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正文完结
晨光熹微,天色微明,偶有寒风从山洞外缓缓吹拂,冷意刺骨。
火堆也不知何时早已熄灭,那墨发松散的女子酸软地动了动纤细的手指,待感到指.尖触到一处温软,她疲惫地缓缓睁眼,这才看见身侧男人正握着她的手指在唇边轻轻柔柔的吻。
她一下就红了脸,可又实在使不出力道推拒,便只能将脸往最里面埋,遮住自己通红的脸颊。
燕湛自是察觉到她醒了,唇角不由提了起来,继续阖目养神,可动作仍是未停。
待她的指.尖猛然遭一团溼潤覆盖,霍汐棠顿时吓得睁开了眼,她能感觉到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轻吻了,“陛下……”
清早醒来后,她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嘶哑,这绝对不是以往她能发出的声音,想到究竟是怎么引起的,她便扭着腰坐了起来,用力将自己的手指用燕湛的口中抽出,“大清早的陛下在做什么呢?”
“在亲朕的皇后。”男人嗓音慵懒低哑,还夹带着让人听了脸红心跳的愉悦,丝毫看不出此时还重伤在身。
霍汐棠羞愤地闭了闭眼,又深吸一口气睁开:“我问的不是这个!”
怎么会有人以这样的方式唤人起来,直接将她的手指伸进嘴里舔咬,那酥酥|麻麻的感觉令她现在四肢都忍不住蜷缩起来。
燕湛轻声笑了声,遂撑着左手同样坐起身,此时他上半身未着寸缕,挺拔宽阔的胸膛及孔武有力的臂膀上随处可见红痕。
燕湛不知觉凑近了些,将下巴叠在霍汐棠的肩上,低声道:“但棠棠该将衣裳还给朕了,若是这样出去,一会儿援兵来了,朕担心棠棠的脸往哪摆。”
昨天黄昏左右忽然下了大雪,来来回回的官兵皆一无所获,确定找不到人之后,顾显便可以确认燕湛和霍汐棠还活着,便做主先休息一整晚,天亮了继续搜寻。
这大抵便是心动的滋味。
只是这世,才总算是真真正正的结为了夫妇。
衣裳?
霍汐棠懊恼地说道:“昨晚可是新婚之夜,我们……”
燕湛眼尾衔着畅快的笑意,单臂便勾着她的腰肢将她转换了个方向坐在自己的膝上,紧接着便直接俯身将唇倾过来。
竟是因为这个?燕湛哑然失笑:“夫妻交拜及合卺酒仪式,棠棠与朕不是已经有过一回了?”
成太医道:“回娘娘的话,陛下手臂的箭伤因经过强力的拉扯及未来及得上药包扎失血过度的原因,导致有些许严重,兴许会影响到不少事……”
等雪总算没下了后,一大清早宁旭和顾显领着人一路又继续在悬崖四周找人。
恰逢这时,前方传来一名官兵的声音:“是陛下和娘娘!”
这件婚服如今被折腾成这般,昨晚的画面便猛然又频繁的在霍汐棠脑内闪现,她先是大胆地主动亲了陛下,又没躲过陛下的引诱便与他在这个小山洞行了夫妻之礼。
霍汐棠水眸如波看他:“那不是做戏给他人看的吗?”
回过头来想,霍汐棠心里都有些委屈了,一下便红了眼眶。
霍汐棠轻声地反驳:“那不过是假的。”
燕湛压低了眉眼,伸手将正在微微颤唞的霍汐棠揽入怀中,声音同样压地低低的声问:“怎么好好的忽然难受了?”
什么呀,那怎么能算。
燕湛眉梢挑起:“怎么是假的,那会儿朕便是抱着与棠棠真的成亲的心情准备的。”
“如何,陛下`身上的伤严重吗?”
回去怎么还没动静?她歪着脑袋面露不解。
紫宸宫内,霍汐棠换了一身干净的宫裙,面色紧张地在旁等成太医给燕湛包扎好后背及手臂的伤口。
偏偏他们什么都没有,便是这样匆忙且还是陛下重伤在身的情况,在这小小的山洞内荒唐了一晚上。
燕湛饶有兴致地解释,“从来不需要做戏给他人看,朕只会满足自己。”
听他语气那样得意,霍汐棠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了会儿,小声埋怨道:“原来陛下早就起了歪心思。”
燕湛颔首,但似乎面色有些为难,许久没有接话。
他忽然将自己的身体袒露在她面前,清晨的光从山洞口映入,较比昨夜里山洞内火堆照出来的视线更为清明。
好好的新婚之夜偏生发生在这种小山洞,她一时觉得有些难受,没有哪个姑娘家不想有个可以记住一辈子的婚礼,没人不想在被世人祝福下在婚房完成合卺酒的仪式。
她涨红着脸甩了甩脑袋,将那些画面甩了出去。
霍汐棠渐渐缓和了气息,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庞,内心除了羞赧便只剩下难以言喻的喜悦充斥着她全身,她好似能感觉到血液都在翻涌。
看来她得将脸皮练得再厚一些才能与陛下抗衡,每每这个时候,陛下即使不说话,也有其他方法使她臊得缴械投降。
此时她的身下便垫着皇帝的婚服,那件精致的婚服已然被蹭得皱巴巴一团,似乎还有显眼的痕迹,总归已是凌乱不堪。
漫长的一个吻毕,燕湛抵住她的额头,任由她气喘吁吁的气息透入他的唇齿间,这才心满意足且浑身充实地懒散道:“朕忍了多久,棠棠不会知道的。”
不是悬崖上滑落导致,也并非他人重伤。
半天没听见他声音,霍汐棠疑惑的抬起脸问:“陛下,不回去吗?”
“这可怎么办……”
自打记起上一世的记忆后,与她的每一次相处,不知他要耗费多少尽力才能忍住不这样亲近她。
霍汐棠忽然就想起了昨夜的荒唐,逃避似的将脸低下,支支吾吾地说道:“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他们本就该这样亲密无间。
“回。”
他呼出的气息皆洒落在她的肌肤上,霍汐棠怔了一瞬,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连忙垂眸往下看。
霍汐棠心里一沉,脸色瞬间煞白。
燕湛背靠在床头,慢悠悠说道:“成太医可莫吓着皇后了,有话就好好说。”
成太医一愣,抬眸朝陛下看过去,见他面容淡然像是丝毫不被身上的外伤所影响,斟酌了会儿便说:“还请娘娘安心,所幸这些只是皮外伤,待上了药好好休养,假以时日便能康复。”
霍汐棠却是不信,她追问道:“成太医方才所言的影响究竟是什么?”
“陛下的箭伤是右手,一箭从手臂穿过加之又撕扯到伤口,已经严重到暂时无法使用了,但人的右手一向是用来做事的,陛下严重到兴许两个月也痊愈不了,恐怕会对陛下的日常生活有不少影响,吃饭与沐浴等都无法自己实行。”
燕湛蹙眉,忽地眼底闪过一抹晦色,笑道:“这事就不必成太医担忧了,有皇后在,她定不会让朕受一丁点儿委屈的。”
他话说的暧昧,成太医不禁被帝后对视的眼神臊得老脸一红,顿时讪讪点头,“陛下说的是,陛下说的是。”
霍汐棠提起拳头就砸了一下他的大腿,“这种时候了,陛下还能说笑。”
燕湛挑了眉眼,淡笑几声。
一旁的宁旭和顾显等候多时了,见诊完脉之后,宁旭这才追问:“陛下,你们昨日究竟是怎么逃过一劫的?我们都吓坏了好吗!”
燕湛便将怎么顺利活下来的经过说了出来。
宁旭震惊不已,惊喜道:“原来如此,陛下和娘娘当真是福大命大!”
顾显也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确定自己妹妹没有受伤后,便恢复了以往不苟言笑的样子,严肃地回禀道:“陛下,乱臣贼子燕舜已经被抓获压至天牢了,敢问陛下要如何处置?”
包扎好后背的伤后,燕湛穿戴好衣袍,眉目一扫方才的温柔含笑,变得极其阴冷,“谋逆之罪不容姑息,待朕亲自去审问一番。”
“是——”
正在谈着事,李拾勤进来回禀道:“陛下,定国公在殿外求见。”
霍汐棠心里一跳,朝燕湛看去,便听他说道:“定国公如今是国丈,可不得怠慢,宣进来。”
“陛下……”霍汐棠紧张地拉住燕湛的手,面含担忧。
定国公这时求见显然不是担心自己掉下悬崖的女儿,而是来为太子求情,燕湛安抚她,说道:“放心,朕有些事要与定国公彻底说清楚。”
无论是前世他下毒害死了棠棠的仇,还是今生的那一刀,定国公这回也定是难逃他的手掌心,但毕竟他明面上还是棠棠的生父,作为皇后的父亲定是不能按罪处死,并且有些事他也不忍心让棠棠亲自去面对。
说罢,他便站起身往外间去见顾林寒。
霍汐棠坐在榻上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外间内,燕湛将一众人都赶了出去,独留顾林寒一人谈话。
顾定寒跪下行礼,朗声说道:“求陛下开恩呐——”
燕湛眸含讽意,“朕尚且不知定国公何罪之有,怎么就要朕开恩了?”
“臣……”顾林寒咬紧了牙,以额贴地回道:“臣是为太子殿下请罪,请陛下念在太子殿下尚且年幼不知事且还是陛下手足的份上,恳求陛下开恩。”
太子谋逆一事,他是当真不知情,若是知道的话怎么说也定是要拦下来,可没想到这事太后竟也没有知会他一声。
直到昨日帝后大婚在山上遇刺后的事传开了,他的亲儿子顾显将太子抓了起来,他才得知了一切。
如今太子已然下狱,谋杀天子可是死罪,这番天子好生生活着归来,定是要清算太子了,他决然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便这样死去。
燕湛冷笑几声,说道:“定国公好大的胆子!”
天子龙颜大怒,顾林寒吓得背脊发麻,一直知道这位陛下绝对不像表面那般温润随和,但也是极少能见到他发这样大的怒火,一时间顾林寒也不知如何为太子开脱。
但为了儿子的性命,即便再害怕他也定要争取。
顾林寒将腰压的更低,紧绷着面色说道:“臣觉得此事尚有漏洞,兴许太子殿下是遭人陷害,这才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还请陛下给臣一些时日,臣定能为太子殿下洗清冤屈。”
“是吗?”燕湛淡声问道。
陛下除此一句再无其他,顾林寒顿时心生希望,“没错!臣已经有了些眉目,那金翼骑兵的将领在先帝在时,便与二皇子三皇子等人极其亲近,谁人不知二皇子与太子殿下素来有仇,那金翼骑兵即便是先帝的人,谁说是不是早就叛变成二皇子的人便对太子心怀怨恨,便想栽赃嫁祸……”
说道此处,顾林寒顿感一阵冷寒,他悄悄抬眼朝上望去,冷不防对上了天子冰冷带笑的双眼,那种笑并非是明朗亲切的,而是一种在看着死人的笑意,令人毛骨悚然。
为何陛下会这样看着他?顾林寒心下不解。
见他停下,燕湛便站起身走过去,将顾林寒扶了起来,叹道:“定国公可真是位好父亲。”
顾林寒脸色大变,陛下说的是父亲,而非舅父……难不成……
不,不会的,这件事只有他知太后知,就连太子他们都没有说,太后更不可能会告诉陛下。
燕湛瞥他一眼,就知道他还打算装下去,遂笑了声喊李拾勤过来,“去,将太后请来。”
顾林寒脸色一变,顿时心生不好的预感,但现在他的身份可是皇帝的岳丈,即便皇帝知道些什么,也会看在他女儿的面子上不会对他出手。
顾林寒强做镇定。
不过片刻,顾太后便到了紫宸宫,此时的顾太后已经不见以往的雍容华贵,面色沧桑极了,眉宇皱成了川字,想必是担忧了一整晚没睡。
顾太后一进来便看到燕湛与顾林寒极其亲近,显然一副翁婿的亲近关系,顿时心中恨意更升,她大步行至顾林寒面前,恨恨地看了一眼后,怒甩了顾林寒一耳光:“顾林寒,你果真没安什么好心!”
顾林寒被她那一巴掌打得头都偏了过去,他捂住脸转过来愤怒地问道:“太后这是发什么疯?”
燕湛慢慢走了几步,选了个最适合观戏的位置坐下。
从昨日太子被抓入天牢后,顾太后便已濒临崩溃,如今她能仰仗的只有顾林寒了。
她昨晚主动找了顾林寒想要他想办法救太子,顾林寒说他会帮忙帮太子开脱,事后春兰说担心顾林寒也不值得信任,因为他如今的身份是国丈,自己的亲生女儿就是当朝皇后,是谁都会知道站在哪一边才是对的。
她一整晚便抱着那样不安的心态,直到看到顾林寒与陛下这样亲近的样子,紧绷的心情彻底崩塌,她含着泪骂道:“哀家就不该信任你!你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救太子!!”
“太后的疯言疯语臣实在听不懂。”顾林寒拂袖一扬,朝燕湛说道:“陛下,太后心智癫狂,还请将太后送回永寿宫。”
顾太后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赤红着双目恨恨道:“当初说你什么也不愿取了你女儿的性命,最后拖了许久才敷衍哀家,你是事先便知道了她与皇帝苟合在一起了是吧?你便是想要做这个国丈,这才将哀家和太子蒙在鼓里?”
她越想其中的细节,便愈发觉得怪异。
她竟是又被顾林寒这个负心汉给害了,倘若不是她一心将希望都放在顾林寒身上,也不会导致燕舜出事了也孤立无援,先帝已去,这燕室皇朝已被燕湛掌控,如今燕舜下狱,恐怕也难逃一死。
顾林寒听了这一席话,心都凉了,终是没忍住悲痛地道:“顾韵!我这么多年为了你们母子二人究竟付出了多少,你便是一点都看不进去,一点都未曾放在心上?”
顾太后冷笑几声,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不要这样叫哀家!哀家从来不姓顾!是你和你父亲二人毁了哀家的一生!当初将哀家送进东宫不过是想攀附先帝,后来舜儿得了先帝的宠爱被封为太子,你便开始与太子亲近,顾林寒你当初究竟打着怎样的主意接近太子,哀家不是不清楚!现在看太子没用了,便想安心做你的国丈?”
“你死了这条心吧!哀家不会让你得逞的!哀家会将所有的真相都公布于众,陛下是如何与当初的准太子妃勾结在一起,顾林寒又是如何与哀家私下苟合的,这些丑事哀家都会昭告天下!”
说罢,顾太后愤恨地剜了脸色难看的顾林寒一眼,便要离开。
燕湛轻抬眼帘,李拾勤便心领神会将顾太后拦下。
“你一个阉人竟胆敢阻拦哀家?不想活了?”
“太后娘娘息怒,这是陛下的命令。”
顾太后转身看向燕湛,“怎么,陛下这是打算杀人灭口了?”
燕湛轻啧了一声,“太后莫要急躁,瞧着像是病的不轻了,朕向来尊老爱幼,是做不来这样阴狠的事。”
顾太后不会再信燕湛虚伪的话了,如今是彻底撕破的脸皮,便也不必维持从前的假象,“你恐怕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罢。”
“看来先帝一直防着你是对的,你果然一直记恨着当初那些事。”
燕湛不喜有人提他幼时的事,微拧了眉心,便笑道:“太后说这种话又有何意义,不如让朕来请个太医为太后瞧瞧病?”
顾太后瞪目:“哀家没病!”
燕湛不予理会,“李拾勤,传成太医。”
顾太后在深宫多年,又怎会不懂她身体良好的情况下请太医是为何……她心里的害怕悄悄升起,后退了几步:“你放肆!哀家还是太后!”
“太后?”燕湛说道:“很快便不是了。”
顾林寒一咬牙,想了想还是主动为太后请罪说道:“陛下,太后娘娘方才只是一时失神罢了,还请陛下莫要与病人较真。”
燕湛慵懒地托着下巴,笑道:“朕该说定国公什么好?”
“陛下这是何意……”
“太子究竟是姓燕,还是姓顾,这件事定国公当真没有怀疑过?”
顾林寒身躯一震,沉默了良久说道:“太子殿下自然是姓燕。”
燕湛不耐烦道:“朕没空与你在这兜圈子了。”但此刻他极其想看到顾林寒痛苦的样子,便喊了顾太后过来,“太后自己说说看,太子的身份。”
顾太后深吸一口气,避不回答这个问题。
这二人一个守口如瓶,一个打死都不怀疑,燕湛倒真的有些为难了,过了片刻,叹道:“罢了,总归无论太子姓什么,他也死定了。”
顾太后和顾林寒顿时脸色大变。
顾太后更是犹如天塌,也不管不顾了,直接瘫坐下来呢喃:“都是哀家的错,哀家不该满足自己的私心……定是哀家才害死了舜儿……”
顾林寒面色苍白,“你说什么?”
顾太后仍旧瘫坐在地上,自顾自地说道:“哀家本以为,欺骗顾林寒这个孩子是他的,待舜儿登基后再处死顾林寒,告诉他真相,便会有一种报复的痛快。”
她本便是这样想的啊。
她恨极了顾林寒,太想让顾林寒信以为真的事得知真相后那种心里崩塌的痛苦,却没料到便是如此,太子太过于依赖顾林寒,竟还爱上了他的女儿。
最后她的儿子竟是还是被顾林寒和她的女儿害死的!
她不停落泪,愤恨地看着顾林寒:“你和你的女儿把我和舜儿害得多惨,你有什么资格做舜儿的父亲,他身上真正流的是燕氏的血脉!”
顾林寒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怔在原地无法动弹。
燕湛又意外看了一出好戏,心情愈发的愉悦,正这时,李拾勤领着成太医要入殿,顾林寒猛吐一口鲜血,便彻底晕倒。
燕湛轻啧一声:“成太医来的正好,这下有两个伤患需要成太医诊脉了。”
见到顾太后狼狈的瘫坐到地上,又是定国公猛吐鲜血晕倒,成太医紧张地擦了擦汗。
成太医诊完脉后,顾太后和顾林寒都被天子请人抬了出去,他眼角余光一扫那座落地屏风,淡笑一声便走过去。
果不其然抓到一个调皮的兔子。
“怎么,热闹看完就想走了?”
霍汐棠连忙止住了步伐,讪讪转过身来,“让陛下发现了。”
燕湛走过去抱着她落坐,看她虽说在笑,但眼眶却红红的,想必方才定是哭过了,他轻叹一声:“怎么了,担心你父亲?”
霍汐棠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才小声道:“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太液池那晚之前,他便想杀了我……”
说完她苦笑道:“陛下,你说怎么会有那种父亲呢……即便没有感情,我也是他的骨肉啊。”
他怎么就那么狠心。
燕湛见她硬是挤出了笑容,也很是心疼,轻声说道:“是人都有取舍,在心里有更为重要的存在。”
顾林寒被顾太后骗的太久,心里早就将太子当成他的亲骨肉,前世他担心自己的亲儿子和亲女儿成亲,这才在二者之间取舍,下毒去了棠棠的命。
这世因为棠棠并未与太子举行婚礼,顾林寒并未彻底狠下心来下毒手,可命运便是如何,这世顾林寒还是捅了他亲女儿一刀,同样差点害棠棠去了一条性命。
“棠棠,你从来不欠顾林寒什么,反而是他对不起你,对于他的遭遇,你也不必担心,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罢了。”
霍汐棠紧咬着唇,心绪复杂,只低低嗯了声。
话说到这份上她还是不开心,燕湛这便想不明白了,问道:“还不开心?难道你是担心太子?”
他脸色不太好看。
霍汐棠看他一脸酸意,噗嗤笑了声,过了会儿才严肃道:“不是,我是在恼自己,想起陛下`身上那剧毒,如今没了解药……”
她想着便要落下泪来,这下轮到燕湛面色尴尬了。
见她都要哭了,燕湛不得不老实说道:“是朕不好,那次为了吓棠棠竟是忘了告诉你,朕身上的毒早就解了。”
霍汐棠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解药很早便有了,当初朕便是为了采解药的药材才去的扬州云雾山,至于吃解药,也是婚前才吃的,毕竟朕还不想刚与棠棠成婚便死了。”
“什么?”霍汐棠瞪大了眼,揪着燕湛便要他给个说法。
燕湛无法,只好老实交代了。
可是这件事后,霍汐棠生了许久的气,他足足哄了几个晚上才哄好。
次日太子燕舜谋反刺杀天子一事在长安的街头巷尾被传遍了,一时间所有百姓都在谈论太子此举实在不够明智,也很多人早就心知肚明,皇帝与太子之间迟早有个会先动手。
没过两日,顾太后重病一事,经太医诊断判定她所患急症,想要身子好转必须要在一个极其安静的环境养伤,天子得知后,心下大痛,便下旨送顾太后前往行宫的护国寺休养。
定国公顾林寒刚当上国丈没两日也突生重病,卧床几日醒来后整个人都没了精神,自请辞官再也不入朝堂。据有知情人士得知,顾林寒的精神状态实在令人担忧,像是患了癔症,怕是难以痊愈。
帝后大婚遭遇刺杀一事过去了七日,这日天子宣布太子将在秋后问斩。
此事告一段落,长安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日斜阳秾丽,绚丽的晚霞铺满了皇城。
紫宸宫内,清透的水汩汩流淌,霍汐棠浇完水后便坐在一侧细细地打量这盆被照顾的很好的盆栽海棠花,思绪也不由回到了前世。
记得一日夜里,陛下问起她名字的由来,她迷迷糊糊间便老实答了,当初母亲为她取名时,“汐”字便是延续了哥哥的字汐元,棠则代表海棠花。
她出生的月份正是海棠花盛开的日子,母亲说辛苦将她生出来快要晕过去时最后一眼看到的便是窗外绽放的海棠花,美丽且茂盛。
“实则并没什么特殊的由来。”那会儿她不以为意道。
谁知快要入睡时,她隐约听见陛下轻轻说了一句,“的确是很美的海棠花。”
她趴在窗边看着这株海棠花盆栽有微微的出神,就连身后的脚步声都未曾察觉,直到一双手揽住了她的腰肢,她垂眸看去,唇角衔了一抹笑意,柔声道:“陛下回来了?”
燕湛将下巴垫在她的肩上,柔声问:“棠棠在想什么,这样入神?”
霍汐棠抿唇笑了笑,如清风拂过般柔和:“我在想,我是否早就爱上了陛下,自己却没发现呢。”
现在回想起来,为何前世与陛下的相处她皆记得一清二楚,可与太子的事她许多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燕湛心尖触动,怔了半晌,将霍汐棠转过身来:“棠棠知晓自己在说什么吗?”
霍汐棠坚定的点头:“知道。”
她也说不清是何时爱上的,想必这种在意是在相处中一丝一丝的渗透,这般润物细无声,她不知何时起会记住与他的每一件事,记得他的每一句话,也同样会在意他的一切。
燕湛呼吸凝滞了片刻,喉结上下滚动。
若是他所经历的一切苦楚,只是为了得到棠棠的真心,那么一切都值得了。
燕湛眉眼像是浸满了温柔,他缓缓牵起霍汐棠的手,五指挤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低哑地道:“是因为棠棠,朕才觉得一切都值。”
霍汐棠抬眸对上他炙热的目光,清楚看懂了他眼中所含之意,心下微酸,转而又如甜意掠过。
前世今生,生死纠缠,只为与你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