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第46章
顾景懿在亲吻他的脚踝。
这个认知让宁元昭无措且惊恐。
他所有因梦境而消散不掉的迷蒙在此刻尽数瓦解,前世瞎哑后特有的弱小感则诡异般保留了下来。
明明顾景懿正跪在他的脚边,自下而上地仰视他,可他偏偏生出了种面对野生毒蛇的危险感。
尤其是一条被激怒的蛇。
脚踝处猛地传来痛感。
是顾景懿对着小红痣的位置毫不留情地咬了一口。
果然,被蛇咬了,不知道有没有出血……宁元昭意外平静,有种早知如此的无奈。
然而一个咬痕远远不代表结束。
写完最后一划,他的手指被顺势握住。
而蛇品尝般舔吻过他的腿侧,终于大发慈悲地来到他面前,在他小腹处落下一吻。
蛇缠住了他。
“嘶——”
“吵醒阿昭了。不过这也是好事情,是不是?”她说,“阿昭睡得很不安稳呢,是做噩梦了吗?”
“但是阿昭更香了,很好闻。”顾景懿的语气很是轻柔,如果忽略掉里面天然的霸道,很像是什么极高的褒奖,“我很喜欢,所以多闻了些时间,阿昭别怪我。”
控制不了地颤栗发抖。
“很滑,我抓不住你,所以我把它们都舔掉了。”
“那为什么不开心?连我给你准备的鸡汤都没有喝。”
可他没想到,由于太过慌乱,那张软被不仅盖住了他的身体,更兜头盖住了顾景懿。
宁元昭无意识攥紧被褥,额上渗出细碎的汗珠来。
“也是因为殿下。”
宁元昭很后悔当时没有多看一些,看看猎物挣脱的办法。
他亲了下顾景懿的侧脸,有点不高兴地说:“殿下拿我撒气。”
“……嗯。”
“对不住。”顾景懿当即道歉。
理所当然的口吻。
就是道歉时还要咬咬他的肩膀,一点诚恳之心也看不出来。
他有些恍惚地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书。
“不算噩梦。”宁元昭回答,“梦到了很喜欢的人。”
顾景懿伏在他肩膀上,蹭着他的侧颈,有些不解地说:“阿昭,你出了好多汗。”
顾景懿全然冷静,被黑暗笼罩亦是不为所动,还安抚般吻了吻脚踝处的牙印。
关于蛇的一小片记载。
很短很轻。
十指相扣。
以冰冷鳞片与湿热蛇信为倚仗,慢条斯理地蜿蜒而上,极尽凶狠地缠绕摸索,拖曳出不可忽视的灼痛。
大概只撕到了膝盖的位置
宁元昭握住顾景懿的手掌,在他手心写下一个字。
上面说,蛇是以舌头来感知猎物的。
因为他现在正变成失去力气的猎物。
是绸裤被撕开的声响。
——你。
“……嗯。”
他做错了……
也梦到了难过的,未知的不安。
像是平静原野上的一段风声,没由来将宁元昭的那点平静尽数粉碎。他顿时不加思索地扯过被子,想盖住自己。
湿漉感落下的刹那,宁元昭预警般出现了一个想法。
把自己和野兽放在同一处密闭之地,是太糟糕的决定。
“是谁?”
宁元昭克制地吐出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才总算缓住情绪。
上面还说,蛇在咬住猎物的躯体后,会第一时间注入毒液进行麻痹,或者紧紧缠绕住猎物呼吸的地方,在感受到鲜活躯体僵硬无力才会松开,进行吞食。
写的真是正确。
“嗯?”
“殿下骗我……”宁元昭流露出一点委屈来,“望烟楼那个竹玉,是个和尚,我今日见到他了……”
说到这,已然不需要多说些什么了。
“是我的不是。”顾景懿没否认。
“为什么?殿下为什么故意……设计我……”宁元昭完全不知他的声音里含着怎样的惶恐与冷意。
“……我吃醋了,阿昭。”顾景懿直接了当。
他捧起宁元昭的脸颊,以保证不错过他的任何情绪,“那天中秋夜宴,我看见顾琰看你的眼神了。
他喜欢你,阿昭。”
宁元昭罕见地呆愣住了,而后笃定摇头:“不可能的……”
公主一定是看错了。
顾琰从始至终都在利用他,何况他是男人,顾琰喜欢他,是疯了么……
“你不知道,对不对?”
“他不可能喜欢我的……”
“他今日向我挑衅了。”
挑衅?
“他说,阿昭是因为我与他有几分相像,又是个女人,才喜欢我的。”
什么意思?
“我是顾琰的替代品吗?阿昭。”
“不是的!”宁元昭登时抱紧了顾景懿,“不是的。”
与此同时,他油然而生了某种恶心与恐惧交加的眩晕感,好似仍在梦中,神思变得混沌而模糊。
顾琰喜欢他?
顾琰怎么敢这样说?
“殿下是我独一无二的……”宁元昭喃喃道,“谁都没资格与您相比。”
顾景懿奇异地感受到了一点名为害怕的情绪,他搂紧宁元昭,安抚地拍背,“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所以殿下让天淙妆成与顾琰相似的模样,来试我。”宁元昭努力理清思绪,“所以殿下今日这般生气……”
他忽而又有些困惑,“可你们是姐弟……”
就算他真生了找替代品的心思,总不至于连男女都不区分不忌讳。
顾景懿听懂了他模棱两可的疑惑。
“笨蛋阿昭,世上有太多人,只重相貌,不论性别。”
“况且,他的母妃,是因着与我母妃容貌相似,才被选进宫的。”顾景懿满不在乎地说着宫中秘闻,“皇帝的孩子里,没有比我们两个更相像的了。”
宁元昭头回知道,居然还有这样的隐情。
前世时,作为顾琰的好友,他虽不会提及顾琰的身世,但总归有些了解。
顾琰的母妃夏侯颖,原本是一个小知县家的女儿,经选秀被纳入后宫。
此后四年,倍受荣宠,连带着夏侯知县也水涨船高,官至知府。后来顾琰诞生,夏侯颖获封荣妃,一时宠冠六宫,风头无二。
又过五年,她生了恶疾被贬冷宫,她父亲也跟着一路贬谪,由知府变为小小县丞。
期间应是受过不少磋磨。
渐渐失了消息,不再为人所记。
宁元昭抬眸看顾景懿,顾景懿亲亲他的眼皮,“阿昭就当我小气,疑心重,才出了这样糟糕的昏招,原谅我,好不好?”
“……你把我咬得好疼。”
他的脚腕,还有腿上的肉,都被顾景懿咬了。
“我亲一亲,好吗?”
“不好。”
公主方才已亲了许久,如今再亲,他腿上要全是口水了。
顾景懿见他眉间仍有气恼,只好使出杀手锏来。他眼尾微垂,显出点惹人怜爱的难过,小声说:“我是太生气了,阿昭不知道,顾琰说得有多过分。”
装可怜辅佐以美色——诱惑。
宁元昭最吃这一招。
他见顾景懿这样,终是维持不住冷脸的神色,顺着说:“如何过分?”
“他说,阿昭脚腕上的红痣,很可爱。”
好恶心……
顾琰怎么会知道?
“这样可爱,我却不知。”顾景懿的手顺着他的腰侧抚到脚踝,慢慢摩挲着那方牙印,“当真让人生妒。”
宁元昭听顾景懿这般说,心化成糖水一样,眼尾都盈出了笑,“许是小时在宫里玩水,他不小心看见过吧。”总归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他还说,阿昭年少体健,精力非凡。”
词是好词。
怪也真怪。
顾琰一个大男人,这般阴阳怪气,真是惹人厌烦。
怪不得他的殿下生气。
顾景懿见他无言,并不过分解释,只慢吞吞地将自己缩进被中,手指亦顺着原来的轨迹轻轻上滑。
宁元昭还在思考该如何安慰公主,却忽地思绪崩乱,呼吸骤停。
像被攥住喉咙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顷,顾景懿似认真似玩味地点评了句:“阿昭,你好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