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再骂几句?
容溪一噎,看着霍如桢神色不明,他哪里敢继续得罪这位爷。
与这种疯批硬碰硬遭罪的还是他自己。
于是他故作委屈的转过身,一边吸吸鼻子一边用衣袖擦拭眼角。
很快,他听到霍如桢困惑又充满傲气的声音“是你在骂孤,你倒是有脸先哭起来了!”
容溪不语,抽泣声音更甚,似乎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孤怎不知你如此娇气!”霍如桢讽道“当时在红儒馆不是还要与孤同归于尽?”
容溪咬咬牙,这狗太子还有脸说,要不是他一时兴起逼自己上楼,自己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境地。
霍如桢见容溪不语,沉默一会儿,道“你给孤道个歉,孤就原谅你,给你一条活路。”
霍如桢面无表情,一瞬不瞬的盯着容溪。
“那神仙哥哥怎样才可原谅我?”
从小门进来的容溪特意瞥了一眼,果然没有他父亲。也是,他父亲一个毫无实权的闲职,哪有机会能参与此等寿宴。
翠觅和阿桥忙活着,容溪四处看看,想着寻一件拿的出手的宝物出来,因为再过几日便是崇德帝的寿宴,拿霍如桢送的东西送崇德帝,让他们父子内部消化去吧。
等人出了裕庆宫,容溪这才如释重负的吁了一口气。
“就骂你!”容溪又害怕又委屈,一边哭一边骂“当时是你非要我上楼,又拿我当挡箭牌,动手动脚不说,一言不合还想送我去死!再说如今,你装太监骗我,说你挨打,说你挨饿,你次次来我哪次不是把你当朋友弟弟一般照顾着,你倒好,不仅羞辱我还要处死我!”
李福全喜笑着道“皇上怕公子无聊,所以特意嘱咐奴才让宫宴快开始时请您过去。”
霍如桢就坡下驴“你原谅我了?”
侍从不解,下一秒就听到霍如桢阴阴笑道“将一只世间少有的金丝雀紧紧捏在掌心,它一嗔一怒,生生死死皆随孤意,这的确是很有趣啊!”
霍如桢盯着那双溼潤的眼睛,喉结滚动,“你,你还骂孤!”
果然霍如桢乖乖起身,轻声道“好,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翠觅看着那小山堆一样的礼物,看向容溪,迟疑道“少爷,咱们还收吗?”
霍如桢背过手收收袖子,他朝着天空闭了闭眼,神色似是在留恋什么。
“少爷要看就看,你哪里这么多废话。”
他哑声道“孤终于知道父皇为什么就算他不碰他也如此迷恋于他。”
但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就在崇德帝寿宴这天傍晚,李福全忽然来到了裕庆宫。
翠觅和阿桥对视一眼,阿桥紧忙将那盒子藏在身后,“少爷,这个您还是别看了。”
容溪面上怒气满满,可心中却实实在在的捏了一把汗,这狗太子主动服软,他是不是应该顺势而下?
毫无准备的容溪只得硬着头皮随李福全前往大殿。
吃硬不吃软?
容溪算是看透霍如桢了,他稍微收敛些脾气,凶道“你给我走,我最近都不想看到你!”
这该死的狗崽子。
容溪知道要是不收这人怕是又会发疯,只道“就堆在库房里就好。”
霍如桢出了宫门,随身侍从跟在他身后。
容溪在心里暗骂一声,单不说这狗太子日日装太监戏耍他,就说当时在红儒馆,霍如桢喜怒无常忽然推他一把,就害他差点让他被刺客射成筛子,这人哪里有脸让他道歉?
新仇旧恨叠在一起,饶是惜命如金的容溪也装不下去了,他猛地转过头,粉意盎然的眼睛泪水汪汪,但语气却是怒气杂糅着娇气“我给你道歉?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话说,这一个个的好似都和原著有些不一样。
“你原谅我?”容溪瞪他“我原谅你还差不多!”
他道“将这簪子拿去尚宝所修修吧。”
百无聊赖的找了一会儿,容溪的视线就落在柜架上的一方落满灰尘的檀木盒子上。
翠觅抢过来盒子,抖抖灰就将盒子打开。
“殿下怎可任由一个在宫中无名无份的庶民随意辱骂?奴才去给你教训他!”
容溪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斩钉截铁“不可能!”
容溪对休书不敢兴趣,只是看到那支断了玉簪,又想起乾王坎坷悲催的身世。
阿桥闷闷道“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封休书吗。”
他刚想说些补救的话,就听狗太子声音忽然变得极其可怜,像是落入脏水的奶狗一般。
此时大殿已经响起了阵阵丝竹,一群衣着鲜艳的舞姬在殿前翩翩起舞,两岸已经坐满了朝臣和皇室。
如今再看到,容溪也没有如当时那般排斥,他道“打开给我看看。”
霍如桢忽然不自然的侧侧身,又整理两下衣服,他清咳两声“行了,行了,别哭了,孤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容溪没找到合适的贺礼,他想了想左右他应该也不会参见寿宴,不如就写个寿字送给崇德帝吧。
如果换做是他,他怕是也会做出和乾王一样的选择。
这是乾王前往南阳时送来的盒子。
自那日以后,霍如桢还真没有往裕庆宫跑,只是频繁的给裕庆宫送些珍宝药材,这手段几乎和他老子一模一样。
容溪以为李福全会将他引到下方角落位置,却没想到被直接引导到崇德帝面前,而崇德帝左右坐的正是名皇贵妃和马太后。
崇德帝笑道“来来来,容儿坐在朕旁边。”
容溪心下冰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不知道崇德帝此举何意,但也不敢过多迟疑,只得乖乖的坐在崇德帝身边。
大殿忽然静了一瞬,而容溪也清楚的听到名贵妃重重落下酒杯的声音。
崇德帝揽着容溪的肩膀,旁若无人的端起一个酒盏送到容溪嘴边“容儿,张嘴。”
容溪微颤,轻声道“皇,皇上,臣子不能饮酒。”
“朕当然知道你不能饮酒。”崇德帝轻揉下容溪肩膀,和声道“这是朕特意为你准备的果酿,来,尝一尝。”
容溪骑虎难下,就着崇德帝的手轻轻喝了一口,虽说是果酿,可还是有一股淡淡的酒气。
名贵妃的目光让容溪如芒刺背,很快地,就听到崇德帝对他道“容儿可为朕准备什么贺礼?”
“臣子周身宝物都是皇上赐予璍,臣子思来想后为皇上写了一副寿字,还望皇上不要嫌弃。”
“礼轻情意重,容儿有心了。”
崇德帝又道“朕记得容儿琴抚得极好,你可愿意给朕抚琴贺寿?”
容溪还未说话,就听一旁得名贵妃醋道“皇上,您怕是忘了,您以往寿宴都是臣妾为你抚琴。”
崇德帝看向名贵妃,笑了笑“贵妃没醉?朕这不是怕你醉酒再丢了技艺。”
“今日是朕的寿宴,贵妃还是改日再为朕抚琴吧。”
名贵妃哪里肯应,她骄傲惯了,怎受得了这样的对待,只道“臣妾再不济也比一个病秧子强。”
一直未作声的马太后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就见名贵妃已经起身坐在了大殿中央的玉琴旁。
舞姬和丝竹声渐渐退去,就听到名贵妃道“臣妾愿献上一曲寿无疆,祝皇上福如深海,寿与天齐。”
随着名贵妃玉指微颤,流出一道蓬勃悠扬的琴声。
只这一下就让四座纷纷赞叹名贵妃琴艺高超。
然而就在名贵妃将要收尾之时,一声刺耳的碎裂声忽然落下,只见那数十根琴弦悉数断裂,整个琴身直接碎成两半!
大殿一片哗然。
名贵妃双手悬空,愣在原地。
下一秒,就见崇德帝猛地掀翻桌子,一旁的容溪被溅了一身酒渍和食物。
“名皇贵妃!”崇德帝声音如野狮般凶狠“这就是你为朕祝寿?难不成你是在诅咒朕如这玉琴一般凄惨下场!”
名贵妃已经吓愣,直接跪在原地求饶“皇,皇上,臣妾冤枉,臣妾怎么会诅咒皇上。”
“是有人在琴上做了手脚!”
一众马氏朝臣皆面色惨白,直直看向马太后。
马太后见此,悠悠道“皇上,这大喜的日子何故如此动怒,岁岁平安,也许是名贵妃祝寿心切,用大了力气。”
崇德帝深深的看了眼马太后,意有所指道“原来母后如今已经不忌讳这些了。”
马太后回视崇德帝,苍老的眼睛划过狠厉,“皇上!”
“母后如今不忌讳,朕却很忌讳。”崇德帝道“为朕贺寿之琴当场断裂,这让朕觉得朕也会如这琴般,如先皇般中途崩殂!”
马太后拍桌“皇上!你怎可……”
“来人!”崇德帝冷冷道“将名贵妃圈进寒萏宫!”
那是关押妃嫔的冷宫!
名贵妃一边哭一边瘫软在地,马氏朝臣跪了一地,纷纷替名贵妃求情。
霍如楠刚想上前,却听崇德帝厉声道“尔等再说一句,亦如马氏一般,意图咒朕诅朕!”
名贵妃很快就被拖走。
饶是容溪再后知后觉,他也明了了一件事。
他已经成为了崇德帝的一枚棋子。
容溪望着大殿人各样神色,忽然就与霍如桢对上视线。
这场变故发生的太快,谁也没想到崇德帝会在自己的寿宴上如此动怒,也没想到崇德帝忤逆太后也敢把名贵妃圈进冷宫。
尤其是崇德帝还让一个并未册封的男子伴其左右,举止亲昵,很难不让人猜想是不是此人怂恿的皇上。
崇德帝愤怒挥袖离席,容溪也被带着入了太极宫。
崇德帝声音仍有余怒,道“李福全你带容公子下去沐浴一番。”
容溪一惊,怎么让他在太极宫沐浴?难不成崇德帝想要拿他泄火?
不过面对正在气头上的崇德帝,容溪哪里敢再多嘴,只得乖乖随李福全离去。
沐浴之后,容溪看到婢女手中托盘上的衣物,可以说是吓得大惊失色。
容溪满脸排斥“给我寻常衣物即可。”
婢女恭敬回道“公子,李公公说了您今夜宿在太极宫,这是您歇息的里衣。”
那薄纱一样的衣物是里衣?穿着这个那和扒光了有什么区别?
容溪摇头“我不穿,给我换一件。”
一众婢女跪下“奴婢不敢欺瞒公子,这就是宫中贵人侍寝穿的里衣。”
这极大的恐惧漫上容溪心头,崇德帝真的想要他侍寝!
看着跪着一地的宫人,容溪深感无力,他闭了闭眼,只得道好。
穿好那让人极其羞耻的里衣后容溪就被暖轿抬到了太极宫内殿。
看着宫人陆续离去,心中凄然的容溪忽然道“将灯都吹灭了吧。”
容溪忽然有些想念秦盟。
这种感觉很突然,容溪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想,许是因为那个本应该斩杀他的人倒成了在这深宫之中数次救他帮他的人吧。
时间慢慢流逝,夜色也越来越深,容溪却一刻不敢闭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一道沉稳的脚步声。
声音逼近,容溪也怕的不轻,不受控制的往床里躲去。
然而下一秒,他就感受到一只大手抚摸上他散落的头发。
容溪颤颤巍巍道“皇,皇上,您不是答应臣子……”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冰冷的手掀开了他的面纱,不轻不重的按压他的眉眼,游走到丰润的唇上时,有些凶狠,容溪想要躲过,没成想那手指已经探进他的嘴里,恶劣的搅动他的唇舌。
容溪泫然若泣,哽咽着向后闪躲,却听到有衣物急躁落地,崇德帝已经挨近他上了床榻。
就在薄纱被撕裂之时,宫门外忽然响起李福全的声音。
“容公子,皇上今夜还有公务,叫您不用等了,早些歇着。”
此人不是崇德帝!
容溪大惊,当即就想要呼喊救命,去被那人紧紧捂住嘴巴。
李福全没听到应答,以为容溪已经睡了,便也没有多言。
人一走,那人似乎放松了警惕,容溪见状猛地咬上那人的手,在尝到一股血腥之气时赶紧仓皇往床下跑,却被那人蛮狠的拦腰抱住。
容溪唇舌脱困,大喊“来人,救命!”
门外立即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那人一听,当即下床,捡起衣物就破窗离去,而容溪则如劫后余生般气喘吁吁得回躺在床上。
宫人进来后,小声焦急问道“公子,您怎么了?”
容溪定了定神,道“无事,我只是做了噩梦。”
容溪现在不敢一个人在黑夜里了,他道“将灯全部掌上。”
他能明显感觉出来这人和以前的歹人不是一个人。
那歹人每次不仅会说些话来气他,举止动作都有些不急不徐,似是很了解他得身体。而这人却如毛头小子,急躁又有些青涩。
容溪闭了闭眼,身上异常疲累。
次日,容溪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崇德帝坐在他床前。
容溪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得不成样子,几乎不成句子。
崇德帝探探他的头,道“昨夜宫人就发现你发了高热,还说了胡话,如今感觉如何?”
容溪清咳两声,嗓子非常疼痛,只得点点头。
“昨夜宫宴是不是吓到了?”
容溪垂下眼,复又摇摇头。
“容儿暂时住在太极宫吧。”崇德帝道“裕庆宫过于偏远,又有些阴寒,不利于你调养身体。”
“朕打算也如先皇待容华夫人那般,为你建造一座宫殿,不如就叫椒房宫?”
容溪猛地抬脸,脊背上溢出冷汗,原著中崇德帝的确为男后建了这么所宫殿。
此时边疆正在打仗,急需银子,而崇德帝却劳民伤财,几乎将大半国库花在给宠后建造宫殿上。这也成为了天下人人讨伐男后的导火索。
容溪扯着剧痛的嗓子,哑声道“皇上不可,边疆战事要紧,处处都需要银两,臣子怎可为自己私欲还边疆战士挨冻受饿。”
崇德帝却道“容儿如此体贴,教朕更想厚待你,此事朕心意已决,容儿不要推辞了。”
“皇上!”
李福全忽然在门外小心道“皇上您该上早朝了。”
“朕今日免朝,有事让他们找太后吧。”
崇德帝将容溪又扶在床上,轻声道“睡吧,朕陪着你。”
容溪闭上了眼,这种注定感压得他喘不过气,原来所有该发生的情节还是会发生。
自名贵妃在寿宴上冲撞了崇德帝,马氏一族就在朝堂上受尽崇德帝的苛责,如若太后为马氏说话,第二日崇德帝必不上早朝,都带着自己的“男宠”在后宫嬉闹玩耍。
尤其是在朝臣得知,皇上欲为一个还未册封的男子建造宫殿时,朝中一片哗然,首当其冲的就是霍如楠。
他母妃在冷宫受苦,那个间接害他母妃被圈禁的人却又享受父皇的宠爱又劳民伤财,这如何能忍!
宫里的迎春花开得正好。
容溪风寒好了几日后,便被崇德帝带出来赏花,同行的还有太子霍如桢。
父子二人便谈到了边疆的战事,就听霍如桢道“也不知师父何时能回来,他再不回来,儿子随他学的几招怕是就要忘光了。”
崇德帝面色不太好看“此战有些棘手,秦盟怕是有些日子不能回来了。”
霍如桢点了点头,又试探道“父皇,七弟还小,您不要……”
在看到崇德帝冰冷的眼神时,霍如桢紧忙跪下“儿臣并不是反对父皇为容公子建造宫殿,父皇能遇到一位知心良人,儿子为您高兴还来不及。只是七弟年纪还小,您将他罚进天寒地冻的东刑鼓,儿子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崇德帝审视的看着霍如桢,“你不会不知如楠母妃做的事。”
霍如桢垂垂眼,低头笑笑道“儿子常记得幼时您对我们说,手足情深,不管怎样,如楠都是儿子的弟弟。”
崇德帝沉默一会儿,道“他既敢公然顶撞朕,怕是都不顾念与朕的父子之情,既然心疼他的母妃,那就让他比他母妃更惨一些。”
“儿子害怕,”霍如桢一顿“儿子也怕皇奶奶担心七弟。”
话音刚落,就见李福全引着太后身后的林姑姑前来道“皇上,太后娘娘请你过去吃汤。”
崇德帝看向一旁一直在默默看书的容溪道“一会儿怕是要起风,容儿也回去吧。”
等崇德帝走后,容溪也准备离去,却被霍如桢拦着,阴阳怪气道“孤的准小后娘怎么都不看孤一眼?”
容溪看他一眼,还真是一眼,旋即抬脚要走,这回倒是被霍如桢扯住了手腕。
“你不是唯独对孤脾气差,你怎么不骂孤了?”
容溪挣开手,笑了笑“太子殿下千金之躯,我一个庶民哪敢再骂太子殿下。”
霍如桢气道“你!”
“怎么?太子殿下的手不疼了?”
霍如桢的脸顿时红一阵白一阵,竟还有些结巴“孤,孤那日饮多了酒。”
“饮多了酒怎么不回自己的太子府找通房侧妃?”容溪瞪他,学他的口吻,骂“你倒是找到你准小后娘身上了,我倒是不知道当朝太子竟然有这样嗜好!”
此话一出,却是激怒了霍如桢,他上前一步将容溪困在亭子一侧,眼神凶冷“你一未被册封,二未侍寝,算什么孤的小后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