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情书
第二天,栗卷豆一早便去了学校。他状态不佳,几乎是在半梦半醒做完了试卷,答题磕磕绊绊,甚至考数学时趴在桌上就那么睡着了。
好在不管怎么说,阶段测验总算过去了。风寒和感冒一道席卷,又默契地一道离开,枝头绿意冒芽,天气开始逐渐回暖。
小病初愈,栗卷豆清减了不少,原本幼圆可爱的婴儿肥在不知不觉中褪去。
脱掉厚重的棉衣,他去理发店新剪了刘海,后颈只留清爽短发,侧边轻薄的碎丝挂到耳后,露出清新明丽的面颊。
时光是一把巧手,栗卷豆在烂漫初春时节里,和湖边柳树一样在春光里逐渐抽条,生机无限,愈加有如清风明月般的耀眼气质。
周五放学,他和许攀慢悠悠走在校园的林荫小路边。他们没有商量却又心有灵犀地磨蹭着留到了最后,安静的校园里,偶尔传来几声鸟雀啼叫。
许攀单手推自行车走在外侧,前面车篮里一黑一白的书包倚靠在一处,亲密得不分你我。
轻风拂面,栗卷豆偏头去看路边湖面的鸳鸯,许攀同样脑袋低垂。
视线遮挡的下方,栗卷豆垂落在身侧的右手和许攀的左手时不时意外碰到一起,相碰后又一触即离,然而再往前走一步,两只手的温度又会不约而同撞在一起。
栗卷豆脚步轻盈愉悦,更加腼腆地不去看许攀,目光黏在湖面扑闪翅膀的鸳鸯身上,唇角弧度却不由自主越弯越深。
玫瑰的茎杆上没有刺,花瓣是柔嫩亮丽的浅黄色,香气芬芳纯净。栗卷豆低头接过,悄声问:“这是玫瑰吗?”
唯一忠贞的爱,送给高贵的金枝玉叶。
好奇怪。自己到底这是怎么了。
许攀心跳得很快,温暖有力的指尖握住他的,见喵喵没有挣脱,随即缓缓与他十指相扣。
花苗是很早之前买回家种植栽养的,他一直计算着花期,原本准备生日那天送给喵喵,但可能由于今年的晚冬冷得异常,花苞迟迟不开。
“宝贝。”
他的老式出租屋温度实在不适宜种花,满株花苞最后只盛开了这么一朵,时间也晚了几天。
必须要有人主动开口说点儿什么打破此刻气氛的沉闷。
许攀笑,“嗯。”
栗卷豆微微睁大双眼,面前递过来一枝金黄色的玫瑰花。
许攀停下脚步,眸色深邃,声音有点儿干哑,“送给你的礼物。”
栗卷豆终于眉开眼笑,问他:“好漂亮的颜色,是什么品种呀?”
许攀垂着眼睛,跟随他步伐的频率,一步两步踩住他的影子。
俩人脑袋的方向一左一右,一个看鸳鸯,一个看花坛、看石阶,就是互相不看对方。如果不是底下的手指紧紧牵在一起,远远乍一眼仿佛两位陌生同学碰巧走在一起。
他和阿攀从小一起长大,几乎从来没有生过隔阂,明明从前更加亲密的接触也不是没有过。
栗卷豆脸颊微微升起热度。
好在这一朵盛放时足够热烈鲜艳,配得上小少爷。
心里正纳闷嘀咕,视线倏然被一片金灿灿的夺目色彩占据。
许攀专注的目光久久凝望他,喉结滚动,一字一句道:“金枝玉叶。”
湖面成双的鸳鸯你追我赶渐游渐远,栗卷豆不由埋怨想,阿攀怎么还不说话呀。
不知道谁先悄悄探出手指,力度轻轻一勾,许攀牵住了他的手。
此时此刻再听见这两个字的昵称,栗卷豆不免心思异动,他别过脸去,“干嘛。”
许攀忽然有些紧张,他松开牵住栗卷豆的手,支起自行车脚架。
“你生日那天……”
说完这几个字,许攀像是喉咙卡了壳,他温柔的眼神盛满了月亮,嗓子却跟被谁堵住似的,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淡淡清丽的花香将二人缠绕包裹,栗卷豆笑靥盈盈,耐心等他说完,并不出声催促。
许攀摸到口袋里触感粗糙的信封边缘。
他捏紧单薄的信纸,也捏住了沉甸甸的真心,指尖温度攀升似要灼烫掌心。顿了顿,许攀将信快速放进栗卷豆的校服衣兜里。
“什么呀?”栗卷豆疑惑垂眼,想拿出来看看,被他一把摁住手腕。
“回家再看。”信封送了出去,但答案还没有给。他并没有松口气,相反一颗心更加沉坠,眼底甚至划过一丝自厌颓丧。
许攀,你那天亲了他。
不是孩童时期玩闹的亲亲,是携着欲望的,对爱人才会有的亲吻。
你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吻了他之后,什么都不说。
给自己和他一个机会吧。
许攀反复劝慰自己,他呼吸粗重起来,迎上对面满是依恋的溼潤眼睛,心都软成一团。
万一呢,也许呢?
栗卷豆两条细白胳膊攀住他的手臂,抿唇笑,“阿攀什么时候才买新手机啊,宝贝回家之后想你和视频。”
许攀也笑,“好啊。再过几天一定买。”
说着,他重新推起车,不疾不徐向前走。
“要回家吗,还是去哪里,我送你。”
栗卷豆这才想起来今天和林姓变态有约,正要回话,俩人之间突然横插进来一条手臂,来人直接掰过栗卷豆的身体扯到自己身边。
栗卷豆惊呼,“梁正生?你干嘛?”
梁正生面色沉着,一语不发拎起栗卷豆的书包,朝许攀冷硬道:“不麻烦你,我送他回家就行了。”
好好学生一向脾性温和,很少会有这么不苟言笑的强硬举动。
连许攀也稍愣。
梁正生低垂的眼神扫过栗卷豆手心极度刺目的玫瑰,面色更沉,顿时口不择言,“你还想害他受冻生病?”
嫉妒最不讲道理,转瞬让他成为情绪的奴隶。
许攀声线平静,淡声问:“你想说什么?”
梁正生索性挑明,“上周他没和我一起回家那次,坐你的车,没过两天就发烧了,你猜我想说什么。”
许攀沉默垂下了眼,搭在单车把手上的指骨瞬间绷紧泛起青白。
“干什么呢你。”栗卷豆有点懵,他伸手在梁正生眼前摇几下,“哥哥,不是被谁给附身了吧。”怎么吃了火药似的。
他知道梁正生和阿攀互相不对付,但从前俩人顶多视而不见,像今天这样冲突还是第一次。
尽管知道梁正生多半是因为自己生病的事情生气,但栗卷豆心里到底不舒服。
梁家接送的轿车就停在旁边,梁正生姿态略强硬地半推他往那边走,“上车,咱们走吧喵喵。”
栗卷豆扭头回望了一眼许攀。
他的流感刚痊愈,让阿攀送确实不方便。
“阿攀!”忍不住出声喊他。
许攀抬眼看过来,瞳孔漆黑没有光亮。
“明天见。”
许攀笑一下。
“明天见。”
梁正生不由胸闷,他滞后半步,背朝许攀,嗓音压低告诫说:
“许攀,你也知道他是金枝玉叶,所以你预备要金枝玉叶一直迁就你吗。”
轿车缓缓行驶,栗卷豆伏在车窗边,眼神黏在许攀那里依依不舍,他歪着脑袋做出接电话的动作,意思是回去之后保持联系。
许攀依旧驻足原地,面色如常朝他挥手,嘴型说着“再见”两个字。
车内后座,安静无言。
梁正生这会子上头的情绪终于缓过来,踟蹰半晌,他闷声道歉。
“抱歉,我刚才不该那么说。”
栗卷豆目光落在娇艳的玫瑰花瓣上,“你从小就不喜欢见到我和阿攀在一起。”
梁正生不作声。
一路默默无言,回到家,栗卷豆吃过晚饭便躲回房间里,他长长深呼吸一口,然后打开了许攀的那一封信。
[亲爱的喵喵:
见字如面。
原谅许攀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人,也原谅他的字并不好看。
他有许多话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其中最重要的一句是:
14年的相识,5000多个日夜的陪伴,很开心遇见你,他喜欢你。
栗卷豆下巴搁在辛巴的脑袋上,微红的羞赧脸蛋埋进毛茸茸里。
阿攀在学习方面没有天赋,偶尔写两次作业字迹潦草到连药房大夫也认不出,可这封信许攀不知道反复练习誊抄过多少遍,纸张没有一星半点涂抹过的痕迹。
一笔一划,工工整整。
像他对待自己一样,笨拙又赤忱。
[他喜欢你。
“他喜欢我,他喜欢我……阿攀喜欢喵喵……”
“这是情书吧,是表白吗?一定是吧……”
栗卷豆姿态羞赧倒进柔软的床铺里,喃喃自语着,心脏酥酥|麻麻,嘴角抑制不住上翘。
将信纸收好妥帖藏起来,他奔下楼准备借口消食出门去见林夺,彻底解决掉大变态。
下楼之后,发现自家父母正在客厅里招待客人。
一位面相陌生的白胡子老爷爷正笑眯眯坐在客厅沙发,除此之外旁边还有另一道高瘦背影,看上去是个年轻人。
栗卷豆嘴里咬着一根酸奶吸管,走过去打招呼,“妈,我带辛巴出门溜一圈。”
栗婧热情向他招手,“喵喵快来,你看谁来了。还记不记得林爷爷了?”
林爷爷是……谁呀?
正困惑,下一秒那道清挺高瘦的背影转过身来。
栗卷豆下意识将目光撇去,顿时嘴巴微张,酸奶盒子啪嗒掉落在地。他整个人惊成了木头桩,呆愣愣戳在原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变态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