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我们谈谈
阚羽向来做事喜欢坦荡当面说清楚的方式,他认为有事情可以当面搞清楚和解决的话,那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高大海早就六神无主,根本没有了主意,现在一心听着阚羽的话去做,带着他们去到开发商的公司。
那老总居然是那天来过视察工地的吴总,他们一行人来时,本来叫楼下前台帮忙引见,前台见他们一行人穿着朴素就前面阚羽长相漂亮惹人眼目,但是一看就知道身份不高,只是回复他们先等着,到时候吴总肯见他们了会通知他们。
高大海明明来这边见过吴总,按理说前台应该认得他才是,现在却不让他们轻易进去,看来就是吴总交代过不让高大海轻易进去找他。
高大海懊恼地说:“明明我之前来这里找过他不少次,每次他都会让我进去见他的……怎么突然就不让进了呢?”
恐怕正是因为找了他太多次,他才不让进的吧?以前高大海还能有利用价值,现在的高大海早已经被榨干了,在他眼里一点价值也没有,耐心也被消耗完了,自然不会再花时间应付他。
阚羽说了这些想法,高大海语塞,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叹了口气,说:“之前他还对我笑脸,可亲切了,现在……”
“那时候你有钱嘛,现在你没钱了人家理你才怪。”高利岱插话,阚羽无奈瞥他,高利岱只好意犹未尽地闭嘴。
不过,凑巧的是,他们居然刚好遇上从外面回来的吴总,吴总几人西装革履地大步朝着大厅走来,高档皮鞋踏在光洁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为首的吴总正在跟旁边西装男人说着话。
高大海一眼就认出了吴总,马上就上去拦住了他。
阎冰焰喝了一口秘书刚端来的咖啡,举杯朝他们示意,说:“我只是随便带进来的,你们聊你们的就行,不用管我。”
“吴总!”
吴总打量着他,堆上熟悉的商业笑容,握着手,说:“原来是高老板底下的工友,怪不得我觉得很面善,上次我去视察还看见你了,很卖力很勤奋啊,小伙子不错继续努力。”他伸手要拍拍阚羽的肩,但是阚羽松了手,稍稍侧身根本没有给他碰到的机会,反而用另一只手虚握了他那只想要碰上他肩膀的手,根本不把主动权给他,也笑着说:“吴总客气了,都是分内事。这次我们主要来跟您说一下拖欠的工程款的事情,不会耽误你很久的时间,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谈?”
阚羽看了他一眼,见他真的没有开口的打算,就真的不理会他。
吴总打断他:“这钱不是说我想给就给的,要是我能给我早就给你了对不对?我也知道你不容易,可是啊这规矩和流程就是这样,而且政府那边不是有风声要停工了吗?你那边还在施工的话这亏得还是你自己啊,我这么说你怎么不明白呢。”
阚羽看了眼一侧旁观安静的阎冰焰,正要开口辩驳吴总时,阎冰焰盯着阚羽,扬唇一笑,随意地说:“我不着急,但看样子他们比较着急,吴经理不妨先跟他们谈谈,我可以等。”
吴总的眼神这才有所改变,原以为阚羽不过是个长得好看的没见识的农民工,没想到居然有点不一样。
吴总见到高大海,再看到他身后的一行人,眼神不禁有些不耐,还没等高大海把话说完,他马上开口:“高老板啊我都说了这事情你找我没用,政府那边不批钱下来,我没办法的。”
“我也很想跟你谈,可是我现在没时间呀还要跟阎总谈事情呢。”吴总驾轻就熟地要推掉。
高大海搓着手,说:“我知道,可是我实在没办法,你看看是不是贵公司先出一点?我现在还欠着债,工地那边又……”
“高老板你话可别乱说,我可没让你去借钱,那时候也是你自己问起来的,你自己跟他联系的,我也说过两句让你再考虑考虑啊,这怎么能怨我呢?”
阚羽直视他,眼神无所畏惧,根本不像这些农民工多少会带一点气势上的弱势,他整个气场是往上生长,精气神跟他们这些坐办公室的人完全不同,竟然让吴总产生了停住脚步,想要往后退一步的冲动。
高大海苦笑,点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吴总掌握了节奏,恐怕前几次都是这样,吴总每次在话里表示很亲切地以他的角度考虑,似乎很好人的样子,完全先发制人地让他说不了重话,高大海又是个脸皮子薄的人,每次都被吴总说着说着就绕过去了。
只是人太多,只有阚羽、高大海、猫哥以及老农代表工友进去谈话,没想到对面坐着的人除了吴总还有阎冰焰。
“可这……”高大海一脸苦涩,吴总抬腕看了眼金表,跟以往一样赶着时间说:“就这样吧我还有事情呢阎总我们接着谈……”他突然发现身边的男人并没有动静,不禁看过去,眼睛就扫到一个脊背如松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漂亮的脸蛋,冷静的眉目,眼神隐隐有刀锋的美丽的凌厉,衣服跟周围这些农民工差不多,但整体干干净净,脸蛋子也白嫩好看,即使灰扑扑的衣服颜色也丝毫不损他的存在感。
阎冰焰都这样发话了,吴总显然骑虎难下,只能点点头,带着阚羽他们去会议室去谈了。
阚羽首先代表工友说明了吴总公司拖欠工程款的事情,以及高大海欠了高利贷这件事。
这次,他还是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话:“可是现在我真没有办法了,上次那家贷款公司你提过的,我在那借了钱,他们……”
但是吴总毕竟是老油条,知道什么能认什么不能认,对于高利贷这件事是矢口否认自己没有一点关系,全是高大海自己去做的,然后工程款这个事情,他倒是很干脆地承认自己确实拖欠了,但是政府不给工程款他也没有办法,还是惯常的那套说辞,让阚羽等人根本对他无可奈何。
“您好,我是高大海手下的工友,我代表我老板想要跟您谈一下。”阚羽对他伸出手,礼貌又不失在气势上压迫他。
“你是……”他认出了阚羽,毕竟阚羽在工地上的容貌以及表现都让人印象深刻,“有什么事吗?”说这话时,他还看了几眼身旁的阎冰焰。
某种程度,这就是个生意商场上的无赖。
最后,吴总还是抬起腕表看了时间,言语里依旧是自己很忙,让他们离开。
“让阎总久等了,这会我们真要开始谈事了,你们……没事可以回去了。”
猫哥几人叹气,老农的情绪低落,刚刚他已经开口说过一遍自己缺钱的窘境,可是吴总何等的老油条,根本不为所动。
见他们几人没有离开的打算,吴总也不急,慢悠悠地起身,说着:“那我们……先走了,你们要坐的话,坐久点也行。”吴总起身,整理了下西装,等着阎冰焰起身,然而身旁的阎冰焰却没有动静,只见阎冰焰指尖搭在咖啡杯沿处,咖啡还剩一大半,黑黝黝的,荡着一圈圈波纹,他睫毛微垂,不知在想什么,而他对面正是阚羽,阚羽正在盯着他。
“这事阎先生也参与了?”阚羽开口了,“还是说这个公司你也有份?”
阎冰焰似乎没听见,黑黝黝的咖啡依旧波纹阵阵,阚羽盯着他的视线毫无遮掩,他从未听过阚羽用这般严肃认真的口吻说话。
“经过之前救人那件事,我原以为你没有描述中那样做事,相处中你好像也有人情味,不至于那样心狠手辣,现在看来是我看错了。”阚羽陈述着自己的想法,阎冰焰的指尖一抖,他张了张嘴,跟内心想法不符的话语却出口了。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的看法跟我有什么关系?”
阚羽起身,瞥他一眼,眼神清亮,一如既往的清澈,清澈到没有任何温度:“你要是做出那些勾结高利贷公司的事情当然跟我们有关系了。”他又说,“不过阎先生你这个人当然跟我没关系。”
这话像冰锥似的狠狠刺进了阎冰焰的心,痛得阎冰焰猛地抬眸看他,阚羽耸肩,“我从来都知道阎先生是个狠人,毕竟我是受害者,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我想我很清楚了。”
“我……”阎冰焰眼神复杂,微微开口,然而阚羽却没有再给机会听他说话了,转身推门离开。
许久,吴总才敢出声说话。
“阎总……你……没事吧?”从阚羽出门后,阎冰焰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沉默得可怕,吴总对危险的敏锐感让他知道此刻绝对不能打扰对方,那是他多年在生意场上锻炼对危险的自动侦查。
随着时间过去,他实在憋不住了,忍不住小声地问着阎冰焰,突然,他猛地摸了摸脖子,后退了几步,咽了咽口水,他恍惚感觉到有一种恐惧涌上心头,下意识地保护最薄弱的位置。
“还没下来批款?”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宛如吐着蛇信子的危险逼近,“据我所知工程款都是虚报高价给上面的领导,按理说你只赚不赔才是,就算上面先交付一部分,也那不会只有这么一部分,怎么会就这么点钱?”
吴总一怔,诺诺地说不出话,阎冰焰的声音越发低沉,如黑夜中最危险最黑到化不开的那团浓雾,看不到摸不到,一眼只有危险的警告。
“陈阿三那种高利岱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老实人,乖乖拿钱不会哭诉,但高大海怎么会接触到陈阿三这种人,还想到去贷款?你说你在其中没有关系?”每个结尾的问号都让人心惊胆战,此刻的阎冰焰就是一把看不见的刀,随时架在吴总脖子上,步步紧逼。
不知不觉,吴总额头布满了冷汗,他咽了咽口水,尝试为自己辩解:“这这……这建筑里拖欠工程款不都是常态吗……这也不算是我的错啊再说那高大海真去借了又不是我强迫他去借的……”
“哦?”阎冰焰抬眸,看他一眼,里面风云暗涌,“吴少辉你在底下搞这些事情,是不是以为我不会知道也不会管你?所以你开始借着我的名头搞七搞八?嗯?”
吴少辉哑言,的确是这样,他觉得阎冰焰跟自己是一路人,阎冰焰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过自然也知道这些弯弯绕绕,所以今天他才有恃无恐地让他在现场看着自己跟高大海谈话,也是借此机会干脆告诉阎冰焰这件事情,原以为阎冰焰对此根本没有意见,没想到跟阚羽聊过之后,阎冰焰的态度倒是变了。
吴少辉被逼急了,觉得阎冰焰跟自己一类人,现在质问自己可真是讽刺,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说:“阎总这可不只是我一个人搞出来的吧?这家公司你的确出资更多,但到底我也算是你的合伙人,更何况之前报高价到上面的事情你那公司不是早就干过?报高价拖欠工程款,这招我还是从您那学到的呢。至于陈阿三那贷款公司,我的确是有意在高大海面前提到过,但是您别忘了,一开始我能认识陈阿三的贷款公司还是由您这认识的。按理说,您跟陈阿三的关系比我更深才是。”
“如今您是不想被人当成恶人?”吴少辉哂笑,“就算这桩事是我干的,可您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阎冰焰盯着他的眼神跌到了冰点,更无奈的是,他居然无法反驳。
就算这桩事他不是恶人,可在阚羽心里他已经是恶人了。
更何况,吴少辉所说的一部分的确是真的。
“吴少辉,”他起身,转身看他,笑了下,毫无温度,让吴少辉不禁后退,“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能拿你怎么样?”
“我能让你从一个破落的销售到今天的经理,那也能让你一夜之间回到原点。”阎冰焰一字一句都让吴少辉脸色失去了血色。阎冰焰毫不留情地下最后通牒:“这件事你最好给我收拾好,不然……我让你比回到当初那个落魄的样子还要痛苦百倍。”
吴少辉也失去了任何对峙的勇气,乖乖地应着。
阎冰焰出来后,拿出手机拨打了个电话,很快,那边接通了。
“阎总,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难道又是让我追阚羽的债,上次您不是说按他说的分期还债去做嘛……对了我忘了告诉您了,前不久阚余年就给他还清了,说是先不要告诉阚羽,所以这次要追他的债的话,真不好办呀……上次我那个小弟还被他拐了去呢。”
没想到阚余年还清了阚羽的债款,阎冰焰也是刚知道,不过他打这个电话不是为了这个,他说:“我这次不是为了这件事,陈阿三你那是不是还有个高大海的债?”
“是啊,怎么?阎总你要我追他的债?不用你说我也在追,这小子再逼一下肯定还有钱出来的。”语气极其懒散惬意。
果然……
阎冰焰的声音冷了几个度,“你在公司吧?他的债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