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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他并非皇后嫡子,自然不被杨家历

    第九十七章他并非皇后嫡子,自然不被杨家历代宗祖接纳
    安平长公主听完了谷雨的话,神情微有一息停顿,但并没有什么表示,而是凤目一扫,瞥向小暑:“你来说。”
    小暑磕了个头,道:“回禀殿下,正如谷雨姐姐所讲,姑娘在离开太后宫中之后先是去了梅园,接着遇到了六殿下,同殿下一起漫步赏雪,然后回了含凉殿,再是长生殿、府里。”
    “至于他们在途中都去过哪些地方,遇到过什么人、什么事,谷雨姐姐在方才已经说全了,奴婢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安平长公主眼也不抬,垂目看着指尖的染甲金粉:“本宫不是让你补充,而是要你从头到尾地再讲一遍。”
    小暑老老实实地把那日的情景复述了一遍,内容和谷雨所言相差不离,大体的细节也能合上,只是声音有些发抖,头也一直叩在地上,不曾有半分抬起,显然极为紧张。
    安平长公主在听了之后依旧不置可否,陷入了长达几息的沉默。
    半晌,才徐徐开口:“行了,你们下去吧,好生照顾姑娘。”
    又道,“看在你们姑娘的面子上,本宫暂且不计较你们此次的失职,饶过一回。”
    “但事不可三,倘若再有下次,你二人就不必出现在本宫的面前了。”
    两人连连谢恩,并告罪应诺,如此几番,才从明间退了出来。
    谷雨叹息:“长公主问话,焉有不答之理?姑娘又没有醒来,我们上哪里去听从她的吩咐?只能等她醒来后再主动向她请罪了。”
    她心中的不安越发扩大,决定等阮问颖转醒便立即告知此事,以免对其有所妨碍。
    长公主殿下的询问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寻溯病因,还是——
    “莫非……”想起曾经听闻府中老人讲述的那些异事,小暑的后背有些发凉,忍不住伸手抓住谷雨的胳膊,低声询问,“姑娘是遇上什么……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谷雨轻吐口气:“不然呢?装傻充愣?还是负隅顽抗?那日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跟着姑娘,我们就算咬紧牙关,又能紧到哪去?而且姑娘行止得体,没什么不好说的,我们瞒着作甚?”
    谷雨百思不得其解。
    谷雨冷不丁被她这么一碰,也有些惊吓,但很快就没了,皱眉道:“休要胡言。姑娘不过是前些日子里着了凉,这两日又累着了,才再度起了病气,哪里是像你说的这般。”
    并且,比起小暑的疑惑不解,她还要多两分不安。回想起之前因为吴想容之语而生起的猜测,以及阮问颖对此“勿要多言”的提醒,她的心中慢慢打起了鼓。
    又抱怨谷雨:“你也是,二话不说地就把姑娘那日的情形透露了,弄得我措手不及……我还以为你能想出应对的说辞,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易地开口了……”
    “你自己胡思乱想吓着自己我不管,但你若要把这些猜测说出口,让他人听见,带累了姑娘,那我可饶不了你,长公主殿下更饶不了。”
    “也是。”小暑想了想,神色舒展了几分,点点头,“姑娘待我们素来宽厚,应当不会太过苛责。就是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长公主殿下会忽然询问那日的情况,这和姑娘的病有关么?”
    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使得自家姑娘这般沉郁难起?
    谷雨没有多加责备,略略说了两句,就同她一道离开了偏房,来到阮问颖的内室寝间,一人候在榻边、一人候在帘外地陪侍照顾。
    小暑也察觉了自己的失言,清楚这些话虽然只是随口一说,然而一旦流传到外头,极易被人捕风捉影地谈论开,会对自家姑娘的名誉造成不好的影响,连忙懊恼拍嘴,赌咒发誓不再乱讲。
    “刚才真是快吓死我了。”小暑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长公主殿下在想什么?怎么忽然问起了我们那些话?”
    先前吴家兄妹看诊时,她们这些下人都被屏退了,不知晓内里实情,此刻不由得胡乱猜测起来,比如说,一些会发生在冬日里的奇闻怪谈。
    小暑抿唇:“可是我听山黎姐姐说,像我们这些服侍主子的,最忌讳擅自做决定,一件事,不管要不要说、要说什么,都应当听从主子的吩咐,不能自己衡量。”
    不过她的心里也在想着和小暑同样的问题,那就是安平长公主为什么会询问那天的事情。
    待得安平长公主看望过阮问颖离开,更是打心底舒了口气,放松了下来。
    阮问颖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
    她先是梦到自己同家人一起在祠堂祭祖,接着画面一转,变成了陛下带领文武百官在上陵祭礼,杨世醒着典服立在右首,编钟叮咚作响,周围香雾缭绕,整个场景庄严又诡异。
    在祭告太庙时,上表的疏文不知为何无法燃尽,她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知道从哪里站了出来,大声宣告这是因为六皇子身世有疑的缘故,他并非皇后嫡子,自然不被杨家历代宗祖接纳。
    接着画面又是一转,杨世醒一袭纯黑襟袍立在张府门前,看不清面容,但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冷意,浓稠的鲜血缓缓从紧闭的朱红大门里漫出,周围吵嚷喧闹,不知是在抄家还是在抄斩。
    再然后,纷乱的动静变成了喧天的锣鼓和热闹的鞭炮声,血色被大红取代,张府被国公府取代,她披上了嫁衣,杨世醒身上的黑袍也换成了喜服,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朝她乘坐的花轿走来。
    马匹上的他身形潇洒,面容却时而模糊、时而清楚,像是在开怀而笑,又像是在桀桀冷笑。
    花轿里的她对此感到格外不安,不想嫁给他,张口想大喊出他的真实身份,以此来表示他配不上她,却发不出一点声响,只能在焦灼无力中看着他掀开轿帘,整个人被绝望和惊恐淹没。
    在他伸手进来的一刹那,周围春暖花开,她从睡梦中睁开双眼,发觉自己倚靠在一块假山石上,杨世醒华服锦衣,意气风发,正含笑捧着花朵洒落在她的身上,下起一阵花瓣雨。
    他的笑容如此湛然,眸光如此明亮,让她在一瞬间确认了自己是从一场荒诞不经的噩梦中醒来,带着后怕地长长舒出一口气,寻求安慰般投入他的怀里,对他讲述起她所做的梦境。
    末了,询问他道:如果你真的不是陛下和舅母的孩子,并且和我一起知晓了这个秘密,你会怎么办?
    他思忖片刻,露出一个微笑:斩草除根。
    “……姑娘?姑娘!姑娘!”
    阮问颖睁开眼时,冷汗还没有从她的后背消下去。
    她怔怔地瞧了榻边的侍女好一会儿,才在她们着急关切的神情中确定,她这一回是真的醒来了,不是在做什么一环套一环的无尽噩梦。
    见她醒来,小暑几乎是扑到了她的身旁,欣喜不已地欢嚷:“太好了!姑娘,你终于醒了!”
    一旁的谷雨也舒展眉眼,朝她怡然莞尔:“姑娘还好吗,身体可有哪里不适?”
    啜饮了一盏热腾腾的蜜水,阮问颖终于弄清楚了情况。
    原来,她在接受了吴想容的针灸之后虽然退了烧,却还是昏睡不醒,持续了足足有四天。
    在这四天的每一天里,吴家兄妹都会过来给她来把脉看诊,调整药方,一直到今日,白露照着数度更改的方子煎了药,喂她服下,她才转醒。
    这份转醒还很不悠然,她方才躺在榻上时,神情颇为痛苦,不仅蹙眉咬唇,而且在额迹渗出了细密的汗水,差点没吓坏她们两个,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直到现在也放不下心,询问她是否全然无恙。
    “没事。”阮问颖靠着软枕,捧着余温未散的茶盏,轻声回答,“不过是做了一个有些离奇的梦,不碍着什么……”
    “倒是你们,我此番忽然病倒,又醒得这么挣扎,你们一定担心坏了——”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询问,“对了,父亲和母亲还有祖母那边,他们怎么样了?还好吗?”
    小暑道:“姑娘病倒后,国公大人和长公主殿下焦急不已,来来回回地瞧了姑娘好几趟。大长公主殿下对姑娘的病情也十分关切,命人送来了许多珍奇药品。”
    “还有世子、世子夫人,二公子和二少夫人,济襄侯夫人和四姑娘他们,都来探望过姑娘。”她一个个数着。
    谷雨在一旁补充:“太后和皇后殿下也听闻了姑娘的病情,派人过来看了一回。皇后殿下还指派了一名太医过来,给姑娘看病。不过在看过之后,那名太医说以吴太医的诊断为准,无需他再多言。”
    “皇后?”阮问颖喃喃,“……宫里也知道了我的病?”
    “是啊。”小暑有些不解地应声,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年前姑娘抱恙时,皇后殿下不是派人来问过一回吗?此番姑娘病倒,皇后殿下自然会更加关心。”
    “姑娘若是再病下去,还不醒来,恐怕不止太后,就连陛下都会被惊动呢。姑娘昏睡的这几日,长公主殿下都急坏了,要不是国公大人阻止,长公主殿下怕是会将整个太医院都搬过来。”
    “也是。”阮问颖淡淡一笑,握紧了手中的茶盏,“皇后殿下待我素来亲近,自然会多加关切……”
    又道,“身为人女,让长辈这般忧劳是我之过。母亲他们知道我醒来了吗?如果没有,你去找个人和他们报声信,免得他们继续为我担心牵挂。”
    小暑利落地应了,起身离开内室,自去吩咐。
    谷雨则行至垂帘处,确认外头没有他人之后,回到阮问颖的榻边,道:“有一件事,奴婢不敢欺瞒姑娘。”
    “在姑娘昏睡不醒的当日,长公主殿下曾询问过我和小暑,让我们告知姑娘先前在宫里的行迹,不知所为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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