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第80章
顾景懿记得天淙曾与他说过,想起所谓的前尘,于他而言,不过是时间多少的问题而已。
事实证明,天淙说的没错。
——自小金子成为玄霓的子蛊之后,他开始陆陆续续地做梦了。
梦的便是那愚蠢又可惜的前世。
他看到他自乱葬岗捡回宁元昭,养着宁元昭,与宁元昭每日每日朝夕不分地相处。
他想起的回忆并不算多,然而其内蕴藏的每一丝情感都完完整整回到了他心中。
和第一次做梦后的惊疑纠结不同。
他现在已明确地知晓,那是他确实经历过的事情。纵使入梦之时他会以如今的想法审视过去的自己,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仍然享受于梦中宁元昭对他的依赖,他骨子里道貌岸然的劣根性自始至终都未改变。
前世的顾景懿是他,今生的顾景懿亦是他。
好在二人都安然无恙。
说狼狈好似不太恰当。
不过今夜,他所有的惶恐阴暗,患得患失都被宁元昭亲手粉碎了,他感受到了宁元昭无与伦比的爱。
许久之后,暴雨牵坠成连绵的丝。
三喜好奇得紧,很想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奈何现在肉眼可见不是好时机。
三喜带着人找到破庙,看见了两位堪称狼狈的主子。
经历过方才的事,宁元昭本不想和顾景懿待在一处,无奈顾景懿的力气大极了,他根本挣脱不开。
“阿昭……阿昭……”
蛇早已悄无声息地尽数散去,唯有玄霓仍缠着宁元昭的手腕,成为最温柔也最不可解的羁绊。
原来他的阿昭也会为一个人失去理智,打破底线么?顾景懿兴奋得几乎颤栗。
而他是在利用可怜博得宁元昭的喜欢而已。
说罢,顾景懿攥紧宁元昭的手腕,拉着他坐进了马车内。
顾景懿痴迷地喊着这两个字,更用力地握紧了宁元昭的手。
宁元昭就截然相反了,他的身上干净无尘,面上则是闷的,连嘴都微抿着,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模样。
“殿下,车驾里备了衣裳和巾帕,您快些换上,切莫着凉。”三喜低声说着,而后顿了顿,“小侯爷……”
“无事。”顾景懿只道,“将庙里的东西处理了。”
毕竟宁元昭无需再依附于他生存,甚至可以随心所欲地离开他。
是他想起来的太迟了而已。
顾景懿虽然浑身湿漉,沾满泥土,眉眼间却隐隐有种遮不住的欢愉。
只是这醒悟没什么作用,他仍然患得患失于宁元昭对他的爱。
再加上数双眼睛正注视着,他不想让顾景懿难堪。
即便这个决定让他的处境变得更加窘迫且无措了。
——撕掉了最后一层伪装,顾景懿在宁元昭面前展现出了某种前所未有的闲适与信赖。
譬如说毫无顾忌地褪掉衣服。
因为此前顾景懿一直隐瞒着身份,故而从不在他面前脱下里衣。他只觉得顾景懿的骨架比寻常女子壮些,又有自伤留下的疤痕,心中拧巴,所以才不愿让他看见。
现在看来他简直蠢得要命错得离谱……
严实到脖颈的衣裳下藏着疤痕不假,可更多的,是为了掩盖住那堪称强悍的男子身躯。
不喜欢居于人下的话估计也不假,可更多的,是意图以这种说辞让他提前习惯于……
习惯于……
宁元昭顿住思绪,没再想下去了。
他默默地侧脸垂眼,不想去看那位“好公主”的真容。
轻笑声与灼热呼吸随即贴上他的耳畔……他感觉到他的耳垂被吮咬了下……
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在这亲昵间忽而奔涌,将他的心情冲刷得越发难以言喻。
“离我远些。”他想推开顾景懿,没想猝不及防触到了顾景懿赤-裸的胸膛。
顾景懿的外袍散着,里衣也没来得及系。
宁元昭下意识就想缩手。
没能做到。
是顾景懿捏住了他的手腕,并将他困囿于马车最深的角落间。
“……松开我。”宁元昭声音低低的,莫名透出点没底气的意味。
不知是不是一抬眼就能看到结实腹肌的缘故。
他从未与一个男人这般暧昧地贴近过。
顾景懿听话地松开宁元昭,而后顺势握住他的腰,将他直接抱坐到了怀里。宁元昭吓了一跳,当即挣扎欲逃,却又因强硬的拥揽和不可名状的热意被迫呆停。
“不是说了不会逃么?”顾景懿将他拥得更紧了些,“我的元宝。”
“……你……你可以把衣裳穿好么?”宁元昭实在不知道该将眼睛放到何处,索性看向顾景懿的脖颈。
那里没有他曾摸到过的伤疤,只有独属于男人的喉结。
他没有说话。
“怎么这样委屈?”顾景懿轻轻顺过宁元昭的脊背,含着很强的安抚之意,“告诉我好不好?”
宁元昭不知道他现在是怎样一副神色,让顾景懿直白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明明他已竭力敛住自己的心情了……
他才没委屈呢,他只是在想,顾景懿为什么总是骗他……
他也不要将真实的想法告诉顾景懿了。
于是宁元昭恶乎乎地瞪了顾景懿一眼,结巴一样搪塞了句:“……你,可以不要再硌着我了吗?”说完宁元昭就后悔了,因为这句话弱势且失败,不仅一丁点威吓震慑都没显出来,还起了助长气焰的反效果。
连顾景懿的眼眸中都多了几分好笑。
宁元昭不安地动了动,很快又睁大眼睛沉默失语。
“对不住。”顾景懿揉揉他的脑袋,“元宝知道的,药效未散,非我所愿。”
“又在骗我了……”
“没有骗。”顾景懿将锢着他的力道松了点,用一只手托起他的手掌慢慢吻了下。
吻在掌心。
宁元昭仿佛被烫到一样迅速蜷起了手指,耳根更是莫名其妙通红一片。
顾景懿将一切尽收眼底,眸中的黑色更深了些,“不过我也确实情难自已。元宝别怪我,好不好?”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不好。”宁元昭回答得斩钉截铁,手指则无力地虚握成拳,搭在顾景懿肩膀上,似乎是借此掩饰某种真实的心情。
“为什么不好?”顾景懿十足耐心,“夫君告诉我,我一定改正。”
宁元昭被他这称呼惹得脸皮更红了,不禁脱口道:“哪里都不好!”
又坏又霸道。
故意放蛇吓他,欺负他……
对于顾景懿而言,宁元昭的很多心思都很好猜。他知道宁元昭在想什么,也知道宁元昭在委屈什么。
无论是骗宁元昭,抑或是吓宁元昭,欺负宁元昭,都是他之过,不需借口,无可否定。
只不过前者是他蓄意为之,后者是他一时失控。
失控就会造成一些不在预想内的结果。
比方说承认身份的手段便有些激烈了,宁元昭的手指几乎一直在颤,顾景懿想着,喉结悄悄滚动了下。
“一次而已,我的小娇气包。”他轻声回应,“要知道,我亲过元宝的次数,都屈指不可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