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当然可以了,我父亲和哥哥都在梦境里面，难道……不可以吗？可是我确实试验成功了啊……”奥斯本茫然又有点不知所措地问道。
莫赛克公爵目光深沉地看着她，面前的新任勋爵正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年龄,颀长的身形仍显单薄，面庞白皙精致,目光透亮纯净，俨然一副初出茅庐的嫩韭菜模样,也难怪会让那些年长的贵妇喜欢。
莫赛克公爵忽然又笑了起来,这次明显亲切了很多。他像是对待自家子侄一样拍着奥斯本的肩膀,说道：“可以的,当然是可以的！不用你说，我也打算找人去试验一下这方法呢！”
哪怕斯摩霍斯克帝国的贵族们唯一热爱的活动就是战争，他们也深知粮食的重要性。战争可以掠夺来粮食，可如果不用花多大力气就能提升自己的粮食产量,这样他们就有更充足的底气进行长线战争了，那当然也是一件大好事。
莫赛克公爵的一举一动都被各位贵族派来的探子关注着，当他们发现公爵正在秘密命令农奴按照某种似曾相识的手法种田的时候,众贵族们纷纷幡然醒悟——对啊，他们在梦境里为了转职学习的那些种田技能,为什么不能在现实中试验一下？
很多事情没有发展起来只是缺一个契机而已,当有人捅破窗户纸之后，新型农业便开始在斯摩霍斯克帝国的土地上百花齐放起来。大贵族们都拥有大量的农奴,他们乐此不疲地用这些农奴试验不同的耕种方法,其中的相当一部分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这又进一步激发了他们试验的积极性。
而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另外一种力量正在悄然积蓄。
更高产量的耕种模式大多需要对土地更加精心的伺候,贵族们对于土地异于往常的关心也让农奴们背负了更大的压力,他们不得不起早贪黑付出更多的劳动,可获得的食物配给却并没有更多，于是越来越多的农奴累死在土地上。
这个时代的人大都习惯了战争和死亡，可这种习惯也是存在着一种被长久战争支配着的限度的，当这种限度一点点被挤压，哪怕是已经麻木了的奴隶也会被逼入暴起的深渊。
一个初冬的午后，当一名奴隶感觉到自己濒死却仍然不被允许休息的时候，这个虚弱到了极点的奴隶突然暴起，用手中的农具杀死了正在当监工体验生活的贵族的儿子，这名奴隶立即被杀死。
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不，她不会推翻农奴制度，也推翻不了。”金摇头。
这场暴动在贵族群体中引发了轩然大波。很多贵族仿佛是第一次意识到，他们拥有的这些农奴也是人类，他们会饿会累会反抗，而一个不小心，也许他们也会像那个倒霉的贵族一样，被□□的奴隶们杀死在最安全的地方。
自从那天书房夜话之后，叶悬光他们就一直围观着奥斯本秀各种操作。他们眼睁睁看着各大贵族领土上的农奴种植技术飞快成长，同时矛盾也越发激化，除了谢如期之外，叶悬光这个社畜和金这个死宅纷纷高呼学到了学到了，你们贵族圈子心真脏。
可这件事情只是个导火索，当天晚上，农奴联合了贵族城堡中的仆人发动了暴动。他们冲入了城堡，杀死了睡梦中的贵族，并且抢夺了贵族领地上的所有财富一哄而散。
人的观念是最难改变的，当人类被驯化成了奴隶，并发自内心认同阶级理论之后，一旦有人想要推翻压在他们头上的主人，奴隶反倒成了最先抗议的那一个。这非常可悲，却也非常现实。
“接下来就是农民起义，推翻旧贵族形成新贵族了吧？奥斯本小姐是打算趁乱起事，推翻农奴制度建立新的政权吗？”谢如期问道。
“这里的人已经被驯化了，他们哪怕长期遭受压迫，会不满，会暴怒之下反抗，可根深蒂固的战争秩序和阶级意识却已经刻入他们骨髓。他们反抗的诉求也不过是想要换一个更仁慈温和的主子罢了，没看到那些农奴哪怕杀了贵族也不敢自立为王吗？在他们的意识里，可能根本就没有自己当家做主这个概念吧。”
不过，对于这个时代爆发农民起义，同样出身类似背景的金却和出身造反历史悠久的国度的叶悬光和谢如期有不同的见解。
没过多久，奥斯本就对附近几个已经有了内乱迹象的贵族发动了战争。她给的理由也非常无耻——因为有贵族被农奴杀死的例子在前，她非常担心这些已经发生□□的贵族会约束不好领地内的暴奴影响到她这边，为了自保，她必须先下手为强除掉那些隐患。
俗称“我替你管教一下你不听话的狗，顺便把你也一起管教了”。
这种令人无语的无耻理由在这个连战争都贪生怕死的国家居然算得上正当，加上之前奥斯本一直费心打理的和核心大贵族们的关系，对于她向周边发动战争的行为，那些大贵族都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在各大贵族沉迷网游的时候，奥斯本可一点都没歇着。在叶悬光的城西示范村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之后，奥斯本开始在领地上有选择地推行一些政策，以技术为主，以利益诱导，逐步提高农奴和自由民们的待遇。现在她的手下算得上士气高涨，磨刀霍霍，打那些士气低迷的贵族骑士团不费吹灰之力。
很快，奥斯本就占据了周边的领土，将自己的版图扩大了一倍有余。按照斯摩霍斯克帝国的惯例，贵族战争可以让对方军队全军覆没，可是却绝对不能伤害投降的对方贵族首领。这条从前保护了弱小的克莱斯特勋爵快乐修仙的规定如今让奥斯本骂成了狗屎，可她现在还不够强大，无奈之下，也只能接受了对方的投诚，然后老老实实把这几大家子米虫全部养了起来。
深夜时分，奥斯本悄悄溜进了叶悬光的住所。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是却坐着两个发光的人。微弱的金光和紫黑色的黑气混在一起，中间还坐着个铁链叮当的骨头架子，这场景差点没把刚进门的奥斯本又吓出去。
“哟，来啦？”正在和谢如期还有金一起斗地主的叶悬光笑眯眯朝表情僵硬的奥斯本打了个招呼。
“您早就知道我要来吗？”奥斯本谨慎地扒着门框，不敢轻易踏入恶魔的地盘。
“小朋友在外面玩，打不过了找妈帮忙，不丢人。”金说道。
奥斯本：“……”
她这段时间拼命抱谢如期大腿，自然也知道了这位挂着两个浓重黑眼圈的颓废帅哥是什么德行，她索性直接走了进来，大大方方坐到叶悬光对面，问道：“那么，冕下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呢？”
“你想要做什么？”叶悬光问。
“我要让他们死！”奥斯本的表情迅速变得扭曲又怨恨。
她取得了战争的胜利，也获得了经过初级业务培训的农奴。可是，帝国那条恶心人的禁杀俘虏的命令却死死压着她。要是那群贵族和她的父兄那样，愿意老老实实呆着做个网瘾死宅也就算了，她能忍一口气把这些人当米虫养起来。可是他们不老实，表面乖顺地做闲人，私底下偷偷摸摸给她搞小动作，似乎还想着重新拉起队伍夺回自己的领地。
奥斯本隐忍了十几年，此刻正是打算扬眉吐气一番大干的时候，怎么甘心看到有这样恶心人的家伙给她添堵？这段时间她明里暗里和那些家伙斗了不少回合，可自己毕竟还是太嫩，不能直接动手杀人的情况下怎么都斗不赢那群习惯摆烂的老油条，这才气咻咻地跑来找叶悬光寻找解决办法。
叶悬光静静听她抱怨完，然后突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还记得和我签订的契约内容吗？”
奥斯本愣了一下，可还是快速回答道：“记得，您帮助我获得荣耀和地位，而我会为您积累功德，瓦解农奴制度，重建一个所有人都能够依靠劳动获得美好生活的时代。”
“如果你当政，是会和那些贵族一样，还是会真的按照契约内容实践你的抱负吗？”
“您放心，我一定会忠实履行契约内容。”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非常郑重，可叶悬光已经知道这狡猾的小兔崽子是很习惯伪装的。她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从那条连接二人的金色锁链上传来的波动，惊讶地发现这句话居然是她发自内心的。
也许是因为她年少时的遭遇让她更偏向底层人民一点，也许是因为她还处于青春期更愿意不走寻常路和主流对着干，至少在这一刻，奥斯本想要兑现诺言的想法是认真的。
既然如此，她也可以暂时放下那个等到工具人契约者打完江山自己就废了她垂帘听政的念头了。
“好，我帮你。”奥斯本笑起来，“去找那些你打算重点培养当领头羊的农奴们吧，那些贵族们的吃苦冒险为我积累了不少力量，现在可以多出一万个梦境名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