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出宫
东宫寝殿,几名御医将面色苍白的太子围成一团上药,燕湛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如此画面,他眼神扫了一圈,喊了李福良上前,“怎么就太子一人?”
李福良本就惊魂未定,又忽然被喊到天子跟前,当时便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回陛下的话,其余人为保护太子身受重伤已被拖下去了。”
燕湛脸色阴沉。
一旁的李拾勤尖声发问:“废物东西,顾三姑娘人呢?”
李福良这下真愣了,等反应过来正欲答话,门外便传来了女子轻柔的嗓音。
“陛下,臣女在此。”
燕湛转身阔步行到霍汐棠面前,墨眸微凝上下认真打量了她几眼,确认没有受伤,一路上悬着的心这才放落。
分明前世太子遇刺时她当时并不在东宫,这世究竟发生了什么?
见霍汐棠没有受伤,燕湛并未多言,便往太子那处去了。
燕舜伤的是臂膀与胸膛,经刀刃砍伤,虽说寝殿内血流了挺多,但仅仅只是皮肉伤不算严重,太医这时已经为燕舜包扎好了伤口。
定国公顾林寒也随同天子一道来了东宫,在所有人都当他是紧张女儿的安危,却没料到他从来了为止一句自己女儿是否安全都未曾提及,便直接往太子榻边奔去。
他如今只恨不得手刃了那周太妃方能解恨。
顾显严刑逼供查出来的幕后黑手正是先帝后宫的妃子,现如今的周太妃。
燕舜顺利等到救援,而身中毒箭的七皇子却这样无辜惨死。
“臣弟实在无辜,臣弟和周太妃无冤无仇,她为何要买凶夺取我的性命?”
直到一次狩猎中,一些盯上燕舜性命的人趁乱将年幼的燕舜引至陷阱之处对其赶尽杀绝,而当初也是那仅仅十岁的燕舜为了活命,狠心地将周太妃之子当挡箭牌躲过了一劫。
燕湛唇边勾起讽意,乜了眼候在一侧的吴太医,“还楞着做什么?没看见太子的伤口裂开了?”
燕舜反驳,“舅父!孤不需要养伤!”
燕舜别无他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那双柔荑离他越来越远。
燕舜想要牵她的手,才抬起来还差几寸距离触碰到时——
燕湛心底冷笑升起。
自先帝驾崩后,那些后宫嫔妃皆战战兢兢地在后宫生存,周太妃性子更是谨小慎微,为人本分从不与人结仇,先帝尚在时她便不受宠,后宫也已许久没听说过这个妃子的存在了。
而之后燕舜更是将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对七皇子为他挡箭惨死这事并未有一丝愧疚。
霍汐棠低着头迈近,在与燕湛擦臂而过时,明显的感觉到他浑身散发的寒意,她略感不自在,“殿下想说什么?”
燕湛随口关怀了几句,便道:“刺客已被禁军抓获,待审问过后会给你一个答复,近日太子就暂时在东宫好好养伤罢,哪里也不要乱跑了。”
霍汐棠垂落的手指紧紧捏着衣袖。
接下来的事不宜多人在场,燕湛命顾林寒带着霍汐棠回国公府。
顾林寒诧异,先前在金銮殿他提这件事陛下还未曾松口,为何现在就允了,所幸他也不想太子与霍汐棠过多相处,便二话不说直接带着女儿离开了。
周太妃恐怕是积怨颇深,一直在暗中蓄力伺机报仇。
无冤无仇么?看来还是年少气盛记性不大好。
“陛下,刺客是谁派来的臣已将其逼供出来了。”
谁也没料到正是这样不显山露水的人,竟一直在暗中计划着谋杀太子。
燕舜虚弱地靠在榻边,“皇兄……”
父女俩离去后,燕舜暗恨不已,他还未来得及再与棠棠多说几句话。
燕舜气愤不已,若非周太妃派人暗杀他,他又怎会重伤?又怎会要在东宫养伤从而又没时间与棠棠相处?
顾林寒在旁连忙扶住他,冷言道:“殿下`身受重伤,是该好好休养,莫要意气用事。”
燕舜听完顾显禀完的内容后,怎么都没想到这次刺杀的幕后之人竟就是宫里的,顿时容颜大怒,“皇兄,此次刺杀必定是冲着臣弟这条命来的,皇兄定不能放过周太妃!”
伤口包扎好后,锦衣卫指挥使顾显正巧来了东宫。
他自小便因这傲慢的性子不知招惹了多少是非,也暗中引起了许多皇子的敌意。周太妃的儿子七皇子因与燕舜年岁相差无几,便与燕舜来往密切,较为交好。
燕舜脸色蓦然难看起来,不悦地推开他,“滚开,孤无碍。”
燕舜看了眼不远处站着,没靠近他的霍汐棠,“棠棠,过来,孤有话想同你说。”
燕湛对燕舜的动怒无动于衷,淡声道:“此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他为何不想又被困在东宫,还不是因不舍减少与棠棠相处的机会,方才在东宫他又没控制住与棠棠发生了争执,本来自重逢后他们二人相处甚少,如今竟三番两次发生矛盾,他不愿将棠棠越推越远。
吴太医冷不丁被天子点名,吓得打了个激灵,忙不迭就提着医药箱奔过去,为方便替太子处理伤口,只能将霍汐棠与太子之间快要牵在一起的手隔开。
天子下令让他给刚刚才包扎好伤口的太子又重新包扎,吴太医怎敢拒绝,即便伤口并未裂开,也只能嘴硬道:“殿下肩膀的伤方才微臣少上了一味药,若是不及时拆开处理,恐怕伤处将会溃烂严重。”
燕舜自幼颇得先帝的宠爱,从出生时便是天之骄子,被帝后宠的为人狂傲跋扈,在他眼中所有皇子不过都是他的陪衬。
吴太医苦哈哈地点头,“是微臣的疏忽,是微臣的疏忽。”
燕舜浓眉扬起,面露不悦。
他为了证明自己并未重伤,不需要任何人的搀扶就要站起身,可刚直起半边身子,便无力地往下倒。
他才解除了禁足没有两日,岂能又因为区区小伤而困在东宫?
“皇兄,臣弟无碍。”
顾林寒沉着脸,“你方才怎么不上药?”
先帝子嗣众多,但最为看重燕舜这个太子,得知太子无碍,死的只是七皇子,便只是简单的安抚了周太妃,再无多言。
顾显悄悄觑了眼面色淡然的天子,见他除了此话之外并无其他表示,便知是另有打算。
太子的事安抚好后,燕湛与顾显一同离开了东宫。前脚刚走,后脚顾太后得知消息便赶来了东宫。
燕湛与顾显沿过宫道长廊,往紫宸宫的方向行去,顾显便趁机道:“陛下,今日臣进宫是有一事想通禀陛下。”
“嗯,你说。”
“今早臣便已经将那为凶的歹徒缉拿归案了,如今京中已回归太平,臣觉得家妹是时候该回自己的家了。”
顾显嗓音沉重,誓有天子不应便强行将人带回去的势头。
燕湛暗嗤,这父子俩今日找他还都是为了将棠棠接回去,个个在他面前展现自己于棠棠的特殊,尤其是这顾显。
他慢悠悠乜了顾显一眼,“无须你和定国公提及,今日朕本就想将棠棠送回国公府。”
顾显眼神里的诧异毫不掩饰。
他还以为按照陛下的性子定是不会轻易放他妹妹回去。
燕湛唇角勾了勾,她如今多少也明白了他对她起了不干净的心思,这时恰好的放手才更利于进展,省得将她逼得太紧而得不偿失。
毕竟这回,他要的可是她的真心。
霍汐棠随定国公回了国公府,便直接被带去了书房。
顾林寒冷着脸问:“你老实交代,今早东宫的刺杀是怎么回事?”
若是太子将他女儿带回了东宫,为何遇刺时,她又怎会不在场?
霍汐棠面无表情道:“事发当时我正在偏殿休息,等我发现东宫有刺客时,您与陛下就已经赶到了。”
顾林寒微眯眼打量她,“当真?”
“当真。”她垂着眼睫,眼底情绪没让顾林寒看到。
见她不像说假话,顾林寒脸色好转了不少,“罢了,你先回去休息罢,殿下`身受重伤,近日怕是要好好休养,你若没事便不要进宫了。”
“是。”
答完话后,顾林寒便放霍汐棠回了枫云院。
霍汐棠回了自己的房间时,几日未见的依丹和元荷见到她还惊讶了片刻,“姑娘,您总算回来了!”
元荷是陪着她来到定国公府的,而依丹也是她初到国公府时便一直服侍她的,主仆感情也逐渐深厚,瞧着连这两个侍女都这样想念她,而定国公作为她的生父,看到她在东宫时不曾问过她有没有受伤,与她说的第一句话,也是问和太子之间的事。
霍汐棠无力扯唇,破碎了最后那么一点点念想。
“我回来了,这几日你们过得可好?”
“奴婢们可想念姑娘了,但最想姑娘的还是……”依丹话未说话,身后便扑出了一道巨型的黑影。
霍汐棠眼前视线被遮住,被吓得下意识后退几步,眨眼间就被那道黑影给扑倒了床榻上。
饴狼哈着大舌头,全身扑在她的身上,哼哼唧唧地嚎叫,硕.大的尾巴还不住地摇晃。
元荷见此笑道:“没错,最想姑娘的还是饴狼。姑娘入宫的这几日每晚它都没静下来过呢。”
霍汐棠仰躺在榻上,被饴狼压得只能吃力地抬起一只手去哄它,“乖,你先放我坐起来好不好?”
饴狼汪了一声,蹦跶一下从榻上起身便伏在她的腿边。
霍汐棠坐起身子无奈地笑,倘若不是陛下亲自送来,她定想不到这只乖顺的猎犬竟是皇宫斗兽场的霸主。
陛下究竟是如何将这样长相凶残的猎犬调.教地如此听话,她与饴狼不过相处了一日便分开了,再次见面他竟还一直在等她。
好乖的大狗狗。
就是下回不要再这样扑倒她更好了。
依丹和元荷见霍汐棠面露倦色,便分别去备热水伺候她沐浴,才褪下衣裳,看到她手腕那严重的红痕,二人惊呼一声:“姑娘,你受伤了?”
依丹焦急道:“这是怎么弄的?”
去皇宫之前分明还是好端端的,那一身雪凝成的肌肤是一丁点儿痕迹都没有,可回来一趟,右手的手腕处那五指的痕迹已然发青。
霍汐棠淡声道:“无碍,大抵是哪里撞到了。”
元荷眼睫低垂,眸里情绪一闪而过。
依丹不放心,便起身去找袪淤药,霍汐棠笑着随她去了。
实则并不疼,只是她肌肤过于敏.感,若是用劲过重便会留下痕迹,重则几天无法消去。
当时殿下动怒,用力攥了她的手腕许久,想必就是那时留下的。
早间陪殿下回东宫后,本在寝殿内好好的,殿下执意要凑上来与她亲近,看那势头不像只是简单的拥抱,她觉得未婚夫妻不该如此,便拒绝了。
大抵是连着两次拒绝惹了殿下的怒意,他当时便不顾及她的感受直接上手攥她的手腕要往里间的榻上带。
挣扎间还是她没控制住打了他一下,殿下才渐渐恢复了理智,后来为了避免尴尬,殿下才让她去偏殿歇息一会儿,这便才避开了那场刺杀。
依丹取来了药油给她抹上,沐浴过后霍汐棠被请到春茂堂用晚膳。
定国公解除了禁足,霍汐棠也回了国公府,这是府内近来少见的人都齐全的晚膳。
顾显坐在霍汐棠身侧,因他时常不苟言笑的样子,国公府的妹妹们都不敢与之接近,而今晚顾显对霍汐棠的照顾,是毫不掩饰的程度,众人不禁讶异。
晚膳毕,殷华婉见人都在,便说道:“老爷,过两日的中秋节,家父将在英国公府设宴,老爷若是得空了,也会去的罢?”
顾林寒沉了一息,英老国公年事已高,更是长辈,按理说府内设宴他作为晚辈及女婿,他自当要亲自出席,但……
“那日府衙有公事无法抽身,就让顾显代替我去一趟就行。”
殷华婉面色失望一闪而过,遂嫣然浅笑:“好,都听夫君的。”
霍汐棠抬眸看了殷华婉一眼,心里暗叹,面对自己娶回来的妻子,也这样当众不给面子,也难怪当初不愿听她阿娘的解释便这样妄下断言。
在他的心里,究竟还有看重的人么?
顾林寒随kǒu-交代了顾显几句,顾显应下后,他便起身离去了。
一家之主定国公不在后,几个小辈顿时也松了一口气,顾月意瞥了霍汐棠一眼,冷嘲热讽道:“太子表哥都受伤了,你倒是笑得出来?”
霍汐棠蹙眉,“这两者都有何关联?”
她方才是朝殷华婉笑,担心她会失落定国公不愿去英国公府一事。
“关联可大了,你的未婚夫身受重伤,你不仅不留在东宫照顾他,还在他受伤的当日便回了府,竟还能维持这样的好心情。”顾月意低声抱怨:“太子表哥的一番深情真是喂了狗。”
顾显皱着眉心,怒斥一声:“少说几句你会死吗?太子受伤和她有何关系?你若是那样心疼,何不去向太后讨个御医的官做?这样便可留在东宫照顾太子了。”
顾显一番话怼得顾月意哑口无言,内心更是嘀咕着,兄妹俩不愧是一个娘生出来的,即便失散多年,顾显还是只会向着亲妹,她冷哼一声就站起来怒气离开。
顾月蕊心知国公府将来还是要交到顾显手中,顾显显然极其护着自己的亲妹子,若是将霍汐棠得罪了,未来的日子不会好过,只能无奈道:“三妹妹莫将阿意的话放心里去,她幼时便仰慕太子表哥,今日听说表哥受伤一事,是担心了许久这才口不择言,她并无其他恶意。”
霍汐棠抿唇摇了摇头。
殿下受伤一事,她虽说也担心,可她并不是太医,留在东宫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况且她连续两次惹怒了殿下,恐怕殿下暂时也并不想见她。
顾月蕊道歉后便追着自己妹妹离开了。
厅内气氛凝固,殷华婉想缓和起来,便笑着问:“两日后英国公府的宴会,棠棠也会去的罢?”
霍汐棠本想点头,忽的想起前几日在紫宸宫的事,那日陛下也会赴宴……难得出宫,她不该再与陛下牵扯了。
霍汐棠为难道:“那日我另有他事要忙,大抵是没时间了。”
殷华婉也没勉强,只是略微遗憾地颔首。
顾显瞥了眼妹妹,见她心神不宁的样子,心里多少猜到了几分。
可陛下岂能是她想避开就能避开的?
依那笑面虎陛下的黑心肠性子,此时定是在琢磨着怎么将他亲妹子叼回去。
与此同时的紫宸宫。
顾太后等了将近两个时辰,直到日落时分才等到燕湛从御书房议事完毕回了寝殿。
燕湛见到顾太后略微诧异,“母后怎么来了。”
说罢,他转身看向李拾勤,“母后来了怎么不同朕说一声?竟叫太后等了这么久。”
李拾勤答道:“陛下政务繁忙,奴婢也不敢打扰……”
顾太后皱着细细的长眉,“不怪李总管,政务当是最为要紧。”
燕湛勾唇淡笑,又问:“母后来找朕可有要事?”
顾太后看着他这张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越往深处想,越觉得面前的男人有一种令人捕捉不到的神秘,足够的阴森可怖。
假如他并不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真心将她当母后,而作为个母亲面对两个儿子天差地别的态度,他就不曾怨恨?不曾想要问当初为何先帝将他抛去冥苑时,她作为母亲为何没有阻止?
还是说,他早就得知了真相……
这些年不过是在陪她做戏?
这两种可能无论如何去细想,结果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
那温和到挑不出一丝错处的笑容顿时吓得顾太后后退几步,她目光微闪,说道:“听说陛下已经揪出谋害太子的幕后黑手正是周太妃,哀家是想来问陛下,为何不将周太妃压入天牢?反而直接将她遣去了皇陵?”
下午从东宫出来后,顾太后本想直接下令将周太妃抓起来,可她还未来得及下手,周太妃便已经被送出了皇宫。
笑话,谋害当朝储君岂能留她性命?
燕湛落坐背脊慵懒的靠在椅后,语气幽然:“周太妃伺候父皇多年,如今年岁已高,自请去皇陵为先皇守陵,朕不觉得有何不妥。”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顾太后气血直涌,大声怒斥:“陛下——谋害太子可是诛九族的死罪!周太妃何以能安然无恙离开长安?”
燕湛指尖搭在膝盖上,缓缓抬眸,眼里寒气尽显:“朕是一朝天子,自当要赏罚分明。太后尚且不知,周太妃于朕亦有救命之恩,朕送她去皇陵颐养天年便是报恩。此前谋害太子一罪,朕也已查明与周太妃并无多大关系,她只是被无辜牵扯进去罢了。”
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辞,想必是早就准备好如何搪塞她了?看来这周太妃陛下是保定了。
顾太后气得气息不稳,“那好,敢问陛下,今日谋杀太子的真凶若不是周太妃,还能是谁?当朝储君在东宫被刺杀,陛下作为天子,难道不该给哀家一个交代?”
“交代?”燕湛轻笑,轻缓启唇:“母后。”
他轻轻唤了一声,顿时令顾太后心惊胆寒。
方才太后太后唤得起劲,忽然间又换成了母亲的称呼,这人着实冷静的可怕。
顾太后脸色苍白,只觉得面前的人好似有些露出了真实的面目。
他就该是这样令人望而生畏,无端害怕的存在,而不是温润儒雅的翩翩君子。
“太子不是还活着?这便是朕给的交代。”
这句轻飘飘的话,蓦然令顾太后想起当初最后见齐王妃的一面。
彼时齐王妃身患重病,已时日无多,先帝心知她与齐王妃曾在闺中有过来往,便拜托她前去安抚,以求齐王妃能有活下去的动力。
尽管知道齐王妃当时的惨状皆由先帝一手造成,可那时她刚经历丧子之痛,齐王妃的儿子被先帝塞到她的膝下,顶替了她夭折的长子身份,她内心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她便是那样狠心地当着奄奄一息的齐王妃的面,说了一句极其残忍的话。
犹如面前的陛下说的那般。
“殷若灵,你的儿子虽说还活着,但今后他将会拥有痛不欲生的人生。”
满意地看到殷若灵痛苦至极的模样,她只觉得畅快极了。
眼前男人的面容仿佛与二十多年前的殷若灵重合,顾太后有瞬间觉得,是殷若灵来向她索命了。
可齐王又或是齐王妃的死都与她无关啊……
分明都是先帝造下的孽!
顾太后被燕湛吓得神志不清,脚步不稳狂退几步撞倒了紫宸宫的博古架,架子上的摆件尽数倒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燕湛冷脸起身,不再看她一眼,“李拾勤,送太后回永寿宫。”
枫云院内,月色如霜。
霍汐棠蹲在院子里给饴狼喂吃的,这几日饴狼养在枫云院哪儿也没去,活动量比起在斗兽场时必定减少许多,但听依丹说,它的食欲倒还是较其他狗狗的大许多,几乎每一餐都要吃几盆子肉。
饴狼趴在地上吭哧吭哧进食,霍汐棠看着觉得有趣,忽然想起陛下当初训这只猎犬该是何种模样?
总不会跟她一样蹲在饴狼面前拿大骨头诱惑它罢?
霍汐棠想得入神,陛下那么大的个子若是做出这幅模样,想必定是极其诙谐。
这画面光是想想她竟是不慎笑了出来。
这时元荷走了过来,又端上了一盆子肉。
饴狼吃着吃着,自元荷过来后,耳朵顿然竖起,猛地将口中的肉一骨碌咽了下去,忽然从方才温顺的姿态变得极其的凶猛,霍汐棠来不及反应,它便提蹄往院外奔去。
没料到饴狼跑了。
担心它出去吓着别人,霍汐棠便只能跟着追上去。
那猎犬到底是皇家斗兽场的霸主,就连狂奔起来都不像毫无章法。
霍汐棠好不容易追着饴狼在一处停下,正想好好数落几句,便见饴狼正跟乖顺的小奶狗似的伏在了一个男人的脚边。
男人坐在石凳上,慢条斯理地抚摸饴狼的脑袋,边摸边叹道:“日子过得挺好?吃得都跑不动路了。”
饴狼嗷呜一声,像在求饶。
燕湛轻笑,“是吗,闻到了朕的味道还敢来这么晚?”
霍汐棠眸光微颤,看着男人缓缓抬头,眼尾如含清风如月,这般看她。
“棠棠这是见到朕开心地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