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战神
“先帝怎么没有重用这么一员猛将?”
坦木湖的队伍缴械投降,夏承烈下令绑了他们的手押回晋军驻地,扫完尾,他终于空出时间问牛六:“你怎么会在这里?”
牛六挺起胸脯,“侯校尉说了,凡是表现出众者皆可上场打狄人,十个狄人升一级,大兄那样厉害,我也不能落后!”
老侯最擅鼓动士气,夏承烈毫不意外,笑着鼓励道:“不错,胆识过人,假以时日,定可超越我。”
牛六羞赧地挠头,“大兄,我瞧大家都有响亮的名字,心里羡慕,大兄可不可以帮我起个名字?”
夏承烈诧异,但略略一想,老侯肯让牛六上场,必然是看中了他的资质,若加以磨炼,日后说不定会取得不凡成就,没有名字确实不好。
“既如此,‘鹏南’二字如何?鹏之徙于南冥,水击三千里,扶摇而上九万里。”
牛六听不懂,只知道自己不再是那个平平无奇的张六李六,拍掌大笑道:“好好好,这个名字好,从今以后,我就是牛鹏南了!”
两只手被绑在身后的坦木湖刚被喂水,听到这段对话倏地喷了喂水士兵一脸。
北狄王庭里有晋朝降将,为表诚意,他们跟着学些汉话,普通交流不成问题,坦木湖更是个事事争先、不落人后的性子,将汉话学了精通。
“将军,看这狄人不服气的样子,根本没有降心,不若杀了示众?”被喷水的小卒气愤地拉着衣袖擦脸,跑到夏承烈跟前打小报告。
“爱喝不喝。”小卒转身离去。
坦木湖气得跳脚,大声朝夏承烈喊:“你看见了,你们晋国兵卒这么对待降将,以后谁还敢归降晋朝!”
夏承烈淡淡扫他一眼,“只要你安分守己,我朝不会随便动你。”
这会儿听到夏承烈起的名字,坦木湖瞬间笑喷。
延节拍案而起,难以置信地看着探子,“你说什么?夏承烈!”
巡查的脚步声靠近,坦木湖立刻翻回去,佯装熟睡。
小卒捏着水壶走开,两步以后,他停住脚,转向另一边取了个缺口小碗回来,不知道从哪里找出,碗身都是泥灰,小卒倾壶咕咕灌满碗,放到坦木湖脚边。
另一头,延节坐在帐中等候坦木湖的消息,烛火燃尽,天光大亮,终于有急匆匆的脚步声打破这份宁静。
坦木湖赶紧起身欲解裤带,这时有人走近,他再另换位置,扒开草丛,不远处就有人聚在一起闲聊,再换,又是人……
夏承烈跟没听到似的,抬脚就走。牛鹏南捏紧拳头,本想和坦木湖理论一番,见夏承烈走了,他赶紧追上去。
一闭上眼,疲倦的身体就开始休眠,坦木湖落入美好的梦乡。
言下之意,若不老实,可是会不随便地动他,杀鸡儆猴不是玩笑话。
清冽滋润的凉水滑入喉咙,坦木湖忍不住小声喟叹,不知道是哪条河的水,如此甘甜。
“叶护,不好了,特勤也被夏承烈捉走了!”
坦木湖立刻弹起来:“我是心甘情愿归降的,你们不可杀降将。”
坦木湖皱眉,“这里面都是沙尘,怎么喝?”
在梦中,他找到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水从指缝溜走,十分凉爽,咕隆咕隆地灌入满肚子水,腹下不由憋涨起来。
坦木湖怒气填胸,扯着嗓子怒骂,越骂越是口干,最后渴得实在受不了,他左右张望,半夜出兵,他手下的士卒都东倒西歪地沉沉睡下,只有来回巡视的晋军在走动。
趁着现在没人看,躺在破碗旁边的坦木湖忍着扯动后肩伤口的疼痛,轻轻挪了挪位置,缓缓移到碗边,他翻了个身,埋头嘬了嘬碗里的水。
坦木湖巴巴地缩回去,“我渴了,刚才的水没喝到。”
“夏承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延节惊怒,身形不稳地往后退了退,喃喃自语。
探子听这话分外耳熟,似乎上一个震惊夏承烈出现的还是特勤坦木湖,不过传消息的那人却死于坦木湖刀下。
场面重现,探子害怕地往后缩了两步,问道:“叶护,我们要去救特勤吗?”
延节比坦木湖成熟,没有做出怒斩探子这样不理智的事,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冷静道:“不,夏承烈既敢回来设伏,想必做了不少准备,我们此时去营救也于事无补。”
“其他人,跟我走,养精蓄锐,寻找到合适时机再为可汗和特勤的生擒之辱报仇!”
延节掩藏好眼底的勃勃野心,带着仅余的几千人逃走。
夏承烈再擒北狄特勤的消息当日就送到徐璎案前,徐璎看完惊得跳起,词句从牙缝里挤出来:“夏承烈抓完老的,抓小的,一家人挺齐整啊!”
徐琅没听出徐璎话里有话,当她在夸夏承烈,跟着赞赏道:“夏将军外怯内勇,锐不可当。”
一个北狄可汗已经够惊人了,又生擒北狄可汗的儿子,夏承烈用实际行动证明没有他抓不到的人。
这样一威慑,北狄哪还敢生异心,只要夏承烈活着,北狄就不敢随意滋扰百姓,再过个十几二十年的,便就习惯乖乖在草原放牧的生活,直接一劳永逸了。
徐璎呆呆地坐回椅子,她想到自己从王师里扒拉出夏承烈的场景,恨不得咣咣撞墙,又恨她那个不靠谱的父皇误导自己:“先帝怎么没有重用这么一员猛将?放在长安里积灰吗!”
看到徐璎愤慨的模样,恨先帝没有早用夏承烈,耽误他这么多年,徐琅肃然起敬,若是她,她肯定只庆幸是自己慧眼识人,发现了这匹被埋没的千里马。
对比一看,还是徐璎心高悟深,难怪夏承烈会衷心为她征战。
徐琅埋下自己的小心思,也感慨道:“夏将军本是辅国大将军夏起元之子,少时便随夏老将军出征,素有小战神威名,谁料在第一回独掌帅印的时候出了差错,连失三城,从前的荣耀就此湮灭。”
“好在这回出征夏将军挽回了声誉,重振夏氏之名。”徐琅为夏承烈的战绩高兴,更佩服徐璎的眼光与气魄,徐璎在一片骂声中坚持启用夏承烈,北征成功是君臣互依互信才有的效果。
徐琅看徐璎的目光更加明亮,眼中尽是赞叹与崇拜。
徐琅的话劈在徐璎头顶,她颤颤巍巍地复述出那几个字:“小战神……”
怎么之前不告诉她!
先前徐琅只说夏承烈一直跟着他父亲征战,重点都在夏承烈失守上面,冷不丁地冒出战神光环,徐璎倒吸一口凉气。
看夏承烈那胡子拉碴的颓丧样,她怎么也不能把他和“战神”两个字匹配在一起。
选错人了。
徐璎不由在心底哀嚎。
她翻过《新晋史》,没有看到夏承烈的名字,所以才没有多想。
徐珑登基后,武将中最出名的是一个叫夏鹏南的人,横戈跃马,斩将夺旗,为徐珑扫平西戎定北狄,立下不世之功。
怎么夏鹏南没影,夏承烈大杀四方,因为改动历史发生了偏移?
徐璎郁闷,送走徐琅后把系统叫出来,问它原因,不把这件事情搞清楚她不放心。
系统沉默了片刻,最后给出答复:“经查询,有一定历史偏移因素,但偏移在合理范围内,并非夏鹏南改名,接下来宿主可以注意关于夏鹏南的消息,若无需要,不必派遣夏鹏南前往西戎。”
徐璎对系统的建议不置可否。
这个夏鹏南后面拥兵自重,自立为王,如果可以找到他,提前催发他的谋逆之心,相信有他在,晋朝很快就能覆灭。
为推进她的亡国大业,徐璎想知道,现在这个夏鹏南在哪里。
《新晋史》语言精简,只讲他出身农家,是洪昌流水县人,此外再无身份背景信息。
是征兵去打西戎的,还是自己主动投军的,一无所知,史官似乎有意避开了他的出身。
找夏鹏南。
徐璎在自己的计划表里增添一项。
关了系统,徐璎重振旗鼓,说服自己向前看,她这会儿再怎么懊悔都于事无补,不如吸取经验教训,好好做接下来的事。
“陛下,这是今日送来的长安奏折。”一道温柔好听的声音拉回徐璎的思绪。
徐璎抬头,进来五个宫女,细瘦矮胖,身量各异,领头的长得更漂亮,举手投足间也有说不出来的韵味。
赏心悦目。
看到美人,方才的那些悔恨痛苦都缓解不少,徐璎道:“放下吧。”
宫女依次上前摆放奏折,为首的美貌宫女走起来裙裳飘动,很是好看,这个时刻徐璎理解了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快乐。
徐璎先前看到奏折就烦躁,也怕搞混已经批复和未批复的奏折,所以将批好的奏折放在了地上,案几空空如也。
少顷,原本空置的案几堆积如山,徐璎一低头就埋入其中。
宫女们放好奏折后便蹲身揽收徐璎批好的奏折,她们要将这些奏折码放整齐,送去驿站,由驿夫带去长安。
徐璎叹口气,拿起奏折开始工作。
良久以后,她发现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