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告知
    唐见溪计划得十分完美，但实际上，去S区和结婚这两件事是矛盾的。
    唐见溪带着云初霁在C区四处游玩，过了三天热恋期情侣常有的甜蜜生活，除了云初霁心惊胆战生怕自己过线外，这称得上是相当美好的日子。
    在这美好的日子结束之际，两人却要分道扬镳。
    可惜分道扬镳的理由过于正当，唐见溪再怎么烦闷不舍也没有办法——结婚这种事，要和父母通个气。
    加上最近正是帝国的立国庆典期间，按理说这个时候都是家族成员一起欢度庆典的时候，唐家已经明里暗里提醒过好几次，唐济差点指着唐见溪的鼻子说她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了。
    而云家这边，对于自己女儿和唐家小姐的关系，在云初霁承认之后，再加上星网和二女儿的持续关注，秦婉和云承早就了解得七七八八，只是一直没有太多谈及的机会，实在是云初霁近期所参与的事件太过密集也太过震撼，一重重冲击下来，云初霁和唐见溪的伴侣关系走到了哪一步已然成为云家议题中较为次要的一项了。
    首先，云初霁二次分化成了S级，这就给了云家夫妇一个重锤，他们明明记得女儿的基因报告上预测的等级是A级。
    好，这可以说是基因报告出了问题，夫妻俩经过讨论都这样说服了自己，在和云初霁聊起这件事的时候也仅仅将侧重点放在对其身体健康的关心上。
    但，云初霁从一个狂热A权主义者变成一个正常alpha这尚且可以用孩子长大了来解释，但从一个狂热A权主义者变成A德奠基人，这足以让云承考虑带女儿进行精神科方面的检查了。
    云初霁对此的解释也很含糊，只说看到了一些自己从前忽视的东西，现在想通了。
    直到，那颗被按在在帝国脚底的雷轰然爆炸。
    或许，这就是小霁所说的她曾忽视的东西？
    既然这样，那他们倒勉强可以理解，毕竟家里的这个小的从看了那个直播后就开始嚷嚷着什么alpha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管自己的alpha老爸听没听到，近来还想着参加那个斯巴达克斯组织，肉眼可见地成为了一名虔诚的狂热O权主义者。
    可云家的爱，是给秦婉十月怀胎生出来、多年教导下成人的原主的，云初霁接受符合原主消费标准的零花钱，签收符合原主口味的食物，接受符合原主性格的嘱咐，这些都很好，但太好了，起到了反作用，提醒云初霁——
    那群上层的alpha竟然已经傲慢成了这样，这和联邦又有什么区别？
    联邦蔑视所有底层，帝国蔑视所有底层omega？
    衣着变得保守，像是已经跳脱出年轻人沉迷的时尚魔咒，听说这段日子一直在为课题奔走，云家夫妻现如今可以肯定，这个总是让人担忧的alpha女儿，终于回到了正轨上。
    不过她从来没有后悔过。
    秦婉和云承不知道自家保守派的基因是怎么养出的这两个极端的女儿，只能安慰自己是帝国造的孽，逼得人不得不极端，就是他们作为两个孩子的父母，这些年来各种荒诞的事大大小小都看过一些，面对光荣惹出来的烂摊子，也气得想要骂人。
    她是一个卑劣的冒名者。
    正因如此，他们没有过多干涉云初晚，只提醒她尽量在不影响成绩的情况下为omega发声和奔走。
    而经过一年后，在精神上完成180度翻转的alpha女儿终于回到了家。
    这不足以打消云家父母的疑惑，他们仍然试图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来感受女儿的精神状态。
    云家夫妇敏锐地察觉到，既然第一手消息是从唐见溪手里传出来的，那么据说在苍星和唐见溪形影不离的云初霁想必早就知道了这方面的内幕。
    唐见溪对她的爱是有迹可循的，它所有产生和发展的过程都围绕着从大梁而来的云初霁。
    当初认下原主的身份和家庭并不算是深思熟虑的决定，那只是一个在寂寥海域中无望漂流的人渴望多抓住一根绳索的求生举措而已。
    她的变化看上去不仅仅集中在精神方面，和当初在S区的时候相比，云初霁明显沉稳了许多，从小到大围绕在她身上的那股神经质般的不安消减了许多，仅留下一抹淡淡的痕迹，在偶尔的一次对视中可见端倪。
    帝国上下被震了个倒仰。
    在云初霁原本的设想中，她想要的很少，只要通过云家父母怀念她不可再见的亲人就好，可在尝试后才发现，皮相本身是一个极为虚无的词汇，在近乎相同的两具身体内部，安放着不同的灵魂，而这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到现在，她已经能够清楚地辨别ABO时代的父母和自己生身父母的不同。
    秦婉帮她将行李放到她的房间，云初霁在身后跟着，对这个地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家庭，父母温和讲理，妹妹可爱活泼，往这样的家庭倾注悲剧是一项不可原谅的行为，不过正因为这个家庭太好了，她反而无法如她所想的那样寻回旧日的亲情眷念，在每一次陌生的关心、教导和嘱托的背后，她心理升起的因无法理解的爱而产生的惶恐都提醒着她：她是一个外来者。
    所以，实际上，这很少的一部分也是很难达成的。
    走进原主的房间，里面干净整洁，没有像公寓里那样充斥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旁的手办柜里放满了原主钟爱的各式悬浮车模型，是一个相当典型的帝国中产阶级年轻alpha房间。
    云初霁接过自己的行李，向秦婉温声道谢，秦婉嗔怪地看她一眼，伸手过来整理她有些乱了的头发。
    云初霁低下头方便她的举止，秦婉见她这般乖巧，不由叹息道：“你最近真的懂事不少。”
    她没有回答。
    秦婉也没有就这个话题深入下去，再过两天就是帝国立国庆典，在这个时候，皇帝会携带皇室成员在整座帝都星巡游，沿着第一任在各区签订和平条约的次序和地点进行，最终回到A区，整个巡游耗时半个月，在这半个月内，帝国人全体放假，由AI全权负责人类的日常生活所需，帝国上下都沉浸在庆典欢乐的氛围中，赞美帝国结束了开启之战的征伐。
    不过，在当前这个时期，立国庆典显然将具有更加微妙的意义。
    第二次开启之战的阴影在星网的争执与互相辱骂中缓缓蔓延，近来帝国已经出现了多起AO械斗事件，这在过去几乎是难以想象的，究其原因，无疑是因为皇室和官方都迟迟未能做出足够有力的反应。
    官方仅仅是将涉案的alpha和帮派抓捕归案，但对于案情的种种细节，却始终未能做到完整的披露，由于案犯本身高贵的身份，不得不让人担忧其中暗箱操作的可能性。
    而皇室的问题则是在不断沸腾的星网舆论中慢慢浮现的，它作为AO平衡的象征，其不论性别的继承权正是AO互相妥协的见证，可如今，帝国已经持续一百年没有出现一个omega皇帝了。
    这个惊人的事实在星网上飞速发酵，逐渐成为一股舆论上的洪流，omega们倒逼皇室做出符合身份的决定，部分alpha声称这是alpha优于omega的生理前提下的自然选择，omega这种一味要求平等的呼吁是对公平的亵渎，部分alpha不发一言，beta们则依然在全世界看戏。
    好像所有人都忽视了一个问题，帝国从来没有一个beta皇帝。
    不过皇室中AO比例极高倒可以充当一个客观的事实证据，皇室一代中常常只有一两个beta或者一个都没有，相比较而言，AO在进化更加全面、数量更多的情况下，作为继承优先序列似乎是可以理解的。
    当然，这都是关乎帝国的大事，有无数只手在暗中推动，若将目光放到每一个帝国的家庭上，那么庆典就意味着阖家团圆的日子。
    云家在唐家面前不算什么，但实际上也是一个颇为盘根错节的家族，由于帝国对生育的重视，一代代繁衍之下，各路亲戚关系十分复杂，让云初霁不得不联想到大梁时期的宗族。
    但相比宗族而言，云家的关系倒没有那么紧密，除了在庆典时聚上一次之外，平常的时候鲜少联系，唯一在血缘之外可以说得上的关联就是云家人大多扎根于学术界，在帝国诸多大学中都有云家人的身影。
    现在，秦婉正是要向云初霁说一下几日后的云家聚会。
    秦婉的视线划过自己成熟许多的alpha女儿，集中在那面手办墙上，声音温柔：“你这段时间在星网上出了很大风头，聚会上可能会有很多人来问你各种事情，你看着回答就行，不要因为是亲戚而勉强自己。”
    “嗯。”云初霁应了一声，想起自己回家的一部分初衷，觉得现在先和秦婉说一声也未尝不可，“我和见溪打算结婚了。”
    秦婉的眼睛睁大，略微震惊地看了过来：“可是你和她？”
    谈恋爱是一回事，结婚是另一回事，结婚意味着永久标记不会被抹去，意味着今后两个人的人生将长长久久地捆绑在一起。
    可是，云初霁和唐见溪满打满算也就相识了三个月而已，这场相识的开头甚至是一场难以言喻的惨剧，怎么就能这么快走到婚姻的程度？
    要知道，就在两个月之前，云初霁还在和他们商量一年后要为唐见溪洗去永久标记呢。
    云初霁知道她的未尽之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路的过程过于曲折，要想讲得明白透彻就不可避免地要将真相全盘托出，最终她只能说出了一半的真相：“我改得很好，见溪和我相处得也很好，我们都认同对方是一位足够优秀的伴侣，而且，因为永久标记的存在，结婚是一个很好的收场，我也能以一个更加名正言顺的身份来照顾见溪。”
    这样说似乎还是太过含糊，缺乏过于有力的证明，可不管光荣还是穿越都无法轻易透露，云初霁想到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于是接着说：“同时，我和见溪的信息素匹配率很高。”
    “多高？”
    “百分之九十五。”
    秦婉沉默了一会。
    而后说：“我相信你们是认真的了。”
    百分之九十五，属于帝国都会强制结婚的范围，在这么高的匹配度下，两个人居然还花了三个月来培养和磨合感情。
    这都不是真爱，还有什么是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