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清白
“到底是谁谋反了?”
“什么,这就要走了?”徐璎诧异地从成堆的奏折里拔出头。
诸王讪讪,各自端看一眼,悄悄拉了拉青王的衣角,他能把徐敛那混小子塞进来,门路比他们广,对陛下更好说话。
青王受不住压力,小小跨了半步,推脱道:“毕竟太|祖有训,不可在京都停留过久,我们也该立即返回封地,为陛下守土。”
徐璎道:“来都来了,就多住些时日吧,从前我住在深宫里,鲜少有机会与各位叔伯说话,正好趁此时机我们多交流交流,联络一下情谊。”
诸王面露难色,虽然再三推拒,但最终还是抵不过徐璎的热情,答应下来,回到无法自由进出的院落唉声叹气。
“诸位不必忧虑,住所上,陛下与我们无异,想来并非陛下刻意为之,我们安心住上几日,给陛下庆祝了生辰再返回封地不迟。”众人心绪不佳,衡江王见此出来帮他们开解。
他起初进到这院子时,以为是徐璎故意威慑,但几日前当他去到沧浪斋时才真正震撼,沧浪斋居然比他们现在住的屋子还要老旧,连窗牖都破了一只,到无法修补的地步。
那时衡江王才正视起徐璎,想到她应天命登位之言。
从前他以为那些都是徐璎自己派人在外传的,直到走进她的书房,他觉得徐璎她可能真的有天命在身。
得到肯定答案,其余人也是躯体一震,蹦得老高,激动地不管熟不熟悉,互相交握两手,眼含泪花。
“你们不知道,我有个表兄在禁卫当差,听闻前些日子陛下写了密诏,让一些王公来到幽州。无论谁谋反,不出意外的话,谋反之人应当在密诏里的那些王公之中!”
“到底是谁谋反?”
“不是青王,你听错了,据说是衡江王。”后桌的另一人出声安定青王的心。
青王稳了稳神,转向回忆自己与衡江王的交往,衡江王若是谋反,他铁定是要想办法撇清自己的。
谁人用心如此歹毒,在外污蔑他!
院子里的宫人不多,诸王等不及宫人前来伺候,哈哈大笑三声,边跑边跳,如果徐璎在场,一定会惊奇他们怎么模仿起猴哥来,呜哇声里满是喜悦。
以为会收到拒绝的青王垂头丧气,然而下一刻,他猛地抬起头,两手按住守卫的甲胄,两眼放光。
青王气得浑身发抖,明明是暖春,他却如同没从寒冬里走出来似的,身体冻得梆硬。
青王跑到井边,丢下桶,拉绳,满满当当的水随着青王的动作左摇右晃,往外跳出几滴。
青王本是随口一问,谁知守卫利落地答道:“陛下有令,殿下出行需要两个护卫随从,以便保护殿下安全。”
甫一坐下,青王就听到身后那桌人小声议论:“你听说了吗?青王谋反了!”
洗脸,整理衣冠,梳梳稀稀拉拉的胡子,诸王红光满面,昂首挺胸地重新迈出阔步。
可无论他怎么回忆,大脑一片空白,满脑子都是“青王谋反”四个字,他现在还背着谋反的怀疑四处乱逛。
“我怎么听说是广武王……”
青王瞪大眼睛,脖子僵硬,像根老木,一动不动地呆坐。
“你说什么,我可以出去了!”青王惊喜,忍不住拔高嗓音。
青王踏出萍水街时感觉空气都清新许多,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他故意去坊市,偷觑身后侍卫神色,见他们没有阻拦的意思,青王径直走进去,找到一家清闲的茶楼,准备喝口茶水再走动。
青王拿茶碗的手颤颤巍巍,面如土灰,连茶也不喝了,见鬼一般逃出茶楼,速速回去。
他倏地想到先前被软禁,原来是这谣言的缘故?
青王努力回想这些天的言行,自己有没有在徐璎面前说过引人误会的话。
“但愿吧。”青王已经被磨得没有脾气,他无奈地仰天长叹,百无聊赖,走到守卫旁边问道:“我想出去走走,若是通禀陛下,不知允准否?”
其余人也跟青王大致相同,在路上听到那些传言,心弦登时绷紧,推理谁是谋反之人。
如果徐璎查不出来会不会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将他们所有人一起杀了?
在诸王惶恐不安之际,沧浪斋里的徐璎好不容易将人留下,珍惜机会,迅速反思,猜想应该是所有人都在场,他们不好下手,避免背上弑君的罪名。
徐璎调整计划,挨个召见,并贴心地遣退所有侍从,单独对话。
首先是青王,宫人找到青王,躬身行礼:“青王殿下,陛下有请。”
众人目光齐聚青王身上,室内气氛低沉,青王心口受到猛烈撞击,脸色惨白如枉死的鬼魂。
宫人见青王面色不对,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可是身体不适?”
青王三魂丢了七魄,讷讷地摆摆手,声音发虚:“我没事,去见陛下吧……”
宫人提起警惕,用余光偷瞟青王,万一他要是倒在路上,她还得跑去请太医。
沧浪斋里空空荡荡,青王方踏进门槛,身后的门就吱呀一声关上,他慌张回望,心口砰砰直跳,步子不禁往外飘,然而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身后又传来女声:“青王?”
汗珠布满青王的额头,青王哆哆嗦嗦地扭动脚跟,转过身,向前飘去,在合适的位置停下,头几乎要埋进肚子里。
“陛下,众所周知,我在青州从不过问政事,多年来没有打过铁矿一点主意,本本分分,绝无反叛之心,望陛下明鉴!”青王一咬牙,跪下高呼。
这架势把徐璎吓了一跳,本是给他们机会动手杀她,谁知青王一进来就瑟瑟发抖地告罪,徐璎听得满头雾水,青王这话不打自招的成分也太重了。
徐璎失笑道:“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自然是信你的,快快起来。”
青王小心翼翼地探头,徐璎面带和蔼可亲的微笑,不见怒意,更加紧张了,先帝就是喜怒不定,看着在笑,殊不知心底早已经盘算好怎么杀人了。
“别紧张,找你来就是简单话话家常。”徐璎亲自下去扶起青王。
青王转头环视空荡的房屋,背后发凉,话家常为什么把宫人叫下去,徒留他们二人?
徐璎又聊了聊青王的儿子徐敛,青王心口紧缩,不禁暗道:“这是拿敛儿威胁我?”
说了大半天,青王一直附和,徐璎口干舌燥,聊不下去了,挥手送走青王,就见青王的面色肉眼可见地转好,逃也似的离开。
徐璎默默无语,抬手摸了摸脸,“我又晒黑了?怎么像是大白天撞到鬼一样……”
咕噜喝了一碗水,徐璎再战,派人把衡江王叫来。
青王逃命一般跑回去,气都没喘匀,所有人就围上来好奇问道:“陛下因何事唤你?”
“……陛下,流言不是空穴来风,陛下在查谋反的事情!”青王勉力咽了咽唾沫,憋着气快速说。
众人皆惊,互相看一眼,纷纷摆手,示意不是自己,紧接着衡江王就被叫走。
衡江王郁闷,一路上都在想到底是谁谋反,陛下叫他过去,莫不是有人栽赃嫁祸他。
到了徐璎跟前,衡江王也是被单独审讯的架势吓到,开口就道:“陛下,众所周知……”
“停,”徐璎打断他,不知道他们从哪里背来的作文模板,张口闭口就是众所周知,“我找你过来是想聊聊徐冲。”
衡江王瞳孔猛然扩散,似乎受到更大的惊吓。
“我觉得徐冲很有天分,可以多加培养。”徐璎说出后面的话。
衡江王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查谋反的事情也行,当即就说:“陛下,关于谋反之事,我有怀疑!”
“啊?”
徐璎懵了懵。
送走衡江王,徐璎挨个见了剩下的人,让她感到奇怪的是他们竟然都在说谋反的事情,还多出一连串徐璎意料之外的名字,说得有模有样。
徐璎疑惑,“到底是谁谋反了?”
这事儿有点诡异,大家都说有人谋反,但各自证明清白,谋反的人就消失不见了。
不过这让徐璎颇为高兴,说明有敌在暗处,还算有点手段,被杀指日可待。
徐璎心中升起期待。
工事未停,上朝的宫殿最先修建,到现在为止,地基牢固,搭好了框架,基本可以投入使用,主要是内部的装饰还未完成。
但为了尽快让所有官员都能正常工作,章余提议一边使用一边装修,百官都觉得没有问题,上奏请求改换地方上朝。
主要是因为之前春闱要使用考棚,临时挤在考棚办公的官员被迫休假,清理了自己的物品给春闱腾地方,折腾半天,众人觉得太不方便,希望早日去到专属的办事房。
经过一轮商议,议政厅搬迁,装修还没完成的宫殿正式挂上“议政殿”的名号。
徐璎对住哪里没有要求,沧浪斋够她用,并且官员对办事房的需求高,于是将议政殿的配殿都作为日常办公之地,如果不够用,后面再修。
即便是这样,徐璎看到每个官员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连办公效率都提高不少,以前一个月才能完成的事务,他们几天就做好了。
搬迁到新宫殿里以后,空出的地方正好给女医学院用,徐璎的住处和议政之所分开,朝廷逐渐有了内外之分,内廷的事务都交给了徐琅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