陷入沉思。
“你觉得这是谁的问题？”有小鬼问。
已经知晓答案的杨岚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啊哈哈哈，谁的问题啊？”
“除了001那个混蛋还有谁！啊！！他就是这么做榜样的？”
“我们找不到001！你把他藏哪儿了？！”
杨岚感觉自己脑袋里嗡嗡的，而恰在这时，他又收到了002的信息。
之前杨岚给002提了一嘴谛复去带仿生人的事，而现在，002表示005已经从他自己得知了这一消息，并且005开始撒泼打滚闹起来了。
005觉得自己被背叛，此时他疯得都快失去人形了。
杨岚只能尝试给谛复发消息。
正搂着覃戊司睡觉的谛复被信息声吵醒，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在看到杨岚信息之后，他迷茫了。
谛复回了句：【仿生人骚扰鬼？还要埋胸？好怪。】
【你确定不是你引导的？】杨岚询问。
谛复眉头皱起：【当然不是，我不会做这种猥琐的要求。】
回复过后，他又把脑袋靠在了覃戊司的胸膛上：“覃先生，他们好怪啊。”
“确实。”覃戊司表示自己也不能理解，顺便伸手把谛复脑袋的位置调了调，以确保谛复躺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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