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故事
    不过，没多久，等彻底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唐见溪笑容僵住，脸上立刻涌上了懊恼。
    她抬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心想，我那引以为豪、坚持七年不找alpha的自制力呢？
    都没有看到云初霁本人，也没有闻到她的信息素，单单凭着一个视频就开始冲动。
    当然，唐见溪没有说谎，永久标记的AO是存在一定感应的，不过感应最强的时候，是第一天她送云初霁回家的时候，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紧缩，前方的小古董慢慢地走，仿佛在随时等待着一句挽回。
    唐见溪克制住了。
    今天则是第二强烈。
    而她竟然没有克制住，就那么冲动地开始寻找云初霁的消息。
    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唐见溪知道S级alpha培训的事，所以很快就找到了人。
    找到人之后，事情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现在嘴角还控制不住地上扬，这让唐见溪有些头疼。
    她觉得，她这种忽冷忽热，反反复复的态度，实在是有点渣了。
    每次决心刚刚下好，但一碰到这个人就不奏效，仿佛面对她的心和审视自己的心是完全不一样的，在云初霁面前，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展现出柔软的样子，更加omega的样子，更加唐见溪的样子。
    她那年轻又充满沧桑的脸，永远克制不住的愤怒和恨意，似乎都是被某种沉重的东西压迫而来，更别提，她身上隐隐约约的血腥气。
    看完后唐见溪的面色十分复杂，薇诺娜的身份终于被她查出来了。
    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地，让这个过程再慢一点。
    但是真相比她想得最离谱的假设还要离谱一些：一个B区最外环的omega，是怎么通过关卡来到S区三环的呢？
    唐见溪清楚地知道帝国的规定，按照规定而言，最外环的人们理论上是永远都无法通过他们边界上的那道墙的。
    唐见溪吐出一口气，睁着眼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它白得就像云初霁的脖子一样。
    但这毕竟不是唐见溪的任务，唐见深那家伙应该会有办法，而她现在主要忙着的，是另一件事。
    认清现实之后，唐见溪完全冷静下来了，把心思重新放在工作上。
    刚想着，光脑上就来了信息。
    而现在，唐氏集团上下心中都浮现一个疑问，对方哪来的这么多钱？
    再怎么降低成本，用劣质材料，抑制剂总归要起到抑制发倩的作用，假如只是卖出一管生理盐水，那不管对方的宣传再怎么铺天盖地，也没有一个omega会买账。
    到了之后，不知为何，唐见溪竟有点不敢开门，毕竟身份信息上还写着：基因检测为alpha，分化为omega。
    谢潇潇悄悄检测过，薇诺娜的那把刀上，有很多人的血。
    何况，更加诡异的是，对家公司似乎完全不在乎盈利，赚到的钱全都用来宣传，在这种执行力下，如果不是有唐见深这个千年狐狸在前面撑着，唐氏集团的抑制剂业务恐怕会大幅缩水。
    毕竟，现在确实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做。
    此时，印象里那个一言不发，浑身满是伤口的omega身上的那种阴谋的色彩更加浓烈了。
    唐见溪再也没办法坐下去，立刻驱车前往她安置薇诺娜的地方。
    她现在清楚地了解自己的情况了。
    不止唐见深，唐见溪也在暗中探查，但怎么都找不到三皇女的资金源，如果不是帝国禁止个人开采B级以上的矿产，唐见溪都怀疑三皇女是不是得了一个紫金矿了。
    皇室是有钱，但三皇女毕竟不是皇太女，能动用的资源有限，而三皇女的外家也的确是帝国数一数二的贵族大户，但当今皇后一共生了八个孩子，三个omega，五个alpha，竞争本就激烈，相传皇后也不太喜欢这个嚣张跋扈的三女儿，他更喜欢温柔老实的大儿子。
    所以，三皇女哪来的这么多钱？
    如果她没有办法就此和云初霁此生不复相见的话，那么或迟或早，她就会沦陷的，掉进那个小古董的漩涡，甚至都不会挣扎一下，就那样傻乎乎地、没有防备地，陷入爱情。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但唐氏集团仍然灯火通明。这段日子以来，为了和三皇女打擂台，唐氏集团大部分人都加班加点，价格战并不好控制，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更是常态。
    短短一行字，就可以预示一个极为悲惨的故事，尤其是在最外环，那种悲惨唐见溪光想象一下都会心底发冷。
    但门在她面前打开了。
    浑身缠满绷带的omega站在她面前，皱着眉道：“干嘛不进来？”
    “我”唐见溪想解释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头，何况门口也不是一个好地方，便先进了屋。
    这处房子并不大，但是很适合像薇诺娜这种需要隐藏身份的人住，这是在内五环里十分罕见的没有多少AI工作人员的地区，光脑探测也并不灵敏，只要用点手段就能浑水摸鱼，唐见溪在这里留足了生活用品，薇诺娜至少在半年内都可以在这里心无挂碍地养伤。
    但是，从她不时展露的情绪来看，薇诺娜还远远达不到心无挂碍的地步。
    结合自己刚刚得到的信息，唐见溪几乎可以肯定，薇诺娜来到内环，不是像其他底层人一样为了追求内环轻松富裕的生活，她有更加要紧但同时也无法轻易说出的目的。
    两人相对而坐，唐见溪先开的口，她把刚刚进门前没有说完的话补齐了：“我知道你的身份了。”
    但薇诺娜闻言并没有慌乱，不止如此，她原本烦躁的面部表情甚至因为这句话而放松了许多：“果然，你是一个神通广大的人。”
    霎时间，唐见溪惊讶地发现，薇诺娜身上一直坚固铸就的刺和令人胆寒的煞气全都不翼而飞，她变得柔和了，甚至柔和得有些谄媚，她表现出了曾经作为妓女的姿态，吸引着人们对她为所欲为，只要付出她想要的代价就行——
    “唐小姐，你能帮我找个人吗？”
    “只要您能帮我找到她，您可以让我做任何事情。”
    面对这样的薇诺娜，唐见溪坐立难安，要知道，她今天来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甚至想好了假如薇诺娜否认的话，她应该怎样旁敲侧击地逼出真相，但现在事情完全倒了一个个儿，主动权被薇诺娜双手奉上，似乎她一直以来就是在等着这一刻，等着见证唐见溪的神通广大，然后付出自己能付出的一切筹码换取一份帮助。
    唐见溪喝了一大口水，然后问道：“那个人是谁？”
    薇诺娜闻言悲伤地笑了笑，碧绿的眼眸透出一种眷念又绝望的光芒，她说：“是我曾经的未婚妻。”
    之后，薇诺娜和唐见溪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的一开始是一对甜蜜的青梅，一个人的基因检测是omega，一个人的基因检测是alpha，从小一起长大，一个是电器维修店未来的老板，一个是悬浮摩托车店主的独女，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即使是在最外环，这对年轻人也将会拥有美好而又幸福的未来。
    她们约定了等分化后就结婚。
    但到了分化的时候，命运却给她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薇诺娜分化成了omega。
    分化的过程极为凄惨，以至于当她的未婚妻海伦偷偷过来看她时，一句话还没说，就开始控制不住地哭泣，半个多小时候，才一边哭一边说：“薇诺娜，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是啊，怎么能这样对她呢？
    那些人，在平日里招呼她修电器时，都是可靠的邻里，就是同样的这群人，甚至在昨天还和她开玩笑说，等她分化后要带她去见识一下红叶区omega的风采。
    薇诺娜只是红着脸回道：“不去，我有海伦就够了。”
    店里的alpha都笑话她以后肯定会被海伦拿捏得死死的，薇诺娜没时间搭理他们，她的表弟吉米又把冰箱给修坏了，她得赶紧补救，不然这单生意就要赔钱了。
    结果，他们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事。
    薇诺娜愣愣地看着海伦哭，她的大脑告诉她，她现在应该去好好安慰自己的未婚妻。
    但，那还是自己的未婚妻吗？
    她的omega父亲已经为她擦干净了身体，但那些被凌虐过后的痕迹却仍然如此醒目，她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她的一生都将背负着这些痕迹前行了。
    于是，她非常冷漠而又理智地道：“海伦，我们分手吧。”
    “你还有三个月就要分化了，你要找一个新的alpha。”
    海伦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接着哭得更厉害了：“不行，薇诺娜，我不能抛弃你。”
    接着，她又异想天开地道：“说不定，说不定我能分化成alpha呢！”
    “到时候我们就能继续结婚了。”
    “薇诺娜，你等我，我们能继续结婚的。”
    薇诺娜当时疲惫极了，她不想再告诉她两个人同时出错的概率是多么的小，又或者真正的原因是，她也和海伦一样异想天开。
    如果她们还能结婚就好了。
    但薇诺娜并没能够等到三个月。
    她的伤刚刚养好，alpha母亲就将她卖到了红叶区，换了一万星币，可以把店里的设备稍微更新一下了。
    薇诺娜没有多么痛苦，她只是觉得麻木，非常麻木。
    人痛得过分了大抵就是如此的。
    一开始，她的omega父亲偶尔会来看她，给她带了一些关于海伦的消息。
    她没有找新的alpha。
    她分化了，是omega。
    但是由于她是独女，她的父母向来溺爱她，所以勉强挡住了单身alpha们的觊觎。
    后来omega父亲来得越来越少。
    她知道自己的表弟分化成了alpha。
    海伦还是没有找alpha。
    自己的弟弟分化成了alpha。
    然后，她的父亲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薇诺娜在红叶区里度日，她在来这的第一天就被注射了戴维秘药，身体控制不住地发倩，像一头低劣的母兽一样寻欢，每天挣的钱能留在自己手里的只有一小部分，刚刚好能够不让她饿死。
    她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变成了一只动物了。
    还是一只被饲养的动物。
    直到，独狼帮的老大找上了她，alpha坐在房间里那把唯一的椅子上，上下打量着她，而后说：“啧，长得不错嘛，难怪那个小美人愿意把自己卖了把你赎出来。”
    薇诺娜听到这话，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在红叶区的日子她总是尽量让自己不思考，这样才会好过些。
    她机械性地服侍这个alpha，alpha挑了挑眉，似乎有些嫌弃，但最终也没有拒绝。
    一切结束之后。
    alpha粗糙的大手摩挲着她的脸，淫邪地道：“味道可真不错，海伦那小丫头眼光果然不赖。”
    “海伦？”
    关海伦什么事？！
    她急切地、近乎卑微地询问。
    然后她得到一个把她从麻木中狠狠扯出来的消息：海伦把自己卖给了上层alpha，要求是让独狼帮老大把她从红叶区救出来。
    薇诺娜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接受这个消息的，但貌似是从来都没有真正接受过。
    在床上打探信息的时候，策划杀死独狼帮老大的时候，成功拿到通行卡的时候，在内环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结果戴维秘药又开始发挥作用，于是她就把自己腺体割了的时候。
    在这些时候，痛苦自始至终地占据了她的全部灵魂。
    她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她要找到海伦。
    因为，作为最外环的人，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知道，对于omega来说，比沦落到红叶区更惨的是被帮派打包卖给上层alpha。
    红叶区至少还在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生命多少会有点保障。
    而一旦被卖出去，那就代表这自己彻底成了一个玩物。
    当然，帮派们可不会承认这点，他们都说这是带着omega去内环过好日子。
    但过着好日子omega没有一个人再回到他的家乡，甚至在这个交流极度便捷的时代，连条消息都没有。
    可想而知，那只是另一个地狱而已。
    唐见溪听完了这个故事，久久沉默不语。
    而后，她似乎是想通了什么，温声道：“你知道斯巴达克斯组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