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反正我已经忘了,你也忘了就是
阮问颖有些心慌意乱,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杨世醒。
过往的几个月,她虽然和他没少嬉闹,但始终不曾逾越界限,陡然之间被打破,还是在外力的因由下,并且一下跳跃到了需要服用避子汤的地步,她……她实在有些无所适从。
她当然知道还有半年她就要嫁给他,迟早会经历这些事,但她现在不是还没有嫁吗?做下这等、这等事体,她总感觉有些奇怪,仿佛成为了越宽王之流的人物……
当然,她清楚,她与杨世醒之间的情况和越宽王不同,他们是被逼无奈的,但——她总归——
心神不定间,阮问颖的目光无意识落到杨世醒手中的奏折上。
然后她就发现,他看似在一本正经地阅览奏折,实则从晚膳前就没有换过折子,上面的章体句式连只用余光瞥过几眼的她都觉得熟悉。
很显然,在这件事上,杨世醒和她一样无法泰然处之,只是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而已。
发现这一点,阮问颖忽然安下了心。
他对她做下的……他们之间的这一回经历,固然给洞房花烛夜留下了遗憾,但也是为了救她,如果能有别的方法不让她受苦,她相信他不会这样做。
所以……她不怪他,一点也不。
“看完了。”他面不改色,“就是没记住上面写了什么,等会儿得空时需要再看一遍。”
且,从某种程度而言,他们算是有了夫妻之实,她也——成为了他的妻子。
她继续娇嗔,抽出手来打了他一下:“你讨厌!明知道我想问什么还戏弄我。我都这样身心俱疲了还和我胡闹,半点也不心疼我。”
阮问颖自然不会这么看他,听他这么说,便也不再多问,道了一声“那就好”,陷入了沉默,倚靠在锦榻上,看着绣有繁纹金线的罗帐发呆。
他笑道:“什么?”
她低眉莞尔,小声轻絮道:“我不懂这些,不过既然是你的意思,那我就听你的……你要我喝什么药,我便喝什么。”
阮问颖忍不住漾出一点笑意,半是促狭地提醒:“你这折子看了多久了?晚膳前也在看,晚膳后也在看,是没有别的折子了吗?可别白白浪费了时辰,明日还要上早朝呢。”
可她绞尽脑汁都想不出合适的问法,只能支支吾吾着含糊过去,害羞地红着脸看向他,期望他能与自己心有灵犀:“你——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吧?”
杨世醒一顿,没有表现出她预想中的尴尬,从善如流地把奏折合起,置于一旁:“你休息时我已经把折子看得差不多了,不碍事。”
她道:“这份折子也看完了?”
她本想问问他昨天发生了什么,她有没有对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毕竟她被药迷得神志不清,清醒的记忆只持续到吴想容给她拔除银针为止。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阮问颖的心里就倏然盈满了蜜意柔情。
阮问颖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明白,但故意装不明白来逗弄她,当下羞恼咬唇,瞪着他道:“自然是你知道的那些。”
他继续笑着装傻:“我知道什么?”
杨世醒回了她一个言简意赅的“嗯”,继续维持着淡定的模样,看着手里半天也没翻动一幅的奏折。
甚至有些羞涩,因为她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这毕竟是人生大事之一,她又那么喜欢他,和心仪之人拥有这样一层关系,不管缘由与时机再怎么不对,也总是值得欢喜的。
阮问颖成功被他逗笑,舒展欢颜:“你确定只有这一本没记住?还是赶紧回去把今天的奏折再看一遍吧,免得明日上朝出什么差错。我不要紧的。”
杨世醒陪着她沉默,伸手覆上她的手掌,给予她无声的温暖支持。
“真的没事,你昏睡了一整日,我在旁边守着你,除了看奏折也没别的事可做,早早就看完了。”杨世醒道,“你也别把我想得太差劲了,国家大事,我岂会轻忽怠慢?”
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开口:“昨晚……你——你是怎么——”
杨世醒终于收敛了笑,握拳低咳一声,露出一副正经的表情来:“好吧,既然你想知道,那么我就告诉你。”
“其实也没什么,昨日吴想容入殿后,我一直留意着你们这边的动静。听到你发出难受的声音,赶紧过来查探究竟,然后——就是你知道的这样了。”
阮问颖耳根发红,努力不去想他所说的这样是哪样,小声嗫嚅:“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杨世醒回了一声“嗯”:“吴家兄妹和我说过,你中的药药性很烈,会让你迷迷糊糊,什么都不记得。这样也好,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忘了就是。”
她呆了一呆:“我——我让你感到不愉快了吗?”
他干咳一声,面上罕见地闪过一丝窘迫:“那倒没有、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都不重要,只要你没事就行。”
“我——我那时候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就想着如何安抚你的难受——我不是说你不好,是——”
说到这里,他卡了壳,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半晌才吐出一句:“……你明白吧?”
阮问颖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
只有一点她很肯定,那就是素来从容自若、连身世也能坦然面对的他,居然在回答她的话上断断续续了多次,显然是真的觉得难以启齿,不管是在羞窘还是别的方面。
这让她安了一点心,知道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对此感到尴尬,但也同时升起了一点焦虑,怀疑她昨晚的表现是不是很差,才会让一向镇定的他有如此反应。
“我……”她犹犹豫豫道,“我没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吧?”
“没有。”杨世醒这回倒是答得挺快,恢复了一点平时不拖泥带水的风范。
可惜他只利索了两个字,就又变回了刚才的状态,目光游移道:“你——你挺好的,就是……有些神志不清。”
阮问颖眨眨眼,在一开始没有弄明白他的意思。
她神志不清不是很正常吗,要不然何须他来……他们之间经历这种事情?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
她的神志不清不仅使她在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也使她在过程中迷迷糊糊,分辨不清人,不管昨晚的人是不是他,她都不会……不会拒绝。
所以他的态度才会这么别扭。
阮问颖相信,杨世醒和她一样,与她有此嬿婉之好,心底在略感遗憾之余也会生出欢喜,没有谁在与心上人共赴巫山云雨之后还能无动于衷。
可这件事又很特殊,因为他们不是自愿这么做的,而是情势所逼之下的无奈之举,她不一定需要他来这么做,甚至差一点就不用他来了。
一旦她落入歹人之手,同样也会像昨晚那样毫无反抗之力,任人施由,或许还会情态毕露,毕竟她中的是催.情药。
杨世醒应当是想到这一点,才会不见喜色,说话也吞吞吐吐的,不肯告诉她具体的情形。
阮问颖如是作想,伸手反握住他的手掌,露出一个微笑:“好,我知道了。你——你不必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反正我已经忘了,你也忘了就是。”
杨世醒抬起眸看向她,总算有了点平日的模样:“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之间不该发生这种事一般。虽说时机不对,但你迟早会成为我的妻子,怎么能叫我忘记?还是说你不情愿?”
“自然不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声音,“我只是——可能我昨晚给你留下的印象不怎么好,所以——你——”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体会到了和他方才一样的心境,索性把心一横,用最不可耳闻的嗫嚅说出最直白的话。
“你——你是不是觉得不高兴?觉得昨天晚上的我有你没你都一样?你在——你在担心我?生杨士祈的气?”
发生了这种事,杨士祈在她心里已经从不怀好意的东宫太子变成了猪狗不如的畜生,她不屑再用“太子”二字称呼他,干脆直呼其名。
而杨世醒一听到这三个字,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冷冷道:“生气?如此说法未免太过轻松。他竟胆敢对你下手,不让他千百倍奉还,难消我心头之恨。”
这话提醒了阮问颖,她自醒来后就把一颗心吊在昨晚的事上,险些忘了徐家别庄里的前情,登时将满腔旖旎之情消散,迭声询问。
“对了,昨天你把我带回宫之后,徐家别庄里的那些人怎么样了?晗姐姐她们如何了?知道我的事了吗?还有杨士祈,你把他处置了吗?”
除此之外,她还问了许多问题,包括她是怎么中的催.情药,他又是怎么得到消息赶来的等等,以及被她忽视了一天、现在终于意识到不在场的谷雨小暑二人,她也同样挂怀她们的安危。
见状,杨世醒先是安抚住她,让她不要着急,然后才斟酌着语句,把来龙去脉缓缓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