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试探
唐济十分难过，她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虽然她们家omega浓度过高，但她作为一个单独的alpha从来也没有得到过什么特别的关注。
她的大儿子喜欢学习和挣钱。
她的小女儿每天躲在房里神神秘秘地那个omega地下组织联系。
这都没有关系，她还有她的老婆，老婆才是最重要的。
当初她费尽心思给自己拗了一个古董狂热者的人设，一掷千金买下大批量古董，把博物馆当成第二个家，好一番折腾之后，才总算让楚家最明亮的一颗珍珠在一众联姻对象里挑中了自己。
唐济生来一张棺材脸，非常能唬人，一看就是刚正不阿的大家族继承人。但实际上，她肚子里坏水也不少，不然也不能在那么多人的窥伺下把唐家的抑制生意一步步做大做强，以至于在帝国辖下中三分之一的领土，都只卖唐家的抑制剂。
而三皇女再怎么嚣张，在没有上位之前，也只敢在帝都星作威作福，要换成金凤星，她那些东西连设备都凑不齐。
公正地来说，唐济一生也算得上是威名赫赫，在商场上战绩卓越，如今在政界也崭露头角，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大展身手的时候。
但她最得意的一次胜利，就是成功地让楚月兮选择了自己。
云初霁看了看楚月兮，又看了看唐济，决定先回答自己老师：“在大梁统一之前，九州离乱，异族肆虐，人们已经习惯和异族共同生存，这不是由于大梁的政治制度带来的，相反，大梁在开国时大力倡导廉政，连杀了几千贪官，牵连者近十万，反而是让朝野上下风气一清。”
唐济：【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我觉得作为你的母亲，我也有必要和小云谈谈。】
要知道，离她去A区就只剩五个小时了啊！
这件事，唐济没有和别人说过，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在结婚之后仍然将古董狂热者的形象保持了下来，以此作为她和自己爱好古文化的omega丈夫的日常交流话题，并且在她真的成为一个古董狂热者之后，依靠着朝夕相处和共同话题的作用，成功地走进了楚月兮的心。
唐济悄摸着给自己的女儿发信息：【你不管管？】
唐见溪：【云初霁这么招人喜欢？】
随即，她转过头，看着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疑似未来岳母，对着她那张棺材脸，云初霁下意识拘谨而恭敬起来，这和她对楚月兮的恭敬不同，对楚月兮是师长的恭敬，对唐济则是防备下的恭敬。
“您找我？”
但是，唐济狠狠吞了一大口热茶，愤愤地看着对面和那个臭不要脸的A德玩意（唐济给云初霁起的爱称）就大梁的政治制度相较于前朝是进步还是退步谈得热火朝天。
唐见溪：【？？？】
这无比珍贵的五个小时，她亲爱的老婆居然不和她一起度过，反而和一个没头脑的A德玩意讨论什么大梁。
这时候楚月兮还在说：“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大梁的政治制度确实造成了更加严重的道德败坏和官场腐败，在前朝，异族入侵居然能得到士大夫的帮扶这简直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唐济：【这是一个母亲的职责】
好了，计划通。
唐见溪：【我们家不都是我爸说了算吗？】
“我们谈谈。”唐济面无表情地道。
等她回来之后就是她和小月兮聊了。
唐济：【对了，我待会把小云叫走之后，你给你爸看看我给他买点那个花瓶，是大梁朝遗存的东西，我放在A4柜里了。】
被躲开了。
唐济：【哪有上门第一天和岳父讨论学术问题的。】
唐济满意地勾起唇角，然后平静下神色，走到云初霁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云初霁下意识看向唐见溪的方向，唐见溪朝她眨了眨眼，示意不用担心。
不过楚月兮对自己alpha的了解就像对自己脸上的一颗痣一样，不用瞧都知道它在什么地方，他也不用多想就能猜到唐济的心思：“谈什么谈，你不会要学着那些A区老贵族想让小云识相一点吧。”
唐济神色一僵，这的确是她之前的打算。
不过现在，她却换了个想法：“我听说小云最近因为A德的事在帝国出了名，我想问问她对这件事的看法。”
究竟是一朵真的奇葩，还是妄想曲意逢迎骗自己女儿的真心，看在她是自己老婆的学生份上，唐济决定给她一个狡辩的机会。
可说起A德，楚月兮的学术魂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冒头了：“云初霁，你关于A德的理论是不是基于女德理论体系的再创造，我在上面看到了很多远古华夏民族和一些宗教理论的痕迹。”
唐济像块冰柱子似的站在那，觉得自己好生多余。
但凡她老婆研究的是近一点的东西，她现在也不至于一头雾水。可是大梁这个朝代，在帝国的通俗教育体系里甚至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它就像一块被洪水和峭壁冲击成沙粒的鹅卵石一样，没有人知道它原本的模样。
可偏偏，楚月兮就是喜欢这种将沙粒拼凑回石头的工作。
不过对于这个话题，真正的当事人云初霁却不能像谈论大梁的政治制度那样理直气壮，她承认自己是在立场的催使下构造出A德理论的，它们不具备学术上的中立性。
于是云初霁仅仅含糊的回答道：“是有这方面的因素，但也和现在的社会情况相关。”
楚月兮没有打扰云初霁和唐济谈话的意图，他刚刚只是突然想到这件事，何况他和唐见溪也有话要说。
“你可以写一篇论文给我吗？我觉得你的理论挺有意思的，大概是你研究大梁贞洁的附加产物？”
说完这句话后，楚月兮意识到自己有违背初心的嫌疑，连忙温声道：“你先和小唐去聊吧，我们待会再仔细聊。”
云初霁点了点头，跟着唐济往楼上走去。
这所房子的内部装饰是楚月兮在帝国图书馆那间专属图书室的延伸，房里很少有智能家居的痕迹，甚至连门都是用钥匙打开的，也没有在其他地方随处可见的AI问好声音，给人一种温暖且私密的感觉。
云初霁决定日后若自己能自立，挣到足够的钱后也要将家里这样装潢。
唐济将云初霁带到了二楼的一个半开放的露台上，露台边上爬满了藤类植物，正对面是楚月兮精心设计的花园，露台上的酸梨木小桌子上还平铺了一本看到一半的书。
唐济和云初霁没有坐下，她们站在露台的围栏边，清风徐徐，吹动两个alpha间自然的沉默气氛。
唐济先开口道：“你做好决定入赘唐家了吗？”
云初霁：“啊？”
“见深不喜欢alpha的事情在S区并不算秘密，但是唐家总得有继承人，过去我和小月都不愿意太过逼见溪，也就让她拖到了现在。”
“不过，她既然现在开窍了，找上了你，我必须得提醒你一句，和唐家二女儿在一起并不是一件一劳永逸的事，我们唐家也不会让外人占我们便宜。”
云初霁听到这番意味深远的话，心想，见溪之前并没有完全逗她。
她以为这只是ABO时代下一对自由恋爱的AO见一下家长的事情，表达自己对这段关系的重视。
然而，现在情况居然已经陷入到谈婚论嫁的氛围中了。
云初霁不打算给唐见溪的母亲留下这样的期待，她和唐见溪归根结底是没有未来的，如果唐见溪背负了整个唐家的传承的话，那么不管是怎么光明正大的理由，也不应当作为撒谎骗人的借口。
于是她抿了抿唇，认真地道：“见溪和我不打算结婚。”
哈，才刚刚开头就把劣质悬浮车的尾气露出来了，就知道你就想在唐家捞一笔！
唐济心里得意，面上却不显，她皱了皱她严肃的眉，淡声问道：“为什么？你不甘心入赘吗？”
云初霁无欲则刚，这会丝毫没有被这位在帝国数一数二的强权人物吓到：“我配不上她。”
唐济愣住了，她当然知道云初霁配不上唐见溪，区区一个帝国大学教授的女儿，想要迎娶唐家的omega，不能说是痴心妄想吧，至少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所以才让你入赘的啊！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你现在不应该用你S级alpha的身份来提高价码吗？！
哦，这可能就是她谈价技巧。
唐济冷静下来了，云淡风轻地道：“我当然知道你配不上她，但是入赘嘛，不在乎什么配不配得上，只要见溪喜欢就好。”
“还是说，你有什么别的条件？”
云初霁摇头：“不，我没有，但我觉得我这个人平平无奇，见溪迟早会对我生厌，我不想用婚姻来捆绑她。”
“我希望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都是因为她喜欢我，而不是我们有婚姻的牵绊，我明白，像见溪这么优秀的人，我只是她人生中的一个过客，我清楚自己的位置，所以从来都不敢奢求太多。”
“事实上，见溪能带我来见你们，我就很开心了。”
唐济觉得头皮发麻。
这种腔调，怎么听怎么像被羞辱调教后的纯良omega，许多贵族年少气盛的时候就喜欢玩这种把戏。
把一个出生贫寒的omega放到身边养着，一边对他予取予求，一边暗示他配不上他。
成功把人驯成了自己的一条狗之后，就把人扔回去，看着对方发疯、痛苦、自我折磨，然后有的自杀，有的随便找个人过活了却残生。
可是，这些人是alpha啊！
自己的女儿是omega啊！
这是怎么回事！唐见溪这么多年不恋爱，合着是偷偷变态去了吗？！
云初霁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言谈反而让对面这个过于见多识广和老谋深算的alpha对自己的女儿产生了某种不妙的想象，她自认为把真相半真半假地说了出去——她的确不认为自己有资格陪伴唐见溪一生。
也不认为自己有资格用婚姻来捆绑唐见溪——哪怕是为了多么感人的目的。
于是，两人大眼瞪小眼，唐济叹了一口气，还是想要为自己的女儿找补一下：“见溪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因为你的出身而看不起你，这孩子从小就善良。”
嗯……大概吧。
云初霁当然赞同：“是啊，见溪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了。”
然后，她严肃地指正道：“她没有看不起我，是我自己看不起自己，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唐济沉默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误会自己的女儿了。
一切的原因都在于前面这个alpha可怕的脑回路和更加可怕的低自尊（相较于alpha的冲天自尊而言）。
“那一大通A德理论，是你的真心想法吧。”唐济语气颇为复杂。
然后她看见这个S级alpha微微垂下了头，看起来有些羞怯的样子，低声道：“嗯。”
“我就觉得alpha应该是那样的。”
作为帝国金字塔顶尖上的一批人，唐济这辈子见过很多演员，不论是以演员为职业的，还是在生活中自然而然的锻炼出演员这门技艺的，甚至她自己也是一个优秀的演员，所以她看得出来云初霁虽然有演的成分，但是不多。
不至于让她从一个alpha奇葩变成一个alpha野心家。
唐济想拍她的肩，但下意识知道她会躲开，于是半途又将手背到了身后，她望向远处那一大片白桦林，语气微妙地道：“见溪能找到你，也算是她的福气。”
“您谬赞了！”
“……你喝杯茶吧。”
别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