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生辰
    “具体差了多少你可知晓？”
    李景知面上笑意逐渐收敛,脸色在一瞬间沉了下来,语气也跟着变了个样，再也从中听不出散漫之意。
    前来禀报情况那人哪里能知晓这种保密的事，他只好摇摇头实话实说：“四少爷，您这问题可真是难为小的了,小的也不知道究竟是差了多少,只知道二少夫人那边已经急得焦头烂额了！”
    能让柳沁如着急，恐怕事情已经快到了不可挽回的余地了。
    定国公府不比其他的商贩,因为是皇亲国戚，资金来源本就受限,明德帝暗中打压多年，想方设法阻断定国公府的银源,不想让外戚的家业与权势过盛。
    但这么一大家子人，总要想法子养家糊口，所以背地里定国公府没少做些隐晦的买卖,但不是伤天害理的行为，只不过是明德帝不准许而已。
    而今，账目突然间对不上，还是在眼下这个关头。
    若是少了，一切都好说，大不了就是赔了点,早晚都能挣回来,可若是多了.才是最棘手的。
    李景知越想便越着急，半分都耽搁不得，他忙动身往府中跑,刚上石阶时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一般，又转过头看向叶清漪。
    “我先让听风送你回去,等我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好后再去找你。”
    因为定国公府先前的产业几乎都是李敬轩一人在管，这次出了事，他多少也难逃其咎，但别人不知道的是，早在寒水县时，他便已经埋下了一个隐患。
    叶清漪心中虽替李景知担忧，但面上却不显，仍朝他温柔地笑了笑：“快去吧，我在家等你的好消息。”
    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别说柳沁如了，就连李景知听后险些也两眼一黑。
    不待李景知把话说完，柳沁如便将最坏的结果说了出来：“是多了。”
    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日子总归还是要过的，这两天，经过大家的不懈努力，挽救回了一小部分的局面，暂时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
    他声音颤唞着，尚且还抱有一丝的幻想：“是少了，还是.”
    虽然李景知没有证据证明，这事就跟李敬轩同董昭供出的有关，但.他很难不往那里去想。
    前脚刚下令去查，后脚定国公府这里就出了差错。
    柳沁如说到这越哭越凶，她抹了把眼泪，抽泣道：“咱们定国公府所有名下产业的账目，都对不上了”
    她眼睛红肿着，显然是哭了不久，如今眼中还隐约含泪，一副潸然落泪的模样。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偏偏是在眼下这个时候出了问题。
    他眉眼间俱是掩饰不掉的疲惫，被叶清漪明晰地收尽眼底。
    她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有风雨正呼啸欲来。
    李兰絮在宫中生活本就艰难，心疾又越来越严重，倘若再因为这件事惊动到她，李景知担心她的身子会承受不住。
    若是只有一家产业账目突然溢出，尚且还有挽救追查的余地，但所有的都出了问题，这叫他们该从何入手？
    这简直同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他们定国公府行商，不止在衣食方面，单看开在邺京的映月楼与千金阁便能看出，定国公府的野心其实不小。
    她脚步适时地停在了离李景知三尺左右的距离。
    “景知.你终于回来了，是二嫂对不住大家的期许”
    只不过
    她抬头望着定国公府的牌匾，心下是无尽怅然。
    如今的定国公府，当真是半点可用的人都没有了。
    “所有？！”
    此话一出，李景知的目光立刻如炬般朝着柳沁如望了过来。
    柳沁如默然一瞬，随后抽了抽鼻子与他说道：“前几日我不是就派人同你说过，有块产业的账目出了问题，但是差的并不多，我这几日就担心还有这种事情发生，便让咱们府上所有名下产业把账目都呈了上来，这一眼，险些叫我晕厥”
    而且现在的窦凌云在府养伤，叶清漪的父亲被明德帝打压，又赶上了皇后娘娘的生辰宴。
    如今他们名下产业收益猛涨，若是有人拿着从定国公府买的铁，去做一些明令禁止的东西，到时候给他们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李景知当机立断：“快！二嫂！赶快吩咐下去，立马停止铁器的贩卖，看看能不能找回那些这个月买过铁器的客人！”
    李景知点点头，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叶清漪，才眷恋不舍的转身跟着那小厮进了府。
    叶清漪走后不久，李景知便到了正堂，甫一踏进门，就见柳沁如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也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了，径直就朝着他几乎是飞扑而来。
    这是现在，李景知心里唯一的一个想法。
    完了。
    早些年，定国公甚至还走私盐铁，只不过近年来收敛了不少，明德帝在贩盐这方面看得紧，于是定国公府这几年最主要的资金来源主要是冶铁卖铁。
    眼看着柳沁如就要对着他哭出来，李景知瞬间觉得此时变得棘手，他连忙出声制止：“二嫂你先别急着哭，先同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然后再哭也不迟。”
    听风复命来到叶清漪面前：“叶大小姐，属下送您回叶府。”
    “皇后娘娘的生辰就在后日，更何况宫里人多眼杂，二嫂还是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吧。”
    账目是定国公府的家事，以叶清漪现在的身份也无法插手，留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莫不如早些回去，不给李景知添乱。
    “好。”
    别的产业收益暴涨暂时都可以先放一放，但唯独这个，是万万耽搁不得的！
    柳沁如也知晓这件事的重要性，连忙应声就要下去，但她的脚步又犹豫地停在了原地：“景知，咱们的人手恐怕不够，要不要给皇后娘娘传消息？”
    叶清漪敛眸跟着听风上了回府的马车。
    但愿是她多心了。
    因为先前李景知插手朝政的缘故，明德帝最近似乎已经盯上了定国公府，叶清漪时常能听到父亲下朝后同她若有若无的提起，说是明德帝暗中差梁丞相在调查定国公府的账目。
    李景知这几日忙的焦头烂额，几乎完全冷落了叶清漪。
    一晃，就到了皇后生辰宴这天。
    定国公府的所有人终于都能暂时松下一口气。
    开宴前夕，李景知去叶府接了趟叶清漪。
    他们将近两日没见，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一见面叶清漪就忍不住扑进了李景知的怀里。
    环着他的腰，叶清漪在他怀里抬起头，轻声问道：“怎么样？事情解决了吗？”
    李景知本无心骗她，但又怕她担心，只能半真半假回言：“差不多了。”
    叶清漪笑着点了点头，挽着他的手臂跟他一同上了马车。
    “要是需要帮忙的话，我可是随叫随到。”
    李景知轻笑一声点了下她鼻尖：“你未婚夫婿还不至于沦落到要你劳心劳神，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今日这场生辰宴，是明德帝特意为李兰絮操办的。
    虽说明德帝待她一直怜爱，但过往这位皇后生辰时，可从未有过如此大的阵仗，顶多也就是让定国公一家子进宫，同皇后唠唠家常，吃一顿饭。
    像今日这般大操旗鼓可是前所未有过，一时之间倒叫众人议论纷纷。
    宴会上依旧是男女分席而坐，叶清漪早早便过来了，一进殿中，就见李玥瑛正坐在柳沁如和邱雁旁边，正笑眯眯地同她招手。
    叶清漪心下会意，同李景知道别后动身坐在了李玥瑛身边。
    宴会即将开场前，她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知在与宫人说些什么，随后她将那宫人手里的酒盏调了个位置。
    她转过身来时，叶清漪才看清她的长相。
    是付如旻。
    当真是许久没有听到任何关于这个人的消息了。
    她曾经的挚友，亦是险些将她推向深渊的人。
    听说付如旻的父亲因为失职，误了女子失踪案的进程，如今已经下了大狱，而付如旻今日能来参加皇后的生辰宴，也完全是借了自己母家的光。
    叶清漪不禁又想起许久之前，她在大理寺门前见到的那一幕。
    那时她父亲仍身处牢狱，大理寺坐镇之人是付如旻的父亲，而他面对百姓们的苦难，却置之不理，导致越来越多的女子频繁失踪，更是在那次，李景知替她挨了一顿打，在床上躺了许久才缓过来。
    也算是风水轮流转。
    只是不知她现在鬼鬼祟祟的是在做什么？
    叶清漪心中虽有疑惑，但面上并不显露，她淡定地喝了口茶，默默地关注着付如旻的一举一动。
    可她最终却坐进了人群之中，被前面的人挡住了全部的身形，再也看不到她的动作。
    叶清漪只好作罢。
    宴会眼看着就要开场，转头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只见叶轻杳手里拿着两杯酒，正施施然朝叶清漪这边走来，最终脚步停在了她面前。
    “长姐.我是来同你道歉的，那日也是在这样的宴会上，是我口出狂言，败坏了长姐的名声，如今当着所有人的面，我特意来向长姐道歉，希望长姐可以原谅我当初的心直口快。”
    说着，叶轻杳伸出手，将一杯酒递到了叶清漪面前。
    “长姐，我本想在家里就同你道歉的，但是怕你心中不够解气，所以才在今日，当着大家的面，向你真挚地道歉，希望长姐可以原谅我。”
    说完以后，叶轻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她又把另一把往叶清漪眼前送了送。
    “如果长姐肯原谅我的话，就喝下这杯酒吧。”
    人群里有同叶轻杳关系好的跟着附和：“是啊，杳杳都已经这样了，作为姐姐的难道不应该大度一点吗？”
    李玥瑛听后不等叶清漪开口，就先一步转头白了那人一眼：“你这么大度的话，你怎么不替我清漪姐姐喝啊。”
    一句话，瞬间让那人哑口无言。
    宴会马上就要开始，有宫人见到她们这边的动静，立马扬声催促：“你们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回去坐好莫要误了时辰！”
    随着这句话，几乎大多数的人都将目光落在了她们两姐妹身上。
    叶清漪担心惹出是非，一把夺过叶轻杳递过来的酒杯，二话不说仰头饮下，随后哑声下了逐客令：“还不快走？”
    见她喝下了酒，叶轻杳也不在意她语气如何，脸上带着喜色转身回到了座位上。
    乐声在此时响起，生辰宴就此开场。
    歌舞升平，众人喜闻见乐。
    叶轻杳坐在位置上，眼睛却一直盯着叶清漪的方向，她身上越来越燥热不安，忙抓住身边丫鬟的手附在她耳边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说喝下以后就会有反应吗，怎么这么半天了她还有说有笑的？”
    “这奴婢也不知，会不会因人体质而异？听说大小姐习过武，兴许要比寻常女子体质更好一些。”
    叶轻杳转头瞪了她一眼：“没用的东西，当时怎么不好好问问？！”
    那丫鬟瘪了瘪嘴，正想低眉认错，却见叶轻杳呼吸越来越急促，脸上也布满潮红，她惊呼一声：“小，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而此时叶轻杳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个样，昔日的跋扈劲早就没了，眼中水光潋滟，脉脉含情。
    偏偏她自己还不曾察觉：“啊兴许是有些醉了吧”
    否则她怎么会觉得头晕乎乎的。
    那丫鬟闻言也不疑有他：“既然小姐醉了，那奴婢便先带您下去歇歇。”
    说着叶轻杳便在她的搀扶下走出了殿里。
    殿内鼓乐齐奏，香韵缭乱。
    一舞毕时，是明德帝举杯欢笑：“借着皇后的生辰，朕要向诸位爱卿宣布一件喜事！”
    他拉起李兰絮的手，扬声笑道：“朕的皇后，如今已经身怀龙嗣！朕也终于要有孩子了！”
    此话一出，殿内静默了一瞬，随后是此起彼伏的祝福。
    但在一片祥和之下，是不少人包藏祸心。
    要知道，明德帝登基以来，后宫的妃嫔并不多，先前也有人有过身孕，但至今都没有一人平安将孩子生下。
    有人怀疑过，是皇后怕危及到自己的地位，暗中做了手脚，但一旦有类似于这样的风声传出后都被明德帝找到了背后的根源，并处死。
    久而久之，再也没人敢多加揣测。
    但今日.皇后有孕了。
    这下，有不少心怀鬼胎的人都蠢蠢欲动了起来。
    而定国公府上下，更多的却是不安。
    倘若李兰絮此胎是个小公主还好，但若是个龙嗣.明德帝恐怕不会轻易让他们定国公府好过。
    喜忧交加间，是门外有人突然闯入。
    那宫人承受着所有人的注视，硬着头皮朝殿中央喊道：“不好下陛下！皇后娘娘！奴婢奴婢看见，看见有人在宫里在宫里偷.|情！”
    “正是梁公子和叶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