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景色
    洛神酒店是S区内环首屈一指的情侣酒店，占地广阔，据说里面有人类能够想象到的所有情趣。
    它的主人是一位花名在外的beta，这并不值得惊讶，比起alpha和omega光靠信息素就能完成求偶的大部分工作，没有腺体的beta在情趣方面向来很有见地。
    这大概也能算得上是某种种族天赋。
    云初霁现在就受益于这种种族天赋。
    昨天她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已近傍晚，简单看了眼房间后就去楼下餐厅吃晚餐。
    而晚餐之后在这间房里发生的事情，并不能叫人提起任何心思来观察一下这个房间，云初霁甚至觉得那满地的花瓣都有些碍事——为了不摔倒，她不得不放慢脚步，但这显然会让她怀里陷入假性发倩的人多受一会折磨。
    只是，等一切要紧的事都完成之后，她终于发现了这个酒店的好处。
    比如说自动清洁且过分柔软的床，比如说各种去淤痕的药，比如说浴室里已经放好了的水。
    但也有坏处，云初霁心虚地看了一眼头顶的镜子，它刚刚差点被吓得中途停了下来，还是唐见溪察觉到她心底未能完全解开的心结，倒没有换掉天花板的材质——那太费时间，也太扫兴致——她只是聪明地提议去另一个没有镜子的地方继续。
    镜子的问题先不谈，云初霁现在低头为难地打量着衣柜里的睡袍，以这个酒店的价位，为客人准备的睡袍自然都是全新的，只是按照它的布料而言，似乎也并不能起到什么睡袍的功用。
    真可惜，见溪睡着了，但如果她醒来能看到这样的景色，应该会和我现在一样开心吧。
    不过此时，唐见溪最关注的不是专门根据她们两人性格设计出来的樱花，而是，云初霁已经半露的肩头。
    所以——云初霁轻轻地吻了一下唐见溪的额头，无声地道：“晚安。”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这件酒店更让云初霁觉得惊奇而满意的，无疑是此刻窗外簌簌而落的雪，以及那一道近似月光的亮色。
    唐见溪没能如云初霁所想的那样在只剩下四个小时的夜晚中途醒来，她醒在了白天，没有看见月下的雪，但是看见了阳台小花园里纷飞的樱花。
    是很适合谈情说爱的樱花。
    之所以说是近似，是因为在当今这种程度的光污染下，城市里基本已经看不见月亮的踪迹，它只剩下一团干瘪的光，像一面忘了写字的灯牌。
    总比不穿好，再折腾别的怕是会把人吵醒。
    不过，实际上来说，此时云初霁看到的月光也是人类所造出来的光污染。
    略带欢快地在心头补充道：“我开心是因为见溪也是景色的一部分。”
    唐见溪忍不住想，看来，睡袍也是特意定制的，不然怎么会这么符合她的心意。
    云初霁拿出来两件颜色清淡的。
    想到一半，云初霁又否定了自己。
    相传洛神是通过分析用户数据从而为每一个住户专门设计出一套情趣的方案，这种事在帝国本来比较受人忌讳，但由于洛神严格遵守了信息保密法，所有的工作都交给AI处理，加上它的业务又是那么得人心，不但没有被指责，反而还将此做成了卖点。
    算了。
    云初霁为唐见溪上好药，穿上睡袍，而后将她放在床上更靠窗的那边。
    这让云初霁为难的睡袍是对襟的丝绸睡袍，仅靠一根细细的线维持安全，但实际上也不太安全，因为线只有一根，而且位置太下了。
    反正没有鸟会因此迷失，而且它还那么漂亮。
    很难得啊。
    稍微一动作，就什么都能看清。
    她正把手从过大的缝隙中间探进去，就碰到了另一只不该出现的手。
    唐见溪抬起眼睛：“你醒了？”
    云初霁把唐见溪的手放到一边，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拢了拢衣襟，而后道：“嗯。”
    唐见溪不像云初霁那么玩不起，她侧过身，半撑着头，那不堪一击的衣服构造立刻将她近乎完美的身躯像一幅油画一般地展现。
    omega伸出右手食指，挑动alpha身前那根细细的线：“还没下床呢，怎么就换了一幅面孔？”
    云初霁动都不敢动，头皮发麻，脚尖、手指都在发麻，她的喉咙上下滑动，圆圆的眼睛漫上一层水汽，略带艰难地道：“见溪你昨天都昏过去了，我觉得这种事太不受控，所以我们还是克制些好。”
    唐见溪手指一僵，云初霁这么一说，她浑身上下那种仿佛是泡澡泡太久之后又软又舒坦的感觉慢慢地浮了上来，与此同时，还有一些合理的疲惫。
    不过她并没有听从云初霁的劝告，即使中途晕过去的人是她。
    唐见溪小声说出了解决办法：“多适应几次就好了。”
    然后，那根线就断了。
    唐见溪终于还是看见了夜晚的雪和月光。
    此时云初霁已经通过酒店管理要来了新的睡袍免得重蹈覆辙，并且让AI端来了晚餐，而她本人则坐在床边等唐见溪醒来。
    是的，唐见溪小姐又晕了过去。
    她几乎已经形成抑制剂抵抗的身体虽然在云初霁数月持之以恒的信息素治疗中得到了珍贵的修复，但在应对这种更加深度的标记时还是会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这就使唐见溪十分羞耻地表现出外强中干的特质。
    感受了一下周身的干爽和一粒粒扣子组成的睡衣防线，唐见溪把被子掀开，伸出了手，然后如愿以偿得到了一个拥抱以及拥抱之后被抱着洗漱的待遇。
    卫生间里，当脸上最后一滴水珠和云初霁手上的毛巾擦净后，唐见溪眨了眨眼，不知道是得意还是苦恼地道：“你现在好像很会照顾我了。”
    云初霁把毛巾放回原处，同时回道：“这有什么不好的吗？”
    “我不清楚这是不是好事，因为如果我的灵魂、身体和习惯全都爱上你的话，那我简直就完完全全地被你吃定了。”唐见溪点着云初霁的下巴，给出了这个答案。
    云初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抱起她，来到餐桌边上，一勺一勺地给她喂海鲜粥，云初霁盯着粥上漂浮的浅红色虾仁，别扭地道：“那这样算的话，见溪早就吃定我了。”
    灵魂和身体什么的自然不必说，习惯——她在帝国的生活习惯可都是在唐见溪的影响下养成的。
    现在更是养成了睡觉不闻着唐见溪身上的味道就睡不好的恶习。
    唐见溪看向云初霁微红的耳尖，心头有一股极为熨烫的暖流淌过，比昨晚的所有温热都更加叫人满足，这种感受唐见溪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地表达——她缺乏这种经验——于是只能用最直接的说法：“小霁，你总是这么说话的话会让我想再适应一下的。”
    云初霁浑身又开始紧张，但是面上努力不为所动，她又舀起一勺粥，一边喂一边嘴上嘟囔道：“先补补身体吧。”
    “……”
    唐见溪一把夺过碗。
    几下喝完，然后擦了擦嘴，温声细语：“我说了这是适应的问题，我有omega生理学的学位，所以我知道我这种情况只要多来几次就好，如果几次不行，几十次也可以。”
    云初霁缓缓抬起头。
    人造月光在窗外洒落，那么美丽的景色，房间里的两个人却都没有心思欣赏。
    唐见溪请了年假，所以她有充足的时间来适应，但有些工作却是无法请假的，尤其是一些性命攸关的工作。
    云玄现在就在做着这样的工作。
    他在当一名“母亲”。
    他没有和露西亚一起返回A区，反正这个时代便捷的通讯足以解决绝大多数沟通上的困难。
    云初霁每周都会过来看他，难以想象，那个曾经颇有贤名的妹妹竟然几次暗示他可以把孩子打掉，不过她都能把女诫修修补补变成A德，这种程度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她那颗没有经过仔细培养的大脑又怎么能够理解，在他扭曲的身体里不只孕育了一个孩子。
    一个是没有价值的肉团，除了血缘之外基本上是怪物。
    另一个，则是他精心策划的复仇婴儿。
    两个孩子都在长大，吸收着来自他身体和灵魂的营养，它们逐渐变得健全，长出手和脚，能够在他的子宫里动。
    真是叫人惊叹的生命啊。
    他面前的墙上挂了一张大大的纸，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线条，其中alpha、beta和omega三个字眼出现得最是频繁。
    值得注意的是，alpha、omega与beta所用的笔墨颜色不同，一个是红色，一个是黑色。
    而那最红的两个行字，是两个名字。
    露西亚·霍尔。
    奥菲亚·霍尔。
    “快了。”云玄喃喃道，“这种牝鸡司晨的乱象必须要拨乱反正，男女不辨的怪物也应当被烧个干净。”
    此时，在他面前的光幕上，复杂的信息流像是在洪水肆虐过后的大地上那样隐秘而又随意的交织着，然而在他那个年代，短视的人们很少知道，像这种水流是更大的一场灾难的原因。
    云玄相信，这个时代的人们会更加短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