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司询才离开了一天时间,现在应该还在去主星的路上。
阮秋和斯纯起了冲突,校长还没来得及联系两人的家长,结果司询就已经知道了。
不仅知道,还在极短的时间内抵达学院。
这是根本没离开,还是……又开了跃迁?
校长赶紧去走廊外一看,几架熟悉的星船朝着下方的学院驶来,高空中的跃迁点正缓缓关闭。
果然,一直听闻联盟首席财大气粗、挥金如土,这两天总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校长匆忙下楼,见到司询在一队联盟军的簇拥下走出舱门,快步上前迎接。
“不知首席前来,多有怠慢,”校长卑躬屈膝,试探着问,“您是,为了下午的事情……”
司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有些冷淡和不悦:“小秋第一次离家,不太放心,过来看看。”
校长一边赔笑,脊背隐隐发凉。
龙凤胎的格斗技巧同样强悍,几乎不费力地把一群人揍趴下,他只在远处看热闹,被击中的手腕也不疼了。
阮秋摇头:“我没事。”
转眼间,校长领着司询进入办公室。
司询将阮秋周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确认他没有受伤,神色略有缓和:“嗯。”
这点小事,怎么还要统领亲自跑一趟,他想着就算作弊被发现了,之后被斯夏普知道,挨几句骂也就算了。
他现在也确实有些后悔,对战输了也就输了,之后再举报斯纯违规就好,不该冲动让龙凤胎把人揍一顿。
阮秋低着头:“对不起舅舅,我……”
有个学生捂着受伤的下颚,压低声音:“首席还有别的妹妹吗?”
然而连这种自由对战,斯纯都要作弊,不想让他赢,他忍受不了。
一旁的茶水凉了些,他重新给司询倒了一杯,小声道:“我以为舅舅已经回主星了,最近不忙吗?”
阮秋又看了一眼斯纯,平静道:“如果没有发生意外,赢的是我们。”
司询却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冷淡说道:“等你父亲来了再说吧,相信他会有定夺。”
而在房间里的其他人无比震惊,看向阮秋时神色各异。
“小北他们听了我的话才去的,”阮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斯纯几人,挺着脊背,“要处罚的话,主要责任在我,他们两个没什么错。”
后方的斯纯没能忍住,他先向司询行礼:“首席,关于作弊一事,我也有疑虑。”
他今天来,不是为了判断谁对谁错,而在抵达之前,他就通知了斯夏普。
阮秋的天赋普通,在哈林学院这样的地方是垫底的,学院也不怎么重视,只把他当成前来体验生活的富家子弟。
他这才突然意识到,司询今天匆忙赶过来,将这事情变了一个性质。
所以司询今天要是不来,阮秋多半会受处罚。
连斯夏普都说了,恐怕过不了多久,他和龙凤胎就会因为无法适应而退学。
斯纯一口气憋在喉咙里,额上冒出冷汗:“什、什么?父亲也要来?”
等待的时间里,阮秋算是最轻松的一个。
司询的出现,算不算是变相地请了家长……
话音刚落,司询勾起唇角,脸上露出明显的笑意:“不错。”
难道阮秋被能源子弹击中还一点事都没有,就不值得怀疑吗?他可以承认使用了别的离子枪,但先作弊的是谁还不一定。
司询在校长搬来的椅子上坐下,阮秋跟在他身后:“舅舅,你怎么来了……”
他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包括最后龙凤胎去把人揍了一顿,也承认是自己同意的。
龙凤胎也跟着行礼:“先生。”
下午训练课上发生的事情,双方都有可疑的地方,但斯纯身为哈林星统领的儿子,综合能力是新生中的佼佼者,学院是会偏向他的。
司询的注意力却似乎并不在打架上,而是追问:“你说,对战的结果如何?”
他身后的唐谦走近几步,关切询问:“小少爷,您没事吧?”
办公室里的众人安静,只能听见阮秋低声讲述。
他顺势把其他老师都叫出去,再亲自泡一壶最好的茶。
校长也着实愣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您先坐。”
他惊喜过后,更多的是感到心虚,自己来之前还向司询保证要努力学习,结果第一天上学就打架。
但那时阮秋气愤的不止斯纯违规,也有他的故意挑衅和针对。
他也知道军事学院的各种训练和环境严苛,要想在这里过得顺利,恐怕没那么轻松。
“别说话。”斯纯眉头紧皱,目光悄悄在司询和阮秋之间来回打转。
校长正要解释,被唐谦制止,才明白司询的意思是听阮秋一个人说。
见到那抹熟悉的白色外袍,阮秋既惊喜又激动:“舅舅!”
司询没有接校长送过来的茶,下巴微抬:“说吧,什么情况。”
“还好,”司询接过茶杯,低头吹散热气,“不怎么忙。”
唐谦站在旁边,当做没听见这话。
司询也没说这次突然赶来,是有别的事情,还是专程为了阮秋,但阮秋依然很开心。
他能感觉到,司询是在维护他的,就算斯纯是哈林星统领的儿子。
没过多久,校长收到斯夏普抵达的消息,立即下楼迎接。
联盟军与统领的星舰接连造访,学院的其他学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斯夏普是从隔壁星球赶来的,他一身威武的军装,与司询的议员外袍形成鲜明对比。
他推门进来,屋内的众人向他行礼:“斯统领。”
司询悠闲地坐在上方:“斯统领来得挺快。”
面对自己的父亲,斯纯此刻像个胆小的鹌鹑,喊了一声:“父亲……”
斯夏普没搭理他,看向司询:“再快也不如首席您,这两天开启跃迁所耗费的能源量,恐怕能抵得上三千将士半个月的伙食费了吧。”
要不是司询亲自发传讯,他根本不会管这事,交给学院处理就好。
可司询不仅自己插手,还偏偏要拉上他,来这一趟又得浪费多少时间。
司询神色不变,毫不示弱:“怎么,驻扎军吃不上饭了?统领您说一声,我资助点就是了,不必见外。”
阮秋听着两人的对话,低头试图降低存在感。
他突然发觉,当初司询会叫他“小废物”,也挺正常的。
斯夏普说不过司询,不再与他对话,大步走向校长准备的另一张椅子。
随后他问道:“怎么回事?”
这回换成了斯纯讲述事情经过,之后校长补充了一些阮秋的视角。
斯夏普皱着眉,立即找到问题的关键:“损坏的离子枪在哪?”
校长赶紧让人送过来,看着断成两半的离子枪,斯夏普很快做了决断:“只依靠精神力转换的能源枪,无法做到这一点。”
顶多会在离子枪上留下痕迹,或是造成一些损伤,像这样直接裂开,绝对是用了威力更强的离子枪。
斯纯脸色一白,自知没办法再隐瞒,终于承认:“是我带了另一把能源枪……”
“那把枪不致命,打在身上只是会更疼一点而已,”他急急地解释,“而且,阮秋他也不对劲!”
他主动说出了违规武器藏匿的位置,又将当时阮秋的状态描述了一遍。
“他被那么多子弹击中,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斯纯愤愤道,“所以我怀疑他穿了防弹服,或者服用了药剂之类的。”
他也着重提起阮秋的精神力似乎与综合能力不符,内涵他在这方面也有作弊,否则不可能坚持那么久。
“那你为什么之前不说,也不承认使用违规武器,”阮秋很平静,说道:“我没有做你说的这些事情,为什么感觉不到疼,我也不清楚原因。”
“你……”斯纯还想反驳什么,抬头接触到斯夏普的视线,又默默闭嘴。
“查一查便知。”斯夏普示意校长去准备,后者很快让人带来了斯纯藏好的离子枪,和血液检测工具。
两人课后直接被带到办公室,阮秋没有时间换衣服,一名老师检查了他的衣物,确认没有特别的防护。
而斯纯的离子枪,的确也是一种能源枪,使用的不是精神力,被击中后非常疼,并不致命。
之后是血液检测,结果在两分钟之内出来,阮秋没有服用任何药剂。
斯纯仍不死心:“不可能,他要是没作弊,怎么会……”
他还想让阮秋当着众人的面,再度承受能源子弹的攻击,他不是不会疼吗?
“当年司荧小姐在学院赛中取得第一名,也有许多人说不可能,”
司询身旁的唐谦打断他的话,“因为他们太过自信,且无知,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便觉得别人也做不到。”
这话几乎是在指着斯纯骂了,斯夏普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瞪了斯纯一眼:“行了,此事你的确有错。”
他话锋一转,又说:“你们二人,一个携带违规武器,一个参与斗殴,按照学院规定,都要受罚。”
“都要受罚?这话从何说起,”司询慢条斯理地开口,“斯纯违规在先,南絮北雪为保护小秋,行为合情合理,况且他们三人才第一天上课,还不太适应。”
“第一天上课,也该遵守规矩,”斯夏普面无表情,“要是人人都这样,你违规我也要违规,岂不是乱了套?”
“打了一架而已,多大点事?年轻人容易冲动很正常,”司询依然维护阮秋,总之全是斯纯的错。
“学生携带违规武器,问题更为严重,恐怕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斯纯焦急辩解:“我没有,真的只有这一次,也只有这一把能源枪……”
他有点委屈,什么叫“打了一架”而已?明明是他单方面被殴打……
斯夏普脸色更沉,他看出来了,司询就是不想让阮秋受罚,即使阮秋也有错。
阮秋也察觉到了司询的目的,悄悄扯了扯司询的衣袖。
司询不为所动,继续说道:“难道斯统领想包庇?这可不像您的作风。”
斯夏普眼角抽了抽,到底是谁在包庇?如此护短且不讲理,倒的确是司询的作风。
另一边的斯纯已经顶不住压力,往前一步站了出来:“父亲,我认错,我愿意受罚。”
阮秋见状,也主动道:“舅舅,我也有错,但不要罚小北和小南,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最终,斯纯被罚记过一次,再有类似行为将会处分,并连续两个月帮助打扫对战训练场地,修复废墟和掩体,就此事向阮秋道歉。
而阮秋只需要誊抄三份校规,对斯纯的道歉,则是由龙凤胎来。
记过的处罚比较重,还会发布在通告栏,全校都能看见。
斯纯心灰意冷,也没了再争取和辩解的力气,当真十分后悔,垂着头走向阮秋:“对不起,我不该向你使用违规武器。”
相比之下,龙凤胎的道歉又冷又硬,“对不起”三个字像在说“下次还揍你”。
司询对这个处理结果勉强算满意,而斯夏普不想再多留,第一个起身离开。
校长追出去送他,斯纯和几个学生也离开了,办公室里不再有外人。
阮秋纠结道:”舅舅,其实我也可以受罚的,这样别人可能会说你包庇……”
“那又如何?”司询根本不在乎,“这一次让他们见识到了,才不会有人想动歪心思。”
他一早料到阮秋会遭遇这些,有几个家族和主星明里暗里不对付,就比如斯纯,阮秋来上课的第一天就找机会针对他。
今天司询要是不来,阮秋的处罚多半不会比斯纯轻多少。
他也不在乎外人说什么,要的就是偏心和护短,以后再有人想对阮秋做什么,得好好考虑后果。
“我知道了,”阮秋乖巧点头,“谢谢舅舅。”
司询的做法是有点不讲理,但也让他感到十分安心。
随后,司询又将龙凤胎叫到跟前,夸赞道:“今日做得不错,你们本就不该受到规则束缚,保护小秋才是第一位。”
北雪应答的声音最响亮:“是!先生!”
唐谦此时插了一句话:“小少爷的精神力检测,会不会出了点问题?”
按照斯纯所说,阮秋的那种战术,他早该耗光精神力,而且他说自己感觉不到疼,也不像是假话。
阮秋这时候才提起,自己昨天入学时的精神力测验不再是a,比之前增长了半个区间。
唐谦很是激动:“我就知道小少爷的天赋一定不会普通,不如回去主星,再安排更精确的仪器好好检查?”
但阮秋还得上课,等回了主星再回来,又得耽搁不少时间。
司询较为冷静:“不急,一次对战而已,况且一个s级,也算不上顶尖。”
精神力能增长,也许是他之前的体质实在太差,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才勉强补了点回来。
阮秋进了哈林学院,不论他的实际情况如何,都会得到最好的教导。
过早地寄予希望,再被外面的人探知到,不是什么好事。
唐谦应道:“先生说的是。”
时候不早,司询还得回主星,也不再多逗留。
距离晚上的自习课还有一段时间,阮秋送司询到星舰:“舅舅,我会给你发传讯的,你空了再回我就好。”
他挥手向司询道别,目送他进入舱门。
星舰在几架星船的护送下飞上高空,这回司询没有选择开启跃迁,以正常的方式前去主星。
休息室内的观测屏,唐谦看着阮秋和龙凤胎相伴离去的背影,略带感叹道:“小少爷又成长了不少。”
而且,他竟然能在对战中赢下斯纯。
司询不置可否,虽然什么都没说,却也能感觉到他心情不错。
唐谦见状,犹豫着说:“先生,白鸟还保存在哈林星,要不要告诉小少爷……”
阮秋在学院的表现,已经极大地超出预计,或许他真能拿回司荧当初使用过的械骸。
白鸟与司荧的连接过于紧密,阮秋又是她的血脉,也许不需要有多高的精神力,也能唤醒白鸟。
司询沉默片刻:“不急。”
他闭着眼,隐约露出一丝疲惫之态:“这些年,我已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不能强求。”
他更不想过早地给阮秋太多压力,如果他能做到,那便是迟早的事。
—
晚自习只有一节,课后还有充足的活动时间,阮秋准备先回宿舍。
他刚走出教室,就看见斯纯独自站在走廊里。
斯纯抬眼朝他看过来,明显是在等他。
龙凤胎立刻戒备,看向斯纯的眼神不善。
阮秋倒不害怕,若无其事地走近,想直接绕开斯纯。
斯纯拦住他,环顾四周见没什么人,压低声音:“你竟然是司荧上将的儿子?”
他满脸写着不信,目光上上下下打量阮秋。
然而他越看越觉得,阮秋的长相,当真和司荧有那么几分相像。
“不可能,这一定是你们司家的小把戏,”斯纯的一只眼眶还青着,再怎么做出恶狠狠的表情,却都像在虚张声势,“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阮秋不想再和他多说半句话,带着龙凤胎走了。
斯纯望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也转头离去。
回到宿舍,阮秋还在想斯纯刚才的那些话。
这时候他才隐约明白,司询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对外公布他的身份。
当年的司荧太耀眼,这或许会成为他的负担,而且他的天赋不高,说出去只会遭到质疑。
阮秋暗自叹息,好在还有司询护着他。
龙凤胎也回了自己的房间,阮秋锁上门,进入拟真仓。
没多久,袭渊跟着上线。
他仿佛是随时守在通讯器旁边,一旦有阮秋的讯号立即赶来。
“今天是第一次上课?”袭渊抱着阮秋,不着痕迹地打量他,“感觉如何?”
阮秋原本不打算把下午发生的事告诉他,司询已经赶来解决,他不想让袭渊担心。
但一见到袭渊,他就有些憋不住,两人分别这么久,也只能靠这样的方式联系。
“都挺好的,就是有个人比较烦,”阮秋说得含糊,为了节省时间,大概讲了一遍,“还好舅舅来了,我受的处罚很轻。”
照正常的校规,他也得记过并全校通报。
袭渊一下子沉了脸色:“斯纯?哈林星统领的儿子?”
斯夏普有好几个儿子,还没毕业,应该是最小的那一个,也是最顽劣跋扈的。
只可惜他不在阮秋身边,否则下手只会比龙凤胎更重。
“我没事的,你不要生气,舅舅护着我,”阮秋赶紧道,“斯纯不敢做的太出格,而且他的处罚比我重多了。”
经过这么一遭,以后绝对没人敢惹他。
袭渊神色稍有缓和,也勉强对司询提升了那么一点点印象。
他依旧抱紧阮秋,忍不住道:“我想来找你。”
要不是答应过阮秋条件,袭渊现在已经出发,在前来哈林星的路上了。
司询彻底回了主星,近来在外搜寻星盗踪迹的联盟军也减少了,几乎见不到一架星船。
暂时没有新的任务,组织里的人准备返回狮鹫星。
阮秋摇头:“不行……”
“我很想你,”袭渊低声道,目光专注:“我只想见你,不做别的事情。”
“可是学院很严格,不能随便进出,”阮秋依然担忧,“万一被舅舅发现了怎么办……”
袭渊舌尖抵了抵后槽牙,耐着性子哄:“不会的,我一个人来,不惊动任何人。”
“我也不会有事,别怕。”
袭渊凑得更近,蹭着阮秋的嘴唇,温柔亲吻他:“我只想见见你。”
他刻意将动作放得很轻,上回阮秋说他太粗鲁,不肯和他亲近,让他十分在意。
阮秋搂住袭渊:“我也想见你……你要怎么过来,会有危险吗?”
袭渊没说话,又亲了亲阮秋的脸颊。
阮秋这样的反应,就证明他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