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林夺的声音一入耳,大脑绷着的那根弦瞬间崩断。栗卷豆被刺激得失去理智,根本没听清他话里的内容,一阵生理性酸鼻反胃。
全身注意力集中在他触碰自己肩膀的大掌上,栗卷豆呜咽着奋力挣脱,腕部几乎折成不可思议的弧度,林夺满目惊骇,死死扣住他的手,沉声道:“冷静!”
“滚,滚开!别碰我!”栗卷豆心里委屈害怕的雪球越滚越大,他愈发羞怒,狠狠照面用力一踢,旋即飞快扬起巴掌。
“啪!”
脆生生的一记耳光。
林夺头被打的偏到一边,神情些微怔愣。
栗卷豆呼吸起伏,眼尾洇红,小小鼓鼓的喉结微弱地颤动着,惊湿的碎发黏在颊边。
他喘着气,声音发抖,可怜又倔强,“我不会再放过你。”
林夺闭了闭眼。
心脏被一只大手拧紧,痉挛绞痛。林夺深吸一口气,他直起身体,用几近怜惜地目光注视栗卷豆,语气温柔,透出深深的心疼和无奈,好似情人间的呢喃安抚。
耳边是学弟痛苦的嚎叫,无休止地折磨着神经。
他会坐牢的。
栗卷豆脸色迷茫懵懂,他从没有经历过类似这样的事情,他也根本不懂,只觉得男生的话极刺耳难听。
躺在地上的男生裂眦嚼齿,他掀起流血的眼皮,像一只地狱恶鬼,死死盯视栗卷豆,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迷恋疯狂。
男生脸庞充血,一把抓住手边的钢管猛力朝林夺挥过去,没来得及成功袭击,手部被生生拧断脱臼,喉咙里顿时发出一声惨叫,看起来下一秒就要窒息。
林夺再止不住心底暴虐,不要命一拳接一拳地打。
耳畔吹起一股温柔的海风,风里夹杂着淡淡咸湿的味道,恶意被驱散,剩下柔软的风和美妙的海浪涛声,轻缓击打着他的耳膜。
栗卷豆直盯盯望着他,防备地抓紧小荷包不敢松手。
栗卷豆捂住胸口,惊悸出声,“林夺!”他站在几步远的距离之外,额头浮起细细密密的汗珠,轻缓摇头,“不要。”
林夺不停重复说着别怕,他举起双手表现自己的无害,“宝宝,不要怕。你跟我来。”
卧室窗帘密不透光,投影仪的光线射向空白墙壁,细小的灰尘在光束里飞舞,墙壁荧幕闪过的一张张照片全部是栗卷豆,无一例外都是偷拍的角度。
他随手拿起一柄晾衣架,折成两断,露出内芯尖锐的铁丝。林夺蹲下来,扬起没有温度的笑,
“眼睛瞎了,就不会再觊觎他了吧。”
暴烈风雨几番酝酿,林夺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鞋跟死死碾踩男生的脖子。胸腔怒火不可抑制,林夺眼底泛起猩红,“脏种。”
彭地一声巨响,砸碎的木椅四分五裂,断了两条腿。男生抽搐着躺在地板上,鼻青脸肿,神情痛苦。林夺抄起桌上的手机,低眸翻阅,黑沉的瞳色越发浓郁。
转身之际,林夺抬眼撇向别墅的方向,眉宇瞬间凝霜,覆上阴冷森然。
话没说完,林夺狠狠踢歪他的脸,“你他妈的活腻了。”
他抬起头,愣愣环顾房间一圈。头皮发麻,仿佛钻进去千万条恶心黏腻的小虫子,情不自禁地寒颤哆嗦。
“校花,学长,你是送上门来给我睡……”
“校花,还在勾引我……淫……!”男生啐出一口血,神经质地笑了下,嘴里断断续续吐出肮脏不堪的字眼。
他护在心尖上的小星星,他的天真娇痴的小宝宝。
他在教室里歪头打盹儿,和许攀依偎在一起,低头乖乖喝牛奶……甚至去洗手间接水洗手的照片,自下往上的角度,想拍什么不言而喻。
怎么敢。
话音落,锋利铁丝朝那双恐惧不已的眼睛狠狠刺下!
霎时间,聒噪烦杂的世界安静下来。
栗卷豆僵立在门边,发愣看着眼前一幕,嘴里迷茫喃喃,“学弟?”
林夺动作硬生生滞住,尖利的铁丝只差几厘米便要戳进男生的眼珠子里。
他大踏步向前,浑身气势冷厉一路冲进别墅,几个跨步上楼,拿出早准备好的磁卡打开栗卷豆的斜对角房间的那扇门。
“宝宝,发信息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每次见到自己会关切问候、会对他露齿微笑的学弟。虽然厌烦,但心里记得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栗卷豆瑟缩抱膝,眼睫颤动。他害怕地将自己蜷成委委屈屈一小团,躲进角落里,只露出一条战战的小尾巴。
他脸庞惊悚失色,大声吼叫:“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房门发出剧烈撞击声,屋里,蹲在地板上正慌乱收拾行李的男生脑袋猛抬,惶然一惊。
“还对他做过什么?”
不要……不要欺负喵喵……
怪不得……
栗卷豆骨软筋麻,遍体生寒。
“你怎么敢碰他?谁给你的胆子?”
怪不得他那么厌恶自己,原来他的宝贝一直在承受威吓,原来这样可怕的罪名一直扣在自己身上。
逃也似的背过身去,跌跌撞撞跑出房间。他靠在走廊边,身体无力沿墙壁缓缓滑下,有几分无助地抱紧膝盖。
林夺是成年人,弄瞎他的眼睛,逃不过要负刑事责任。
栗卷豆慢吞吞抬眼,视线沿着白色耳机线缓缓向上……另一端牵在许攀手里。
温热宽厚的掌心抚上后脑,许攀帮他把另一只耳机戴好,倾身抱住他,嗓音温和,“没事。别怕。”
“阿攀……”
“小少爷,我在呢。”
眨眼间,滚烫泪珠砸下来,栗卷豆抽噎着扑进许攀怀里。
“阿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湿漉漉的睫毛纠缠在一起,黏成一簇一簇的,模样可怜。
许攀手臂力道收紧,一下又一下拍抚他的脊背,叫他宝贝,哄他不哭,“我在我在,小少爷不怕。”
栗卷豆软塔塔地趴在他的肩膀上,抽抽搭搭掉着小珍珠,脸蛋耳廓都哭红了,要拍拍要哄哄,粘人得不行,怎么也不愿意撒手。
两个人交颈相依,细长的耳机线将他们紧紧缠绕维系在一起。栗卷豆埋首在许攀的臂弯里,弱声弱气告状,“坏蛋欺负宝贝。”
“我知道,我都看见了。”许攀托住他的腰背,一手穿过他的腿弯,用搂小宝宝的姿势将人抱起来,安抚亲他额头,不停回应着他的委屈。
“宝贝受委屈了,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大意,我不会放他好过,不哭了。”
一步之遥的屋内,林夺脚步顿在门边,垂落的拳头握紧,沉默咽下涌至喉头的腥甜。
半晌,他尽量不带情绪地开口,“他是浦沅高一四班的,花钱换了一个同学的名额替换进来。”
许攀淡淡的眼神扫过去,略过林夺,抱着啜泣的栗卷豆进了屋。
男生半死不活躺在地上,看见栗卷豆,扭曲的手指抽搐微动,忍不住痴迷抬手做出触摸的姿势。
许攀目光极静,冰冷得如同在看一个死人。他动作轻柔地哄着栗卷豆,贴在他耳边问:“宝贝要亲自动手出气吗?”
栗卷豆像个小鹌鹑一般蜷在他怀里,眼皮偷偷掀开一道缝又吓得立马闭上,使劲往许攀安全的怀抱里钻,闷闷嘟囔,“我要报警。”
“好,都听宝贝的。”
视线掠过男生手臂上乱七八糟刻着栗卷豆姓名的印迹,许攀唇边挑起漠然的笑。
他会找机会帮小少爷将这些痕迹剐了的。
林夺靠边站立,半张脸隐匿在黑暗里,静静看了片刻,他出声说:“剩下的事我来处理,你……你哄哄他。”
许攀声音没有波澜,“我会通知他的亲人。”
惹到栗家最珍贵的宝贝,能有什么好下场。
擦肩而过的瞬间,栗卷豆悄咪咪睁眼,飞快瞄了林夺一眼。
黑锅哥哥……
喵喵好像误会他了……
许攀带哭累了的栗卷豆回到房间,拧好温热毛巾替他擦脸。直到俞凯来敲门,找他们一起参加围炉夜话,说要热闹热闹。
许攀刚要替他拒绝,栗卷豆扭捏着把手指缩进衣袖里面,突然小声说:“喵喵冷,想烤火。”
次次铩羽而归的俞凯终于成功请动了一次校花。
栗卷豆披着一条毛绒围巾下楼,他一出现,十三班的众人立马吹着口哨起哄,有人撞撞俞凯的肩膀,“行啊你立功一件,值得表扬!”
微咸的海风穿堂而来,烈焰火光倒映在栗卷豆漂亮的瞳孔里,他倚坐在炉火边,安静看他们玩游戏。
三五成群的同学们围坐在一起,时不时发出阵阵欢声笑语。
“校花,诺,吃糖。”
“校花校花,喝点奶!特意给你冲泡的!”
栗卷豆抱膝靠在许攀身前,试探着放松心神,低声说了句谢谢,剥开糖纸嗦了一颗软糖含进嘴巴里面。他脸蛋儿微红,被壁炉里的火光再一映衬,更为红润,平常避之不及的同学们,在此刻竟然能让自己感到一丝温暖和轻松。
他暗自心想,那位学弟果然只是意外,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自己抱有极寒的恶意。
游戏进行到一半,班长拍拍手,冷不丁朝许攀发难,“游戏你有我没有,许攀你玩不玩?校花人美有特权,你可没有,你人在这里必须参加。”
栗卷豆眼睛睁圆,歪着撑起脑袋,有些好奇地去看许攀。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大家似乎不太喜欢阿攀,对他说话也阴阳怪气的,是不是他多心了啊?
“一人说一件自己没做过的事情,如果在场有人做过,必须罚酒!”
班长拍拍胸,“我先来抛砖引玉,我从来没有考过年级第一!”
“嗐。”大家齐齐切了一声。
“不是班长,您说这话在咱们班合适吗?”
班长嘿嘿笑,朝旁边的同学递了个眼神,精明小子立马会意,眨眨眼表示收到。
“到我了到我了。咳咳。我从来没见过校花对我笑!”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朝这边望过来。
栗卷豆完全是一个掉入陷阱不自知的天真宝宝,他犹犹豫豫扯动许攀的衣袖,嗦一口嘴巴里融化的甜蜜糖汁,孩子气地认真说:“阿攀,这次你要喝酒了哎。”
许攀:“……”真是个傻宝贝。
他揉揉额角,眉心掠过淡淡的无奈,不吭声喝下一杯酒。
俞凯嘻皮涎脸接过话题,故作叹息地摇头,“我从来没抱过甜豆儿。”
栗卷豆半边身体嵌进许攀的胸膛里,白嫩的耳朵尖尖霎时红透,指尖羞羞绷紧。
啊呀。怎么总说喵喵。
“许攀!许攀!给劳资喝!草,喝不死你!”
“许攀你可别耍赖!”起哄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许攀算是看明白了,明面上说玩游戏,其实矛头根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偏偏栗卷豆似乎还挺欢喜,他眼睛一亮,开心地翘起脚尖摇摆着,甜甜笑,“阿攀,你又要喝酒啦。”
一场游戏下来,被刻意针对的许攀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酒。
“呐,最后一个问题。”班长故意嘘了声,笑容奸诈,“我从来没有和班级最漂亮的那位同学有过零距离的亲密接触……比如ki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