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御宠
棠棠?
殷笙笙和嘉阳一同面色惊诧看向霍汐棠。
未免自己无法招架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使旁人看出异常,霍汐棠垂落的指尖紧紧攥住袖口,以示镇静。
她低垂着眼,像是并未因天子口中的“棠棠”二字过于惊讶。
燕湛心里升腾笑意。
他生得高,一低眼便能看到她不安轻扇的眼睫,那微微发抖的红唇,她竭力想要隐藏起来的惊吓与害怕,也已被他尽收眼底。
诡异地沉默了片刻,还是殷笙笙主动打破了这场尴尬。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方才嘉阳也是这样唤过这位顾姑娘的。
“顾姑娘与陛下相熟?”否则当今天子又怎会这样亲昵得唤一个姑娘家的闺中小字?
霍汐棠看向殷笙笙,斟酌着该怎么搪塞过去,“我……”
恰逢此时,霍汐棠的腿后钻出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狸奴,小狸奴抬起爪子软绵绵地蹭刮她的裙边。
隔着一座巨大的落地描金山水屏风。
狸奴喵喵叫几声,像在反驳天子的质问。
随着天子的这句话,霍汐棠的双颊一点一点浮起了难为情的红霞。
嘉阳不敢在天子面前发牢骚,也只好做罢,噘了噘嘴。
言下之意,怀里这只不给她抱。
使她忽然有种自己没穿衣裳,大庭广众下被他打屁股的错觉。
“顾姑娘也一起。”
嘉阳等得昏昏欲睡,对天子把她们晾着又不搭理的做法,心里有怒不敢言,只能自己生着闷气,嘴唇嗫嚅小声的叽叽歪歪。
一出找狸奴的乌龙就此揭过,殷笙笙笑道:“陛下,臣女正巧找您有事,不知陛下现在可有时间?”
可她和陛下比任何人都清楚,事实并非如外界传言那般,她偶尔来见陛下,也只是因她英国公府与陛下本就渊源颇深。
李拾勤苦哈哈地连连躬身,心下腹诽,他总觉得陛下并不是在说狸奴,但方才陛下回了寝宫时,得知那狸奴不见了踪影,陛下可是破天荒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甚至自己出寝宫亲自来找一只猫。
陛下何时养了狸奴?
她派人去查了才知,这是定国公失散多年的女儿之前的名字。
霍汐棠缓缓回神,抿唇淡笑:“不碍事。”
她平日最是喜欢这些软乎乎毛茸茸的小宠物,但一直没有机会养一只狸奴。
霍汐棠垂眼看去,那小狸奴喵喵叫了几声。
燕湛说罢,便伸出长指拨弄那狸奴的臀部,敲打了几下,语气微凉含着警告:“糖糖,现在可知错了?”
只是……大姑母福薄,二十七年前齐王意外暴毙后,大姑母没过多久便也跟着去了,外界对此事真相大抵不清楚,但她曾无意中从祖父那听闻,大姑母去世之时便已怀有一个月身孕。
霍汐棠和殷笙笙及嘉阳一同侯在屏风外,方才陛下的贴身侍卫明松匆忙入内禀报了紧急公务,燕湛便暂时只能晾着这三个小姑娘。
殷笙笙心里更为纳闷,她找陛下有事,怎么陛下还把她们三人一同带进了紫宸宫?
还是说陛下担心她单独进紫宸宫一事会散发出去,届时外界传她入宫为后的谣言会越传越烈。
燕湛神色自若地弯腰过去,长臂一挥便轻而易举将那小狸奴提了起来,眉目舒散地轻声数落它:“糖糖,朕找了你这么久,没想到你竟是野到这处了。”
陛下养猎犬,猎豹,亦或是大雕她们都不会觉得吃惊,可偏偏却养了一只狸奴?还是这样娇小软糯奶呼呼的小狸奴?
李拾勤疾步上前来,躬身请罪:“陛下恕罪,今日是奴婢看管不当才使糖主子从紫宸宫溜了出去,请陛下责罚。”
如今看到这样漂亮的狸奴,使她对这只狸奴的喜爱都暂时让她将害怕陛下一事抛之脑后,竟敢主动从陛下那要东西。
殷笙笙的祖父英老国公是历经三朝的元老,殷家曾扶持燕室皇族将彼时还不够繁荣的大昭一点点建立起来,殷家虽未曾出过皇后及贵妃,但她的大姑母曾是嫁予齐王为妻的齐王妃。
狸奴悬在空中喵呜了几声,以做挣扎。
因大姑母的死,祖父受了极大的刺激,悲恸之下病倒,据她所知,那位大姑母生前便富有长安第一才女之称,其容貌及才气更是令长安男儿见之不忘。
便是如此,大姑母才引得齐王对她一见倾心,只是二人夫妻缘分薄弱,恩爱没两年便落得如此结局。
殷笙笙和嘉阳眼眸怔圆,互看一眼,交换了个疑惑不解的眼神。
今日进宫之前,她收到了兄长殷寻之传来的家书,兄长在信中询问起一个名叫霍汐棠的姑娘。
六年前宫变那日,推举陛下登基的便是她的亲祖父,这六年来,英国公府早已跟陛下的利益捆绑在一起了。
霍汐棠紧绷的心弦悄然放落,便福了福身,一句“臣女告退。”还未来得极说出口,便听天子清润的声音从前处抛来。
殷笙笙小声哄着嘉阳,遂观察到一旁的霍汐棠整个人状态极其不自然,她心里浮起一丝怪异的想法。
燕湛扫了眼一直低着头的霍汐棠,淡声道:“朕正要回紫宸宫,一同来吧。”
分明知道叫“糖糖”的是那只狸奴,可她总觉得陛下是在通过这只狸奴在与她对话,他甚至还当着众人的面打那只狸奴的屁股……
霍汐棠又羞又气,想起昨夜的梦境,此时恨不得扑上去咬陛下一口。
嘉阳百无聊赖,抱怨殷笙笙,“都怪你,若不是你,我早就回自己的凌光殿睡大觉了。”
燕湛将狸奴放至怀里,眼神有意无意地掠过霍汐棠,淡声道:“罪不在你,朕应当比谁都要清楚,糖糖它有多不听话。”
“皇兄,这只狸奴能给臣妹抱一抱吗?”嘉阳望着燕湛怀里那只雪白的狸奴,眼睛都亮了。
燕湛睨她一眼,“糖糖尚且年幼,还较为怕生,若是不认识的人抱它,它会不开心。你若想养狸奴,改日朕让李拾勤挑两只送去你凌光殿。”
紫宸宫金碧辉煌,陈设雅致,熏香袅袅升腾,霍汐棠还是第一次来到天子的寝宫,可她却隐约觉得不是第一次来了。
兄长怎会对未来的太子妃感兴趣了?
殷笙笙道:“顾姑娘,连累你也一道来了紫宸宫,实在过意不去。”
就这时,从屏风后溜出了一只小狸奴。
嘉阳惊讶,“这不是糖糖?”
方才她就想抱一抱糖糖,可皇兄把那狸奴跟宝贝疙瘩似的保护,碰都舍不得给她碰一下,这下机会来了。
殷笙笙见她调皮的样子,捂唇笑她:“我看你敢,若是陛下看见了,准罚你禁足。”
天子平日最不喜有人碰他东西,这是她们都十分清楚的事。
经殷笙笙提醒,嘉阳暂时也歇下了贼心,嘟囔一声:“待我过两日养几只狸奴,才不要皇兄这只。”
霍汐棠的脸色却忽然变得极其古怪,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往嘉阳身旁贴,都险些将嘉阳挤到地上去了。
“棠棠你怎么了?”
霍汐棠摇了摇头,正想说什么便听身旁的嘉阳吃惊道,“呀,这只糖糖怎么奔你怀里来了?”
“皇兄不是说它怕生吗?”
霍汐棠方才的失态,正是看到这只狸奴像是认主一般往她跑来,没成想还是没躲过一劫。
天子的御宠竟认识她,她便是浑身长嘴恐怕也说不清了。
殷笙笙也颇觉怪异,这只狸奴显然不像是第一次见霍汐棠,“顾姑娘从前有见过这只狸奴?”
这是殷笙笙今日问她的第三个问题,几乎都是与天子有关,前两次还能蒙混过去,这次人猫俱获,霍汐棠也哑口无言。
嘉阳也追问,“对呀,它怕生,却能直接往你怀里钻,定是跟你很熟的,你怎么会跟皇兄的狸奴熟悉?”
霍汐棠思绪混乱,忽然想起幼时哥哥那些调皮的童言稚语,尽量想显得自然些,轻声道:“是我从前学过一些驭猫术,知道怎样做能吸引狸奴的注意,方才不过随便试了下,这狸奴便上钩了。”
嘉阳眼睛晶晶亮,正要追着讨要这驭猫之法,屏风后便走出一道高挑的身影。
“是吗?顾姑娘既有如此才能,朕的糖糖因过于调皮,正愁找不到人带,那便劳烦顾姑娘亲自教导它一阵时日。”
燕湛声音透着意味深长:“待糖糖乖顺懂事后,不再背着朕从紫宸宫逃出去,朕自有重赏。”
霍汐棠低着脸回道:“可……臣女不过是些雕虫小技,陛下的狸奴应当找更专业的人来教导才好。”
她手心紧紧攥着,只觉得面前的男人愈发可恶了。
这狸奴会往她怀里钻还不是他那晚带给她认识过,偏生不凑巧,小狸奴记性好,大抵是闻出了她的味道,这才扑了上来。
陛下他分明什么都知道。
况且他当初在霍家住过一段时间,她会不会驭猫术,他不清楚?
燕湛掀袍落坐,指尖轻轻敲打桌面,再开口时语气含着幽凉:“朕的糖糖,还偏生吃顾姑娘这套。”
霍汐棠不免有些心慌,竟有瞬间觉得陛下又在拿狸奴比作她。
此事被陛下单方面定下来,完全不再给她拒绝的机会,不过是教导一只狸奴,嘉阳和殷笙笙也未多想。
殷笙笙见陛下忙完,便上前将英老国公交代她办的事提了出来,“陛下,祖父让臣女来同陛下说,过几日的中秋佳节,他想邀陛下赴国公府一聚。”
本身每年中秋节皇宫都会举办宴会,但今年因提前举办过的原因,真正到中秋那日反倒空了出来。
英老国公年事已高,有阵子未上朝了。
作为晚辈,燕湛自然不会拒绝,他直接颔首应下。
嘉阳听完,心里不由嘀咕,这么点小事方才在外头说不行?非得来一趟紫宸宫,真是搞不懂皇兄究竟想做什么。
殷笙笙传完自己该说的话后,便提出告退。
嘉阳也跟着要走,霍汐棠悄悄跟着嘉阳身后,也想趁机悄无声息地从紫宸宫离开。
燕湛慢悠悠道:“顾姑娘留下。”
霍汐棠浑身僵硬。
“糖糖尚且还需顾姑娘教导。作为先生,岂能弃学生不顾?”
嘉阳朝霍汐棠抛去个艳羡的眼神。
她也想给狸奴当先生,那可不得尽情得摸个畅快。
定国公府。
顾显这两日被那诱拐少女的猖狂匪徒弄得焦头烂额,虽说近期因锦衣卫插手的缘故,已许久没有再发生女子失踪的案件,长安亦安全了许多,但一日未揪出匪徒,他就一日无法放心。
府内的下人见顾显回府,上前传话:“大公子,国公爷请您去一趟书房。”
顾显一推开书房门,便敏锐地感觉到一个不明物体朝他迎面砸来,他迅捷偏移,那茶盖便直接砸至厚重的雕花门上,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顾林寒冷哼一声:“你倒还会躲了?”
顾显面无表情道:“父亲找儿子可有要紧事?”
“为何把你妹妹送进皇宫?”顾林寒这几日因被陛下禁足的缘故,都未曾出过国公府,今早也是听吴管事提及才知昨晚他的女儿就已经住进宫里了。
可笑他作为亲生父亲竟全然不知?这一切若非顾显插手,还能有谁?
顾显不紧不慢道:“太子对太后娘娘出言不逊,导致娘娘旧疾复发,妹妹作为娘娘的娘家人外甥女,自然也要尽一份孝道。”
顾林寒勃然大怒:“府内还有几个姑娘亦是太后的娘家外甥女,你为何偏偏把你妹妹送进宫?你可知,你可知……”
顾林寒欲言又止。
顾显心知他想说什么,偏不接话,气得顾林寒胸腔翻涌,“废物东西!若不是有我顾林寒的长子这层身份在,你岂能受到陛下重用?我看你就同你那死了的娘一样,不识抬举!”
这样类似的话顾显从小听到大。
但当得知了真相后,此刻不由令他心底更冷,他眼神带着寒意,“我娘还活着,不是吗?当初去霍家接妹妹之前,父亲可有跟我提及那是我的亲妹子?”
若是当日他知道霍府的夫人就是他那“死”了十六年的母亲,他又怎会错过?他忍了多年又是为了什么?
“是又如何?倘若不是那道赐婚圣旨,你妹妹也休想回定国公府,从你娘做出对不起我的那件事起,她就不配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顾显捏紧拳头,冷脸直视他:“究竟是谁先对不起谁?您难道就没有做出对不起我娘的事?”
顾林寒震怒:“你有胆子再说一句?!”
顾显冷笑一声,继续直言冷语:“您当年有听我娘的解释吗?甚至不让她见到我,急忙将我送进宫给二皇子做伴读!父亲难道不是早就想与我娘和离了”
顾林寒额角青筋狂跳,忍着怒气细细审视面前的长子,“我和你娘本就是家族联姻,成婚后亦没有感情,但多年来我一直对她敬重有加,她又是如何回报我的?她与我的庶弟发生那样苟且肮脏之事,何曾想过我的脸面?只是和离已经够便宜她了!我当初就该休了她!”
顾显深吸一口气,不停告诫自己,够了,再忍忍。
顾林寒见他沉默起来,遂将方才的话题扯回来,“你速速进宫将你妹妹接回来。”
“恕儿子不能从命,太后娘娘与妹妹关系亲近,特地让妹妹在宫内再留几日。”
顾林寒没想到是太后想要他女儿在宫里,愣了一会儿,皱眉问:“当真?”
顾显不耐烦地点头。
顾林寒神思恍惚有些泄气地坐下来,一时不知顾太后究竟在想什么,他使足了劲想要分开燕舜和他女儿的关系,为何她偏偏要这二人靠的这般近?
“若父亲没其他事交代的话,儿子便去忙了。”未等顾林寒回话,顾显便推门出去了。
房门紧闭后,顾显立在门外的走廊下,僵了许久,随后自嘲一笑。
正要提步离去,身侧忽然递来一方帕子。
顾显侧眼扫过去,这是女子用的手帕,上头绣了几朵精致的小花朵,看得出手帕的主人极其心灵手巧。
“汐元,擦一擦罢。”
汐元是幼时母亲为他取的字,在定国公府里,除了那小他几岁的继母,恐怕没人会这样唤他。
顾显喉结滚动,犹豫了会儿接过那方帕子,“多谢夫人。”
殷华婉没有回话,转身取过一侧侍女手中的托盘进了书房。
顾显用帕子胡乱地擦拭鬓间的冷汗,便将帕子塞入衣襟,准备入宫一趟。
紫宸宫内,顾显作为天子近臣被直接传了进去。
他大步跨入金殿,撩袍行礼,“臣参见陛下。”
隔着一座落地描金山水屏风,传出了几声绵软的喵呜声,随后男人带着笑意说,“怎么,这就是你的驭猫术?你可知在朕面前夸下海口又做不到,是犯了欺君之罪?”
顾显皱眉,意外天子心情好似极其愉悦,在里头跟谁说话呢?
很快屏风后响起少女轻柔带着反驳的嘟囔声:“我先前说了只是雕虫小技,是陛下执意让我来做它的先生……”
堂堂九五之尊竟这样蛮不讲理。
听出声音出自谁,顾显脸色倏然铁青。
李拾勤在一旁看着心里止不住摇头,陛下真的差不多得了。
眼看着这顾大人被忽略了半晌,李拾勤只能躬身越过那座屏风进去传话:“陛下,顾指挥使来了。”
燕湛嗯了声,“让顾卿进来谈话,这里没有外人。”
顾显太阳穴突突跳,没有外人?他妹妹还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被陛下说得像是已经是他的女人了似的。
顾显越过屏风进来,便看见他的亲妹子坐在龙榻上,怀里抱着一只奶呼呼的雪白狸奴,而当今天子竟身姿懒散地站在她面前,指点她用如何的姿势正确抱那只狸奴。
听见脚步声,霍汐棠猛然一抬头,便对上了顾显的视线。
她忽然脑子就乱成一团,让自己的亲兄长看到她这样不清不白跟陛下在一起,她简直无地自容,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给顾卿赐座。”
难不成陛下打算让他坐下来欣赏自己的亲妹子如何被陛下欺负的么?顾显心头不悦,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硬生生坐下了陛下赐的座位。
霍汐棠眼神飘忽,不敢去看顾显的脸,低声道:“陛下若有政事处理,臣女便先告退了。”
燕湛含笑她看,“这就走了?若是朕的糖糖一会儿又冲朕亮出爪子挠朕,你说如何是好?”
霍汐棠支支吾吾,“我,我建议陛下剪掉它的指甲。”
燕湛摇头,“指甲是糖糖的武器,朕舍不得糖糖受委屈。”
霍汐棠蹙紧细眉,心下腹诽,又是舍不得它受委屈,又要嫌弃它的爪子尖锐,陛下究竟想要做什么?
她脑内飞快想了个主意,“这只既然这样不听话,不如陛下换只狸奴养可好?”
作为皇帝,天底下想要什么得不到?若是这只狸奴不乖,实在惹他心烦,大可换新的。
燕湛眸色微黯,语气带着几分诡异:“不好,朕只要这只。”
顾显在旁听得一头雾水,眼神抛向李拾勤。
李拾勤摇头,因他也不知陛下在跟霍姑娘说什么,听起来像在说那只狸奴,可他认识陛下多年,又总感觉陛下并非在指那只狸奴。
望着霍汐棠困惑不解的神情,燕湛眼底逐渐浮起笑意,深深凝视她许久。
燕湛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如清风拂过:“罢了,小先生回去罢,朕还有政务处理。”
他温热的掌心像带着热流般,恍惚间像是往霍汐棠心里钻,她按下心尖浮起的异样情绪,遂乖巧地应下,站起身后将狸奴放至龙榻,便转身要退出去。
顾显犹豫再三,还是喊住她,“明日陪我出宫一趟。”
明日。
霍汐棠眼睫一颤,心知明日是什么日子,想了想便应了下来。
燕湛蹙眉看着这兄妹俩在他面前打哑谜,这还是重生以来,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棠棠还有他不知道的事瞒着他?
思及此,燕湛胸闷至极,眸色微沉。
霍汐棠从紫宸宫出来时,正是傍晚时分,不知不觉被强留在紫宸宫将近半日,她现在心里懊悔不已,也不知道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了,会不会乱想些什么。
她出了紫宸宫回去芙香殿换洗了一身衣服,天色暗了便去了一趟永寿宫。
顾太后看到霍汐棠并无异常,仍旧维持着柔和的笑脸。
霍汐棠心里竟浮升起偷偷摸摸做贼没人发现的心虚感,看来是她留在紫宸宫一事并未散发出去。
夜里陪顾太后用了晚膳,又听她提起燕舜幼时的事,顾太后问起在霍府居住的那两年,太子殿下是怎么过来的。
回想起那两年,旧事如潮水涌了上来,当初她在湖岸边捡到昏迷不醒的太子时,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生活便是因为他才发生这样的变化。
顾太后听完燕舜的那两年,心底微酸。
燕舜是她的小儿子,大儿子在二十六年前刚出生便已夭折,是以她只能将对大儿子的爱尽数放在小儿子身上。
可恨的是,她的丧子之痛还未过去,先帝便抱着一个同日出生的孽种给她,称这个才是帝后的嫡长子。
笑话,她若是连自己的孩子还分不出来还配做母亲?
但先帝不顾她的悲伤心情,强行将那个孽种塞到她的膝下,后眼睁睁看着孽种被冠了帝后嫡长子之称。
可没过多久,先帝疯癫起来又将那孩子抢走,声称那孩子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将来会耗尽大昭的气数,便将那孩子丢到了冥苑那等凶残寒凉之地不管不顾。
那个孩子,便是如今的天子,燕湛。
顾太后因思绪飘回了旧事,想起那早夭的长子,脸色发白心情不虞。
霍汐棠见此只能提议帮她念佛经,“娘娘最常听的佛经放在何处?”
顾太后倚在软榻上,神色恹恹随手指向最靠里的紫檀柜。
霍汐棠走过去,打开柜门正准备取出里面之物。
顾太后却猛然回神,似极其担心霍汐棠看到里面的东西,匆忙从榻上下来,小步跑过去。
“且慢,里面的东西莫要碰。”
看清了柜内的东西后,霍汐棠瞳仁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