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好姐姐,是醒儿错了
含凉殿。
阮问颖将打好络子的玉佩递给杨世醒,邀功一般地道:“我把络子打好了,你瞧瞧,是不是很好看?”
杨世醒接过,拿在手里翻看一眼,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不错,看起来很是花费了一番心思。”
“那是自然。”她颇为自得道,“这是我特意去向府里最好的绣娘请教,连夜打出来的。光是式样就选了好几种,挑挑拣拣才定下,就怕你不喜欢。”
她说这话的本意是想多得到他的几声夸赞,没想到对方听了,却是倏然收敛了笑容,蹙眉打量着她道:“你身子尚未养好,怎可熬夜费神?”
“我知道。”她的心里甜丝丝的,知道他是在关心她,娇声道,“但我想早点见到你嘛,就忍不住早早把这络子打好了。”
“你不打好络子也可以过来见我。”
“可我想早点见到你对它爱不释手的模样,听你称赞我。”
这话一出,杨世醒眉宇间的结登时解开,哑然失笑:“你啊……”
等杨世醒在话音的末尾落下一个亲吻,张口含住她小巧圆润的耳珠时,更是让她心潮迭涌,再维持不住面上的镇定,软腰倒进他的怀里。
然后,他倾身凑过去,在她耳边道出一声:“好姐姐,是醒儿错了,还请姐姐大人有大量,原谅醒儿这一回。”
杨世醒应得干脆:“好妹妹。”
“那是你的问题。”他笑意湛湛,“反正我已经照着你的要求叫了,你不能再挑我的错。”
这不是他们之间第一次亲密,但如此令人面红耳赤的亲热之举,阮问颖还是头一回遇着,一时心跳如擂鼓,说不出半句话。
阮问颖原本准备让他说几声好听的话便把这一篇章揭过去,然而在她装模作样地思忖片刻之后,却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当下眼珠一转,抿嘴笑道:“你叫我一声好姐姐,我就原谅你。”
阮问颖逸出一声细细的轻哼:“不挑就不挑。”
杨世醒低声询问她:“要怎样才算数?”
她纠正:“不行,要叫姐姐。”
杨世醒噙着笑想了一会儿。
轻低的话语伴随着温热的气息拂过阮问颖的耳畔,霎时间让她感到一阵极为磨人的酥痒,白皙的肌肤浮现出一层绯色,似雪绽红梅,动人无比。
“而且我不是叫了你好几声姐姐吗,只是你没有应而已。”
结束时,她已经没有了再和他纠缠的心,含羞带嗔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小声嘟囔:“不愿意叫就不叫,使这些把戏来捉弄我做什么……当我稀罕你叫我姐姐么。”
他不肯叫,指出:“你年纪比我小。”
阮问颖理直气壮:“正是因为小才这样,要不然人人都喊我姐姐,我还不稀罕你这么叫呢。”
“好吧,是我之过。”他含笑回应,凝睇着她,很配合地道,“那么请问我要如何做才能向颖姑娘赔罪,不辜负姑娘的一腔心意呢?”
阮问颖容色越显晕红,美目圆睁,再度瞪向他道:“你叫完就对我——……让我怎么应?”
说话的同时,他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搂着她的腰,继续在她耳畔处轻轻慢慢地研磨。
“我可没有捉弄你。”杨世醒挑眉,澄清得格外坦然,“我这是情不自禁。”
阮问颖佯作不满地嘟唇:“我什么我?我为你如此熬夜费神,你不感动也就算了,竟然还反过来指责我,当真是枉费了我对你的一腔心意。”
“你这是舞弊。”她埋在他的胸`前,含着笑咬着唇地同他说话,声音里带着娇娇的颤唞,如同春日里迎风招展的重瓣花枝,“不算数。”
她算是看明白了,若想从面前这人身上得到一两分好处,得先把自己盘剥出十分,伤敌一百自损八千,往后她是绝对不会再这么做了。
她有些悻悻地转移话题:“既然你觉得我这络子打得还不错,那就让我给你系上吧——这玉佩你是会随身戴着的吧?”
“哦,不会。”杨世醒道,“这枚玉佩比较重要,若是随身佩戴,恐有丢失之虞,所以我一般会把它收着。”
阮问颖闻言有些失望:“那你让我打络子做什么?”
同时心内暗诽,都主动把它丢弃在林子里了,还说什么害怕,简直是睁眼说瞎话。
杨世醒道:“自然是因为有了你的络子,它才能称得上珍宝,值得我好生收藏,否则它就只是一块单纯的烫手山芋,光是想想就令人心烦。”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阮问颖在瞬间把失望变成了甜蜜,充满柔情地对他漾开一个笑容,伸手覆上他的手掌,连同玉佩与他一起相握。
杨世醒反握住她,目光在她腕间的手镯上停留,一笑:“你竟然找回了这镯子?我还以为你把它摔了或者丢了呢。”
阮问颖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禁感到一阵心虚,强自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笑道:“怎么会呢,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我就是丢了自己也不会丢了它。”
“是吗?”他挑眉,“那为什么镯子上有划痕?”
阮问颖一惊,下意识要抽回手,转念想起她曾于灯下细细查看手镯,确保其完好无损,才反应过来他是在使诈骗她,及时止了动作,镇定道:“怎么可能,一定是你看花眼了。你再仔细瞧瞧?”
杨世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阮问颖乖巧安静地回看。
半晌。
她低下头。
“……对不起,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杨世醒抱起双臂,也没说什么话,只询问她:“你该叫我什么?”
阮问颖这回很上道,甜甜唤了一声:“世醒哥哥。”
撒娇地轻轻摇晃他的手,加了一句:“是颖颖错了,你原谅颖颖这一回,好不好?我不是成心的。”把他先前说过的话完全复述了一遍,还用了她觉得小孩子气但对方喜欢的称呼。
杨世醒由她摇着,面容波澜不惊。
“成心的也没关系。”他道,“反正我已经原谅了你许多回,不差这么一回。”
阮问颖察言观色,见他虽然神色不显,但是自唇角处逸出了一缕若隐若现的笑,就知道他没有在真的和她生气,当下安了大半的心,把关于手镯的事解释了一通。
末了,朝他讨好卖乖地道:“那会儿我正在伤心气恼的时候,一见着这镯子就会忍不住想起你,进而想起你对我的那些冷言冷语……便一时气血上头,把它摔了。”
“不过很快我就后悔了,想要把它找回来,但那时它已经失去了踪影,谷雨和小暑也已经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了事,我不好意思向她们询问手镯的下落,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
杨世醒看着她:“你当时不好意思询问,现在就好意思了?”
她有些心虚地笑了一笑:“这不是我们两个和好了嘛,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要寻回来了。”
他煞有介事地“哦”了一声:“也就是说,如果我与你没有和好,你便不会想着去寻回它了?”
阮问颖再度心虚地笑了笑。
低下头,小声道:“你也是知道的,我素来是个爱憎分明的性子……”
“爱憎分明。”跟前人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看来你那会儿对我是心怀憎恨的了,不想看到半点和我有关的东西。”
她的声音越发变小:“是由爱生恨……”
“你还敢说。”
阮问颖不说话了。
她能从对方的话语里分辨出来他不是想责备她,只是有些失望不满,但正因如此她才会感到难过,觉得自己辜负了他的情意。
“对不起嘛……”她细声朝他道歉,“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我发誓。”
“我没有在生你的气。”杨世醒道,虽然他的话语颇为冷硬,听起来像在生她的气,但他的态度还是比较亲近和缓的,由着她讨好地挽着他的臂膀。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侍女没有自作主张把我送你的那些东西收好藏起来,而是乖乖按照你的吩咐把它们毁了,包括我送你的这镯子,也被你一下摔坏了,你准备怎么办?”
阮问颖巴巴地看着他:“我想过,我会向你赔罪。”
“怎么赔?”
“我什么话都听你的。”
这话一出,杨世醒脸上的神情就松动了一分。
他露出一个意料之外的轻笑:“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不如你回去以后把我送你的那些东西都扔了?我想看看你待如何向我赔罪,如何什么话都听我的。”
阮问颖霎时羞红了脸,抬手拍打他:“你——登徒子!”
杨世醒笑着受了她这一下,握住她的手腕,促狭道:“我还什么要求都没有提呢,你怎么就骂起我来了?你心里在想什么?”
氛围彻底化开,阮问颖的一颗心也落回原处,回答变得大胆起来,多了两分底气:“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就在想什么。”
“是吗?那你说说,我心里在想什么?”
“我不说。”
“为什么不说?”
“你自己清楚。”
“好吧,那我换个问题。为什么一说起这话你就会脸红?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又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
两人你来我往地笑闹了一番,最终以一个甜腻的亲吻与充满温情的怀抱作为结束。
杨世醒把阮问颖抱在怀里,微微俯着身、低着头,鼻尖贴着她的鼻尖,亲昵地对她低语:“那个时候我对你的态度也有错,是我不好,所以这件事我不怪你。”
“但往后你可别再这样了,别的东西尤可,只有这枚手镯,是我费了好多心血才给你打出来的,是我们之间的定情信物,你万不能把它丢弃,除非——你当真对我心死了。”
“不会了。”她认真地对他许诺,“之前是我太过任性,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会一直把它戴着,也会一直陪着你,永远不分开。”
听罢,杨世醒笑着亲吻了一下她,一切尽在不言中。
叙完了情,又亲眼看着他收好了玉佩,阮问颖就说起了正事。
她把她母亲在昨日对他的一番称赞说了,询问道:“你那天去拜见我娘时都说了什么?让她对你好生夸奖,直说你是我的良人。”
杨世醒对此似乎有些意外:“你娘她这么夸我了?”
她点点头。
他道:“那就奇怪了,我也没说什么,不过略略言语了两句而已。”
略略言语……
“……你没有对我娘说什么含沙射影的话吧?”她有些迟疑地询问。
他看她一眼,道:“不清楚。”
阮问颖:“……什么叫不清楚?”
“意思就是,我当时已经很克制自己了,尽量注意了对她的态度。”杨世醒懒散回答,“但我那会儿满脑子都是你,想着你的清瘦模样,在心里揣摩你这些日子受了多少苦,止不住生出些不满,或许就在话语里带了一点出来。”
阮问颖有些明白了:“看来我娘是觉得你真的关心我,没有只做表面功夫,所以才对你另眼相看。”
“那还真是难得。”他笑出一声,抱臂转身行至一旁的凭案处,“我这么一个父母不祥的野种,居然也能得到安平长公主的青眼,当真是令我受宠若惊。”
阮问颖不妨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心中不由一跳。
她跟着走过去,期期艾艾地道:“我娘她就是这么一个性子,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她——她会这么说并不是真的觉得你——不尽如人意,只不过是——”
她有些打了结,不知道该如何圆话。
杨世醒也没有要她圆:“你不必如此,妾婢贱类之子无异凡俗鄙陋,这是陛下亲口对我说过的话,你娘会有此之言很正常,毕竟我的真实身份就是如此。”
“双亲不知,父母不祥,确为贱类之子,当得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