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夏稚在陌生的环境一向睡不沉,凌晨将近两点才睡下,结果清晨六点不到就醒了。
蒋知夏还在睡觉,夏稚一睁开眼睛,最先看见的就是一张安静帅气的睡颜。夏稚睡得有些迷糊,脑子一下子没有转过来,眨巴着迷瞪睡眼盯着蒋知夏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一边看一边感慨,不愧是当年凭借着一张脸一夜走红的人,睡觉都比别人赏心悦目得多。
夏稚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轻手轻脚下了床,避免吵醒床上还在沉睡的男人。顶着睡懵了的脑袋进了卫生间洗漱,刷牙的时候他才猛地意识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昨晚入睡前,他明明是背对着蒋知夏的,为什么醒来就变成了面对面了!
夏稚僵直着脊背呆立在镜子前,一脸囧。这些年一直孤身一人,他都快忘了其实他的睡相不是特别好,睡着了喜欢滚来滚去。
以前还在组合里时,传星给他们安排的宿舍是个套房,三间卧室,两人一间,床也是很小的单人床。夏稚每次睡着睡着就会滚下床。后来蒋知夏提议把两张床并在一起睡。如此,虽然床的面积变大了,但是相对的,半张床也被蒋知夏分走了,所以夏稚仍然经常滚下床,蒋知夏总是要半夜起来去地上捞人。再后来,蒋知夏为了尽量不折腾,索性直接抱着他睡。事实证明,这个决定十分正确,从那之后,夏稚再也没有滚下床过。渐渐地,夏稚也习惯了这种睡觉姿势,有时候蒋知夏不抱他,自己睡着之后也会迷迷糊糊往他怀里钻。
这些年不知道是年纪上来了,还是床变大了,夏稚的睡相好了许多,也不再滚来滚去,所以昨天和蒋知夏睡一张床时他也没有太担心。他现在不确定是不是昨晚身边睡着蒋知夏的缘故,激发了身体沉寂多年的本能反应;他也不确定蒋知夏知不知道自己半夜睡着睡着换了姿势。
夏稚在洗手间里纠结了半天,最终决定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从洗手间出来,蒋知夏也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穿外套。
“醒啦。”夏稚微笑着若无其事跟他打招呼。
“嗯。几点了?”昨晚出来得急,蒋知夏连手机都没有带。
夏稚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说:“六点半,还很早,医生会在八点过来给你检查,如果没事的话,今天就可以离院了。”
蒋知夏顿了顿,淡淡道:“一个人比较自由。”
“他妻子生了,我给放了半年假。”
“回来啦,老蒋没事吧?”
这一折腾又是一个上午的时间,等四人赶回菁芜村已经快中午了。
蒋知夏皱眉看他,良久说了一句:“注意身体。”
“那经纪公司怎么没有另外给你安排个助理?”
夏稚赞同道:“还是尽量低调点吧。”
“回来得正好,先吃饭吧。”桑落招呼众人进屋,想了想补充上一句,“中饭是允安烧的,放心吃。”
夏稚给自己倒了杯水,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问他:“你生病的事不给经纪人打个电话说一声吗?”
很快,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蒋知夏躺在床上,漫不经心地翻转着自己的手机,似乎是在出神。
因为昨晚的突发倩况,徐天索性停了一天拍摄。工作人员都住在另外一处地方,屋里只有桑、程、萧三人。他们正在吃午饭,见夏稚他们回来连忙放下碗筷走了出来。
别人或许不了解他,但夏稚却是很清楚,蒋知夏分明是在说谎,但他也没有戳破,顺势附和道:“那倒也是。”
一旁的萧寒又默默瘪起了嘴。从刚才开始他一直没敢说话,全程像个小媳妇似的躲在桑落身后,眼巴巴望着蒋知夏,几次想开口又不敢。
医生上班还有一段时间,徐天和制片早上出门急都没来得及吃早饭,夏稚就让他们先去吃了。蒋知夏已经不需要特别照顾,两人就没有拒绝,准备先去医院附近的早餐店吃点东西,顺便再给两人带一点。
“对了,这个。”徐天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递给蒋知夏,“我今早出门前看你手机放在桌上,就给你带来了。”
“为什么?”夏稚好奇问。
夏稚喝了口水,随口一问:“你这次怎么没带助理?”
蒋知夏的身体还有些虚弱,夏稚扶着他进屋。经过萧寒身边时,蒋知夏突然停了下来,抬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轻声说:“别多想,不怪你。”
幸好徐天他们也很快吃完回来了。正好这时,急诊科的医生也上班了。医生给蒋知夏检查了一番,发现没什么大问题,就帮他办理了离院手续。
“可能是有些认床吧,没睡都久就醒了。”夏稚不在意地说,“不过都习惯了,教书之后熬夜写教案,熬夜给学生们改论文是常有的事。”
萧寒诧异看他,眼眶微微有些红,看着似乎又要哭了,但又坚强地忍住了,轻轻地嗯了一声。
“什么?”夏稚一愣。
“没事。”
萧寒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性格,生性单纯,又有些脱线,虽然在音乐方面是位天才,但生活上自理能力十分一般,也就勉勉强强能把自己养活的程度。他也不怎么会做饭,不过以前也只是炸厨房,制毒还是头一次。这家伙显然吓得不轻,恐怕他以后都不敢再下厨了。夏稚还是第一次看他如此小心翼翼看人眼色,不禁有些心疼,就想着等会儿私底下再好好安慰一番。
蒋知夏听见了,转过脸问:“怎么了?”
夏稚问起了桑落和程允安:“他们好些了吗?”
夏稚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我知道。”
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房间里不知第几次陷入了安静。夏稚已经从一开始的无所适从到如今的见怪不怪,于是也没有刻意地去想话题。他破罐破摔地想,他们是分手情侣的关系,气氛尴尬一些也正常。
“没事就好,我们也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
“有一个,”蒋知夏解释说,“不过我没让他跟来。”
蒋知夏伸手指在自己的眼尖下方指了指。夏稚瞬间了然,刚才在卫生间洗漱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了自己的黑眼圈有些严重。
蒋知夏摇了摇头说:“情况也不严重,没必要让她担心。”
一晚上没打开,微信又多了不少未读消息,不过他就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回复。
徐天说:“他们原本也想跟着一起来的,不过我担心人多了太惹眼就没同意。”
夏稚站在一旁,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不禁叹了口气。
夏稚突然轻轻笑了起来。
“谢谢。”蒋知夏接过手机,顺手打开看了一眼。
蒋知夏点点头,试探地问:“昨晚没睡好吗?”
早上七点,徐天和制片人也到了医院,见蒋知夏面色已经恢复健康,总算是松了口气。
“好多了。”徐天说,“睡了一觉已经能下床了,精神也已经恢复了。”
“没什么?”夏稚扶着他继续往屋里走,“我只是突然想起,以前在组合时,萧寒最怕你。你一瞪他,他就腿软。”
蒋知夏表情略无奈:“我有这么凶吗?”
“不是凶,是气场强。”夏稚说,“就连桑落都不敢你真发火的时候顶撞你。真说起来,大家其实都有些怕你。”
“不对。”蒋知夏反驳。
“怎么不对?”
“你就不怕我。”
“我……”夏稚想否认,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能反驳的点,刚好这时桑落在催他们,便忙转移话题,“先吃饭吧。”
吃了中饭,五人在客厅里消失。
民宿里的空调坏了,节目组也不准备修,给准备了几把电风扇。五个人就在客厅地上铺了一块垫子,都坐到了地上,两把电风扇一前一后放旁边吹。
夏稚和桑落出于职业的缘故,平时的穿着都比较商务休闲风,看着正经是正经,但在夏天没有空调房的环境下也确实捂汗。两人穿了半天的休闲衬衫后实在撑不下去了,在中暑之前连忙从萧寒那里薅了两件T恤换上。
萧寒平时也不怎么出门,衣服都比较居家休闲,这次来录节目带着都是T恤和短裤,虽说不怎么好看但确实凉快又舒服,便很大方地也给了蒋知夏和程允安一套。
于是等徐天中午过来时,就见昨天还衣冠楚楚的五位业界精英此时却一身的老头衫加大短裤,T恤的袖子还都挽到了肩膀上,毫无形象可言。不过好在五个人的脸都能打,即便是平平无奇的老头衫也会让人觉得那是巴黎时装周上的老头衫。
徐天晃了晃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袋,走过去问:“大家下午有什么安排没有?”
五人异口同声:“没有。”
“那不如下午接着拍如何?”徐天又问蒋知夏、桑落和程允安,“你们身体怎么样?撑得住吗?”
“可以啊。”桑落说,“那就拍吧,早点拍完早点收工。”
徐天就叫来工作人员架机器。
徐天看着五个人身上的老头衫,沉默少顷,委婉地问:“要不要做个造型?”
只可惜,在场五人都没有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懒洋洋摆手说不用。这天气这么热,还没有空调,化妆一下子就花了,纯属浪费时间。
徐天也没有强求,素颜出镜更有真实感,也是好事。
工作人员很快把机器架好。
夏稚问导演:“今天录什么?”
“都可以。”徐天笑眯眯说,“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不插手。”
夏稚和队友们对视了一眼,有些惊讶地问:“大致方向总要有一个吧?”
徐天又说没有,跟大家解释说这个节目没有剧本,就靠他们自由发挥,拍得就是一个真实。
众人无语,这也真实过头了。
既然节目组派不上用场,他们只好自己商量。
桑落做惯了领导,很快就掌握了这场会议的主动权,问四人:“你们有什么想法?”
只可惜,他们几个人都没有拍节目的经验,也不知道应该干点什么。无奈之下桑落只好问蒋知夏的意见。蒋知夏虽然也没有参加过什么综艺,但怎么说也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总是比他们了解得多一些。
蒋知夏屈着一条腿,手臂搭在膝盖上,后背抵着沙发,淡定又慵懒:“和平时一样就行。”
是说不要在意摄像机的意思吗?众人一思索,觉得好像也是这个道理,怎么拍原本就是节目组的事情,他们就是个出演的嘉宾,既然导演都说随便了,那就——随便呗。
于是萧寒美滋滋掏出手机,开始打游戏;程允安趁机给老婆打视频电话,两天没见到老婆女儿,想得他心肝都疼了;桑落是趁着他家男人出差偷偷溜来的,这会儿也不敢打电话主动送羊入虎口,于是陪萧寒打游戏;蒋知夏看起了书;夏稚上楼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拿了下来,准备下午改会儿论文。
大家果真干起了自己的事情,一个下午基本都没交流,但气氛异常和谐。
傍晚时分,夏稚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一下午,准备站起来活动活动。桑落已经没在打游戏了,跑到程允安身边跟着一起看他女儿的视频,笑得一脸慈爱;萧寒倒是还沉浸在电子竞技的世界无法自拔;蒋知夏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脑袋侧枕在沙发上,看了一半的书静静放在胸口,一条胳膊自然垂落到地面,睡得很沉很安静。
傍晚温度已经降下来一些了,电风扇的风吹在胳膊上有细微的凉意。夏稚四下找了找,扯过一条薄薄的毛毯,轻轻盖在了蒋知夏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夏稚站起来,轻轻拍了拍桑落的肩膀,示意自己去活动活动就出去了。
夏稚的VJ赶紧跟了上去。
夏稚也不准备走远,就在外面院子放松一下。
农村最好的一点就是空气新鲜,出门就能见青山,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情瞬间就得到了治愈。夏稚仰起脸,闭着眼睛深吸一口,鼻尖都是树木青草的清香,嘴角不由一扬。
突然,一道窸窸窣窣的杂声传进了耳朵,有些像是窃窃私语。
夏稚睁开眼,就见虚掩的木门外有人影晃过。他放轻脚步走过去,伸手一拉门。
“哎哟!吓我一跳!”
门里门外都吓了一跳。
门外是三位中年大妈,衣着朴素,应该是村里的人。
“请问,你们是哪位?”夏稚出声询问。
三位大妈盯着夏稚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赶紧介绍起自己。
“我们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中间那位穿着花衬衣的大妈指了指右手边的一条小路,说,“我家就在这上面不远。”
“你们好。”夏稚问,“你们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大妈们摆摆手,笑着说,“我们就是听说村里来了一伙城里人,好像是来拍戏还是干嘛的,我们就过来看看热闹。”
“哦。”夏稚尴尬地笑了笑,出于礼貌招呼道,“要进来坐坐吗?”
“好啊好啊。”大妈们显得很激动,争先恐后走进来。
“你叫什么,做什么的?”花衬衣的大妈走到夏稚身边,很自来熟地打听起来。
“我叫夏稚,是老师。”
“哟,老师啊,好工作啊!我家侄女也是老师呢!”大妈问,“有对象了没?”
“……没有。”
“哎呀,那正好!”大妈一拍大腿,两眼放光,“我侄女人长得白白净净,可漂亮了,人也聪明,要不大姨牵个线介绍你们认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