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背后
这个该怎么形容呢？
云初霁现在的确是又开心又慌张的。
这两种情绪互相促进，让屏幕上的文字都幻化成了毫无意义的花纹。
她读不进去。
真令人羞愧。
她脑子里想的尽是另外一件事，唐小姐如今是处在忽冷忽热的热那一阶段？
还是说她今后也不会再冷下去了呢？
云初霁时不时拿着余光看唐见溪，她似乎是工作得入神了，和自己完全不一样，她一点都没有感受到所谓目光的重量，而自己被她一看就会停下来，做什么都由着她了。
云初霁顿时觉得自己有点没出息，她在安全的环境下向来表情上脸，那种故作认真的看书神态立刻就装不下去，变成一张苦巴巴的小脸，委委屈屈的样子。
唐见溪眉头稍稍一挑，安排下一系列事情，接着关掉光脑，转过头，撑着下巴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云初霁被惊得从沙发上弹起来，连连摆手：“没有！”
“哦。”唐见溪看样子是认同了，但云初霁气还没喘匀，她就问出了更加难缠的问题：“那你怎么一直看我？”
而正是这份对不公平的自知之明，促使着唐见溪的反反复复。
汤喝完了，云初霁还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低头沉思着，在墙上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阴影，那个阴影的头紧紧地黏着膝盖，仿佛婴儿尚在母体时的姿态。
“我很害怕，因为你是一个alpha。”唐见溪这么和她解释。
云初霁不懂。
唐见溪找到了理由，便开口道：“吃饭吧，我帮你点了冒菜，你应该会喜欢。”
然后丢下我。
没人知道。
唐见溪扬起的嘴角顿时僵住了。
唐见溪从送餐AI手上接过外卖，在餐桌上一样样摆好，这种自己做家务的感觉让她颇为新奇，以至于心中的沉郁都放松了一点。
但是外卖来了。
情况很难办，眼前这个实际人生经历只有十六年的女孩并不像她的十六岁那么天真浪漫。
哦，也对，多少也是快要嫁人的年纪。
她端正了表情，心想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云初霁将大家闺秀的气势拿得足足的，径直说道：“我在想唐小姐这次要在多久后才觉得我是个麻烦。”
她是不一样的，唐见溪知道，但又有多么不一样呢？
云初霁现在懂了吗？唐见溪不知道。
不过，饭总不能不吃，二十一岁也要长身体的嘛。
那难道我要像个成年人一样地和她交流吗？
唐见溪的手仍撑着下巴，那张过分精致的脸上美丽总是能够盖过一切，使云初霁看不清她真实的情绪。
唐见溪舀了一碗汤。
什么啊！原来早就发现了啊！
云初霁有些气恼，她觉得自己被戏耍了，而唐小姐似乎总以戏耍她为乐。
唐见溪叹了一口气，她怀疑自己的话是不是说得过重，诚实的来说，云初霁并不是一名典型的alpha，她只是恰巧拥有了一具alpha的身体，她内里的灵魂并不是alpha的，就因为她具有一个alpha的外壳，便将所有alpha的原罪都一股脑地加诸在她身上，这一点都不公平。
于是唐见溪将薇诺娜讲给她的故事告诉了云初霁。
云初霁闻声抬起了头，她仿佛是刚刚从一项噩梦中惊醒过来，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她大声说道：“唐小姐，我知道海伦在哪。”
唐见溪手里的汤勺被惊得掉了下来：“怎么可能？”
海伦是半年前失踪的，而半年前，如果忽略那诡异的时空规则的话，云初霁还在青陵县等着相看未来夫婿呢！
但很快，唐见溪想到另一个人，她瞪大眼睛：“是原来的云初霁？！”
云初霁艰难地点头。
唐见溪刚刚和她讲着这个故事时，她脑海中就隐隐约约有着熟悉感，这种交易，这种买卖，这种将omega公开贩卖的形式，她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在原主的光脑里！
是的，那些她觉得恶心而不堪入目的视频里，是有几个omega被绑住，然后像商品一样被摆成各种姿势叫卖的。
当时云初霁只当这是原主变态情趣的一种发泄方式，它和其他的视频一样都是人为虚构的，而云初霁从记忆里得知，原主从分化后就沉迷于这类视频，甚至多次被父母撞见过，但她从来都不知悔改。
但是，如果它们是真的呢？
如果那些殴打、辱骂和残虐是真的呢？
并非像记忆中云承叱骂的那样仅仅是“二十一禁的色情视频”，不是演员，而是真实的、无辜的人呢？
糟糕的是，云初霁出于厌恶，把光脑里的视频全都清空了。
而这些视频的源头来自于一个星网号，它总是每隔三天就给她发这类视频，云初霁不堪其扰，也把它给删了。
但这并不是所有谜题的终点。
所有谜题的终点，包括原主的极端alpha主义都来源于一个名字：光荣。
光荣组织，一个至少A级alpha和身家过百亿星币的alpha才能加入的高端alpha组织，这个组织能为它自诩精英的成员提供许多便利，包括一些生意情报，omega的情报，以及一些omega。
原主之所以能够设计唐见溪成功，就是靠着光荣组织提供的药物，而且，就连她意图强制标记唐见溪这件事，光荣组织也是知情并且支持的。
这些记忆一直埋藏在原主脑海的深处，似乎原主自己也知道它们是多么见不得人。
就在刚刚，云初霁努力回想起来了，现在她苍白着脸，对着唐见溪说：“唐小姐，你知道光荣吗？”
多么熟悉的对白，三天之前，唐见溪对着薇诺娜说了差不多一样的话。
但和薇诺娜不一样的是，她知道光荣。
这是一个精英alpha组织，只有高等级和极度富有的alpha才有资格参与，大约像是一个俱乐部，值得注意的是，三皇女也在里面。
唐见溪将汤勺捡起，放到餐桌上，起身朝云初霁走来，冷静地道：“你可以和我讲讲吗？”
原身顶多算得上是光荣外层的一个小喽啰，在光荣真正有地位的都是那些大贵族alpha和S级alpha，像原身那样在人群中或许突出，但是在光荣里，她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A级alpha而已。
她所能知道的，所能干涉的事物，并不涉及光荣的核心，比如说，原身从来都不知道光荣的管理层有多少人以及究竟是谁创立了光荣组织。
云初霁只能把她所知的全都告诉了唐见溪，但这些就足够令人触目惊心，它们包括在私下里分享各种高级omega的情报，比如他们的行踪、发倩期和私密照片，包括那些令人发指的虐待行为，包括那些叫卖。
“这种贩卖omega的活动，在光荣内部是优惠价，也就是说，这些omega可能会被他们高价卖给任何人。”
“你刚刚和我说起海伦的事，我觉得，海伦很可能就是在光荣被卖掉的。”
而且，也只有这样的精英alpha组织有能力掌控最外环的所有帮派势力。
唐见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背青筋隐现，她在云初霁面前的柔和气质完全收敛起来了，她现在得紧咬着牙才能让自己不被愤怒给冲击得失去理智。
“有证据吗？”
只要有证据，她就可以让这群杀千刀的alpha被杀上一千刀。
云初霁羞愧地摇头道：“我把那些视频都删了。”
唐见溪不以为意，光脑的信息都是可以恢复的。
餐桌上的外卖逐渐冷却，客厅里的两人正埋头恢复数据。
一个半小时后，经过漫长的验证和搜寻，唐见溪终于找到了她要的东西。
颤唞着手指，唐见溪点开了这个视频。
画面里是一个刚刚分化的omega男性，他面色通红，神志不清，很明显被人注射了药物。
他的后背站着一个将自己浑身包裹在黑袍中的人，带着变声器，分不清男女：“我们今天这个货啊，可不一般，花了好大的价钱才驯服的。”
“这些刚分化的小O就是性情比较刚烈，当然咯，味道也很好。”
“诶？玩具熊小姐给出了五十万星币，看来这个小东西今天有福了，玩具熊小姐可是最会调教人的。”
“哦，等等，大汤姆先生给出了七十万星币，但是要验一验货。”
“没问题，顾客是上帝嘛。”
话声刚落，黑袍人就将omega上下剥了个精光，仅仅留下束缚他的绳索，画面里透着一股暴虐中的色情。
这股色情大约是刺激到了买家们，后来又有不少人喊价，最终以一百二十万星币的价格将这个omega拍卖了出去。
唐见溪看完之后，久久沉默。
云初霁则自剥衣服那环节后就扭开了头。
“不够。”唐见溪喃喃道。
云初霁不解地问道：“什么不够？”
唐见溪眨了眨眼，自虐似的又点开了那个视频，嘴上回道：“这样的证据不够。”
“这甚至不能说是证据，和光荣没有任何明面上的联系，他们可以很轻易地就推出一只替罪羊。”
说到后面，唐见溪已经有些急了。
她无法想象，就在她说话的这几分钟里，又有多少个最外层omega被帮派绑着手脚像一只牲畜一样地卖给了这群所谓的精英alpha。
云初霁手足无措，她好像帮不上什么忙，那是外面的世界，是属于唐见溪的世界，而她，到现在为止都沉浸在书本的世界，这两个世界之间隔着巨大的藩篱。
不过，或许她也能帮得上忙——只要越过藩篱就好。
云初霁抿了抿唇，她想，她大概有办法来偿还唐小姐了。
不仅仅是无关痛痒的信息素，她可以做一些更加有用的事情。
“唐小姐，你刚刚说，因为我是alpha，所以你没有办法和我真正敞开心扉地交流。”
“你担心我会成为和别人一样的alpha。”
“但是我觉得，或许我alpha的身份，也能够帮得上你。”
“你看，我现在已经是S级的alpha了，如果我进入光荣的话，我可以找到证据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