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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一句句姐姐长、妹妹短的,也

    第二百三十六章一句句姐姐长、妹妹短的,也不怕闪了舌头
    杨世醒一语道破所有迷雾。
    阮问颖眼前一亮,顿觉明悟了不少。
    她盈出一个欢喜的笑容:“原是这般。”
    “不瞒你说,昨日遇见双雅后,我心里就一直压着桩事。想着,要是当初我没有把她带进山庄,引荐给宜山夫人,她的家是不是就不会散。”
    “她如今瞧着是过得不错,可如果她家里没有发生变故,也许她能过得更好呢?所以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杨世醒半含笑意地哂她:“你怎么总是喜欢把别人的错误归咎到自己身上?你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吗,他人的前途命运尽皆系于你一身?”
    “品性好的人不会因为你给他一笔横财就变坏,品性差的人也不会因为你不帮他就安分守己。她的家人天性使然,纵使没有得到那笔横财,也迟早会生事。”
    “你不过是把时间提前了一点,帮她早点挨过这一遭而已,有什么好自责的?要我说,那农家女反倒该谢谢你,谢你帮她扫除了人生道路上的阻碍。”
    阮问颖摸摸鼻尖,虚心领受了他的前半段话:“我自然不会把自己当回事。只是她是我唯一接触到的农家女孩,年纪又小,我就忍不住会多想一想……好在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
    他目光平静,似一潭山泉,烁着清亮的光。阮问颖看着,心旌于刹那间摇曳,漾出一抹动容的浅笑。
    “没人能确保。”杨世醒把目光转向她,“但我不能因为这点不确定就不去做,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如果不积跬步,又何以至千里呢?”
    杨世醒眸里含出一丝笑意,挑眉道:“好,这话我记下了。希望你别转过头就忘了它,骂我混账。”
    “姐姐方才作的那一首诗真好,素闻姐姐才名,今日一见,果真令人惊叹。”一名身量纤细的少女执起酒盏,笑着走来,“妹妹在这里敬姐姐一杯。”
    “尽人事,听天命。”杨世醒把她搂进怀里,“好在这几年没发生什么严重灾害,兴民苑也有了一点突破,或许过不了多久就能改换一新。你不必多忧。”
    阮问颖笑嗔着拍了一下他抚在她脸颊上的手:“怕什么?只要你不做混账事,我就不会骂你。”
    至于他的后半段话,虽然听上去也很有道理,但着实有些大言不惭,她暂时还没那个脸皮去附和,遂略过不提,当做没有听到。
    九月底,宜山夫人举办品蟹宴,邀请众贵女与宴。
    不过她也不会在这上面和他争辩,顺着他的话道:“那你也比那些什么都不做的人强。你是天底下第一好的儿郎,我——我与有荣焉。”
    她把话题转回到学堂上:“照你方才之言,学堂要办得足够多才能有效果,可现在只办了三间,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实现网罗天下英才的设想呢?”
    杨世醒微微一笑,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这话该我来说才是。我虽然在此一事上费心出力,但只是为了免受士族辖制,招揽天下门生,不是什么为民请命,没有你说得那么无私。”
    阮问颖凝起眉,没想到里头有这么多的麻烦:“需要这么久吗?二十年都未必能办成?”
    “且办学堂不仅是办就行,兴民苑也要跟上,一旦种地的人少了,粮食就会成为问题。如果不能找出解决之法,让天下人学有所学只能是个设想。”
    又是一年秋,一场宴,与宴的人少了一批,也多了一批。
    “嗯。我不忧。不管将来如何,我都会陪伴在你的身边。”
    他懒懒道:“三十年也未必。徐茂渊把它称为百年之计,依我看,若不能汇集天时、地利、人和,几个百年都没用。”
    “十年?二十年?”对方随口报出几个数字,“总之不会很短。这种事需要慢慢来,士族的对抗、朝堂的制衡取舍和新旧政替,都会让时间不断延长。”
    笑了一会儿,她收敛容色,脸颊贴着他的手掌,在他掌心里轻蹭:“民以食为天,不管办不办学堂,粮食问题都至关重要,希望兴民苑能尽快找到解决之法。”
    “百年?”阮问颖吃了一惊,“这未免也太久了……便是高祖在开国之初定下的安民之道,也不过维持了三四十年,一百年……谁能确保它施行这么长久?”
    阮问颖不觉得他是单纯为自己,诚然,这是一条网罗心腹的捷径,但他还有更轻松的路可以走,没必要非这么做。
    “你说的是。此乃为生民请命之根本,纵有千难万险也要迎难而上,是我肤浅了。”
    阮问颖打量着她:“你是……?”
    来人自报家门,道是都转运使之女苏方月,原居泗州,现随家中长辈一道上京,才至不久。
    都转运使一职本由张氏兄长担任,张家倒后,这一位置就空了下来,由水陆运使暂代,直到前一个月才定下新的人选。
    此职历来为盐司要职,在任者虽鲜有善终,但仍旧吸引着不少人前仆后继,毕竟这是一个肥差,能受到多方拉拢,不管是长袖善舞还是则主而侍都可一展宏图。
    很显然,这位新任的都转运使愿为六皇子效犬马之劳,其女上行下效,自然对将来的六皇子妃态度殷切,生怕后者不认自己这个“妹妹”。
    “原来是苏妹妹。”阮问颖摆出世家贵女的端庄微笑,既不过分冷淡,也不过分热情,“不过一首拙作,当不得妹妹如此夸奖。”
    苏方月继续回以亲热的笑:“姐姐当得。姐姐方才于诗文中用的那一个‘过’字,当真是妙极……”
    不远处的闻思静冷眼瞧着这一幕,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走了一个徐妙清,又来了一个苏家女,一句句姐姐长、妹妹短的,也不怕闪了舌头。”
    她同身旁的长姐道:“这位新来的苏妹妹在亲近咱们未来的六皇子妃之前,难道没有去打听打听,上一个同其姐妹相称的人落得了什么下场吗?”
    闻家长女蹙眉轻斥:“静儿。慎言。”
    闻思静哼了一声:“我慎什么言?我又没有包藏祸心,也没有——算了,不说了,大好的时节说这些扫兴的做什么,左右要应付这些虚情假意的人不是我。走吧,大姐,我们去别处瞧瞧。”
    廊上的闻家二女转道离开,廊下的苏方月继续亲亲热热地同阮问颖说着话。
    阮问颖应付了一会儿,渐生不耐,好在对方是个伶俐人,察觉出她的态度,乖觉地主动告了辞,临走前还借着附近盛开的木芙蓉夸奖了一番她的容貌,可谓周全妥帖至极。
    让一向很少说人闲话的阮淑晗都摇了摇头:“这位苏姑娘,可真是太有心了。”
    “还行。能瞧出她的有心就好。”阮问颖不甚在意,“我也不是第一回碰见这样的人了。”
    阮淑晗道:“只怕这样的人在往后会越来越多,你招架不住。”
    她莞尔:“姐姐看轻我了,不过应付几个人,我怎么会招架不住?”
    对方迟疑:“我是怕……会再出第二个徐妙清。”
    “姐姐不必怕。”她道,“当初她能得手,不是因为她是谁,而是因为我信任她,才给了她可乘之机。现在我不会再给别人这个机会了。”
    阮淑晗闻言一怔,没有说话,默默握住她的双手,对她弯出一个微笑。
    宜山夫人的品蟹宴自然不止品蟹一事,吟诗作对、观赏园中美景都是必经的。
    时值仲秋,溪堰庄地处深山,四时不同,花色同开夏、秋两季,松柏青青,银杏泛黄,红枫遍染,美景与去岁相似,又有迥异。
    斜倚在观月楼的阑干处,阮问颖眺望着西北方层层叠叠的枫林,发出一声感慨:“今年的秋日来得晚,我还以为山中的枫林会晚红一些,没想到这时就已经这么盛了。”
    旁边人道:“正是,我也觉得奇怪。都说山中四月芳菲晚,照理九月也不该秋意盛,却是两景同山不同时,着实令人不解。”
    声音来自齐芯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仿佛在强逼着自己开口应话。
    阮问颖循声看去时,对方还有些像是被她惊到了,朝她扯出一抹无措的微笑。
    看来不仅是今年新人,去岁旧人的态度亦有转变。
    其中关节不难明白,和先前那位苏家女的缘由差不多。齐芯竹虽出身世家,然祖荫不显,其父只在工部担任一小小郎中,无甚前途。
    不想,齐父在近日因营缮有功入了六皇子法眼,齐家人大喜过望,连忙命家中唯一能和准六皇子妃攀上关系的女儿主动亲近前者,助父升迁。
    更巧的是,齐父意在工部侍郎,而现任的工部侍郎乃是顾家人。
    顾家在经过杨世醒的一连串打压后元气大伤,顾家家主执掌的通政司本就一年比一年势微,逐渐沦落成清水衙门,若是连工部侍郎都保不住,就真的只剩下表面风光了。
    齐家则正好相反,原本只靠着一点祖宗余下来的功勋在长安撑门面,朝中无人,六皇子的青眼对他们而言不啻喜从天降,一旦抓住这个机会,整个家族由衰转盛未必不是一桩空想。
    自然而然的,齐顾两家开始暗流涌动。
    齐芯竹和顾婧柔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
    以往二人总是同进同出,不是姐妹胜似姐妹,对阮问颖也隐隐抱有一种同仇敌忾的态度,今回宴上却分开了,齐芯竹还主动出言附和了她的话。
    阮问颖有些发笑地想着,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昔日形影不离的姐妹,终究会因为家族之间的利益冲突分道扬镳,也算是长安城中独有的风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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