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贞洁
    开启之战把整个世界都卷了进来，它不是某个国家、某个民族之间的战争，它是两个性别之间的战争，alpha和omega之间的战争。
    至于beta，在那个时候，beta的数量不到总人口的百分之十，在大环境下，他们不得不被裹挟，充当战争的后勤。
    战争，父母之间的战争，朋友之间的战争，师生之间的战争，上位者与下位者，胜利者与失败者，在恐惧和野心下，世界被战争搅得一塌糊涂。
    而战争的后遗症并不只是从民主政治到帝制的倒退，还有文明的遗失。
    虽然在开启之战时，社会科技已经发展到了相当先进的程度，许多文献和资料都存进了档案库。
    但是战争毕竟已经疯狂到把自动洗衣机改装成自动机枪的程度。
    在那时，文化变得不值一提，人们保存的书籍变成能源危机下的火堆引燃物，图书馆成为阵地，大学变成废墟。
    没有什么能够幸免。
    等到战争终于结束，人们回头一看，才发现他们的文化遭遇了什么样的损失。
    只有流传极为广泛的名著没有受损，那些报纸、杂志、期刊、历史残片、古籍、大部分籍籍无名的书籍全都被战火付之一炬，其中关于历史的损失是最令人痛惜的，不像物理、化学这类理科，又或者是哲学、伦理这些依靠逻辑和常识的人文学科，它们随时可以在人类的智慧里东山再起，历史的研究依赖于考古、考证和大量留存的历史资料，这些恰恰是在战火中被摧毁得厉害的，
    联邦史还好，残留的东西足够支撑研究，但联邦之前的历史，以及更之前的历史，只留下一条粗粗的梗概，越往前走，枝叶和细节越稀疏。
    “君子之道，孔孟之理。”
    女子的贞洁，这是天经地义的啊。
    这话一出，云初霁发现自己的大脑里开始疯狂地出现一些知识，古代西方文化，古代东方文化，现代哲学，ABO时代摘要，联邦史——是原主的学术底蕴。
    “哦？”楚月兮已经开始看书，闻言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未来弟子，道：“那什么值得研究呢？”
    直到现在，才渐渐开始出现一种我们要找回作为人类的历史这类宣言，楚月兮就是这类宣言的践行者。
    “它在多大程度上受历史的影响？又对后世造成了什么？”
    啊，还有那个真alpha培训班。
    云初霁原以为她能够从楚老师这里得到更多关于大梁的讯息，那么说不定她就能得到更多关于云家的讯息，但没想到楚月兮什么都没告诉她，只给了她一大堆书单，一些视频资料，还有一个不明所以的题目。
    同时，现实的问题是，没有人感到可惜，因为所有人都陷入了新情况，过往的历史没有办法给他们提供指导，所以人们就理所应当地去忙着规划ABO时代的规章制度以及社会常识了。
    这种凉意促使她更加疯狂地投入到学习之中，四书五经要学，经史典籍要看，但原主的学业，她同样要学。
    云承也是，所以导致原来的云初霁也是。
    “你知道答案吗？”
    而现在的云初霁，她不得不是。
    这种凉意促使她回答道：“好的，老师。”
    “这就是我们古文化学者要研究的事情，我们不过分探讨价值，最重要的是找到事实。”
    多亏楚月兮知识渊博涉猎广泛，换个人可能还真听不懂云初霁在说些什么，楚月兮没有就君子与孔孟深入下去，他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他只是问道：“你知道女子的贞洁代表什么吗？除了德行之外。”
    “楚老师，我不觉得这个问题值得研究。”云初霁抬起头，这样说道。
    命运的玩笑让她把自己曾经的生活当作历史来研究，她非常不解，有什么值得研究的呢？
    云初霁咬紧了颊边肉，过了一会，松开了，启齿道：“我不知道。”
    它们像一道瀑布一样冲击着她的思维，过后却什么都没有留下，仅仅是一种凉意，还有被湿透的衣裳。
    “为何偏偏是大梁对女子的贞洁要求甚严？”
    她也在继续去，第二次培训班是教alpha们怎么穿得招omega喜欢。
    云初霁以扣子扣到最后一颗的严谨姿态在一种坦胸露乳的alpha中成功拔得头筹，继成为在身材上让omega有安全感的alpha后，她又晋升为在穿搭上让omega满意的alpha。
    大概是收了唐金主的钱，顾清格外热情洋溢地吹捧她：“你们看看这云小姐，看看人家这长裙，看看人家这长袖，再看看你们，都说了omega不喜欢太多肌肉你们还要秀，扣都快开到肚脐眼上了。”
    顾清憋了憋，冒出句话：“这就叫不守A德。”
    这些日子读书读疯了的云初霁立马瞪大了眼：“alpha讲究贞洁吗？”
    贞洁？
    这是个什么词？
    面对着顾清的一脸疑惑，云初霁也一脸疑惑。
    在楚月兮的影响下，她以为这是一个蛮普遍的词，不然怎么能组成一个论文的题目。
    “贞洁是什么意思啊？”坐在她身边的风陵小声问道。
    云初霁忍住羞涩，低声解释道：“贞洁，贞洁就是只能和一个人相守一生，也只能和一个人有肌肤之亲。”
    风陵挠了挠头，道：“那omega才有贞洁吧，他们被永久标记之后就只能和一个alpha在一起了。”
    旁边一个alpha唉声叹气道：“哪有这么简单啊，标记是可以洗的。”
    风陵也跟着唉声叹气：“所以现在omega真的是好难找，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保险。”
    另一个女alpha倒是颇为乐观地鼓励他们：“永久标记很难洗的，如果不是被逼急了，omega不至于到洗标记这步，只要我们好好学怎么做一个真alpha，讨到老婆之后不家暴之类的，发倩期也好好陪着，过一辈子不难的。”
    一个男alpha不赞同地摇头道：“那是我们上一辈的状况，现在的这群omega可难搞了。我表哥的omega就因为他出轨就把标记给洗了，花的还是我表哥的钱，你说以前哪有这事，alpha在外面放松一下不是很常见的吗？只要别永久标记别人就是了。”
    这话一出，好几个alpha都颇为感同身受地加入讨论，而挑起话题的云初霁却默默无语，实际上，她有些混乱，她觉得这幅画面有些熟悉，又说不上哪里熟悉。
    直到课程结束，拒绝了想要在她那里取经的风陵请她吃饭的邀约后，独自站在培训班的大楼底下，云初霁才终于明白这股熟悉感所从何来。
    是在嫂子进门后半个月，阿兄抬了三房妾侍之后，嫂子气得要回娘家，母亲便让她带嫂子来喝茶吃点心。
    母亲好像是这样说的：“哪家男人不这样呢？你若还记得七出，就不该放肆。”
    嫂嫂当时抹着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我们才成婚半月，实在是太不给我颜面了。”
    “你若想要颜面，就该早早地生出个嫡子来，旁的什么都是虚的。”
    “但，但我以为玄哥儿他至少是心悦于我的。”
    母亲听到这句话，嘴角扯了一下，而后轻声道：“芸姐儿，你要记住，夫妻之间，什么都比情爱重要。”
    十四岁的云初霁对此半懂不懂，印象更深的倒是她们两个竟然都没有碰茶水点心。
    而现如今的云初霁在两个时空的碰撞间却抓住了一丝奇怪的端倪：夫妻之间是没有情爱的吗？
    从前没有，现在也不必有吗？
    所以丈夫可以出轨妻子也容忍出轨，丈夫可以新婚不久就纳小妾妻子也继续费尽心思生嫡子。
    但她一直以为是有的，并不是她看了什么讲公子小姐的话本子，而是，如果不是因为爱的话，怎么能把《女诫》中的规矩全都做到呢？
    要照顾公婆，要教育孩子，要负责家里大事小事，要照顾丈夫的兄弟姐妹，要事无巨细地照顾丈夫。
    云初霁曾经想过，写《女诫》的人一定有一个非常相爱的丈夫，不然她不会如此地爱屋及乌。
    以至于母亲说那话的时候，云初霁不以为然，反倒更关心点心和茶水的问题，因为母亲并不是一个恪守《女诫》的人，至少对于父亲，她就没有照顾到事无巨细。
    父亲的衣食住行，大多是姨娘们安排的。
    她认为母亲不懂。
    然而，怎么到了现在，这些人也这么认为呢？
    好像只要有一个omega就行，不用在乎是否爱他。
    晚风吹过她的脸，隆冬时节，叫人乍醒，云初霁往上瞧，天际上尽是一辆辆悬浮车，充充盈盈的，稍稍的间隙都被天幕广告给填满了。
    怎么就没有一只鸟呢？
    她颇为可惜地想到。
    这次唐见溪没有来接她，比云初霁更失落的是一众等着的alpha——他们可真是没见过那么漂亮的omega了。
    不过看着这个幸运的alpha坐上那台和上次omega同系列的车呼啸而去时，他们心里又涌起另外一种嫉妒。
    这车的价钱可是足够买三环的一栋别墅了啊，就被这个小白脸给得了，这年头，这年头可真是不当真alpha日子就不好过。
    有钱的omega实在都太舍得花钱了。
    唐见溪还没有从出差中回来，云初霁便径直回了家。
    而云承和秦婉还没走，云初霁回来的时候，秦婉正把菜端上餐桌。
    秦婉正想要招呼着女儿吃饭，结果满脸失落的女儿挥了挥手，道：“母亲，我先去看书。”
    书里应该有答案吧。
    云初霁看了快两个小时，看到饥饿已经成为一种折磨，她终于颓丧地放下《列女传》。
    没有，没有，一个都没有。
    极度失落之下，她想起了唐见溪。
    唐小姐一定知道吧？
    唐小姐可什么都知道！
    “唐小姐，结婚可以不需要相爱的吗？”
    云初霁在光脑中发出这么一条消息。
    唐见溪大概真的很忙，在云初霁吃完晚餐后，她才回道：“有的人不需要，有的人需要，像我就是需要的。”
    云初霁立马开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