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利摩
“送我们去亟墨!”
下了朝,刘绪健步飞回政事堂,叫上自己的人关门开小会。
刘绪铁青着脸,面色不虞,沉声道:“你们都各自递信回青州,最好祈祷齐锐之死是意外,并且族中没有可疑举动,若是让孙卓找到可乘之机,这回可没人能保住他。”
底下的官员诺诺连声,末了有人苦着一张老脸,忧虑道:“如若青州的变故牵连到我们了该如何是好?”
刘绪道:“好在有一个冯亮,他只认实证不理人,只要没做过,就没什么大碍。”
但是这才是最令人担心的,就怕哪个混不吝的在青州嚣张惯了,和齐锐起冲突后出手报复齐锐。
刘绪也想到这一茬,直接说:“如果真是哪家人动了手,尽快断交,无需费心遮掩。”
遮掩也没用了,反而容易引火上身。
“青州的事情不要去插手,专注于冬闱就好,最好把自家女儿、儿郎都拎起来,上冬闱考棚里走一遭,十里取一也算好。”
人数多些,碰碰运气,能塞进荟萃阁里是一个,占据荟萃阁的名额。
往前行走,终于有低矮的草众生长,几棵高高的树木,是她们在亟墨见过的白杨,树皮灰白,枝叶很高,绿叶有手掌一般大,根茎坚韧。
烈日高悬,驼铃响叮当,杀了一群沙盗,又死了两只羊,王裘裹着头巾,头发都闷湿了,汗水咕噜直冒,嘴里干渴难耐,没有阴凉的地方可以歇脚,还没有回到大晋,众人情绪低落。
陪同冯亮查案的孙卓瞟了一眼名单,思索嫁祸哪个最有利,也更合理。
在城门口,士兵将她们拦下,王裘把亟墨给她们的通行证明给士兵看。
因青州的事情,众人打定主意要参加冬闱,万一到时候真被波及,也能用冬闱求求情,从轻发落。
在白杨下休息了一会儿,给剩下的三只羊喂了点水,一行人继续出发,土黄的城门映入眼帘。
孙卓和冯亮出发,迅速抵达青州,并且刚到青州就把刺史等一干官员停了职,众人心惊胆战,赵应中他们害怕自己得罪太多人,一个不小心就没了性命,当地官员也害怕人死在自己的地界上,官帽不保,两方都谨慎不已。
一路走来,大段路程都在一望无际的戈壁里,无人,动物也少见,偶尔看到几只壁虎爬过,风沙过去,一片死寂,满眼都是橙黄,零零星星几点枯绿,像是绝了生机,众人疲惫不堪。
查验了她们的身份,一个士兵赶紧跑去报告国王,剩下的人把通行证明还给她们,恭敬地把她们请进城,安排住下,洗澡更换衣服。
王裘扶一把牛鹏南,喉咙干涩,她指着远方的黑烟说:“看,前面有人烟,如果有商队的话,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去亟墨方向的商队,我们再请求亟墨送我们回大晋。”
冯亮察觉到孙卓投来的目光,默默合上案卷。
从嘉峪关出来,几个月过去,现在他们已经不奢求找到西戎可汗王帐了,只求能够尽快回家。
这要挨个查下去,估计大半年都结不了案,冯亮写了奏折回去,将自己的预估时间上报了,刘绪等人松了一口气。
一行人走到那树的阴影里,立刻凉爽不少,牛鹏南雀跃道:“这好像是亟墨的白杨,我们是不是回到亟墨了?”
牛鹏南有气无力地说:“何时才能走回大晋……”
士兵们凑在一起小声讨论:“她们是东方国家派出来的使者,我们快把这件事告诉大王。”
只要能回大晋,什么都好说。
众人听了王裘的话,稍稍振作起来,抱着一丝幻想向前进发。
这个可能让众人振奋,而王裘却觉得情况不容乐观。
冯亮到了青州后,翻开案卷,登时被齐锐的经历吓到,跟他起过冲突的人光名字就有好几册,几乎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齐锐还动手跟人打过架,他在青州官署里可以算得上是人憎狗嫌。
既然她们是被商队误送到亟墨,说明也有其他商队去亟墨,如果运气好,还能碰到亟墨去大晋的商队。
王裘有些迷迷糊糊,他们恭敬的态度让她摸不到头脑,莫非真的回到亟墨了?
士兵离开以后,又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满脸笑容,热情地给王裘她们端来马肉和面饼,投向她们打量的目光,令王裘微微感到不适。
男人嘴里说了一串话,王裘猜测应该是让她们随便吃,不必客气之类的话。
第二日,门口来了个服饰较为华丽的男人,看旁人对他的态度很是崇敬,地位应该不低,他朝王裘比划半天,王裘试探性地问道:“贵国大王想见我们?”
那个男人弯下腰,王裘迈出步子,其余人紧跟其后,却被男人拦住,应该是只见王裘一人。
牛鹏南担忧地望向王裘,王裘道:“放心,我的武艺足够自保,十一,你们保护好女医,如有意外,城外白杨之下汇合。”
王裘跟着男人走到一座装饰富丽的房屋前,花纹五彩斑斓,经过检查时,王裘将身上的刀具卸下,腿上,腰间,袖子里,检查的士兵惊愕。
进去以后,处处都有人把守,王裘暗暗记下守卫位置。
男人把她领进来以后就走了,过了一会儿,才又进来一个头戴金冠的男人,王裘想他应该就是国王了,朝他拜礼。
国王胖墩墩,身体鼓成一个球,他笑着摸了摸嘴边的胡子,色眯眯地看着王裘,王裘警觉地收紧拳头。
语言不通的情况下,国王笑着走过来,拉起王裘的手抚摸,王裘反应过来,这些人应当是把她们当作大晋赠送的礼物了。
王裘抽回手,眼疾手快卸下国王的胳膊,拧着国王跳到他身后,将其扣在自己手里,任国王怎么挣扎竟都挣不脱。
旁边守卫突然遇上这变故,并且没想到王裘一个女子有这样敏捷的身手,皆愣了愣,才慌忙将她团团围住。
王裘从发间拔下簪子,按住绿珠,簪子的根部立刻弹出尖锐的锋刃,王裘握着细簪抵在国王脆弱的脖颈处,厉声道:“谁敢上前!”
众人瞠目结舌,谁也没想到她头上的饰品竟然变成武器,看身手也跟平常女人不一样,像专门受过训练的杀手。
国王也慌了,举起两只手,低声叽里咕噜地求饶。
王裘押着国王走到桌边,敲了敲桌子,并收紧簪子,锋刃往国王的皮肤里没入一小段,很快渗出细密的小血珠,拉出一条细细的红线。
国王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抬手挥退守卫,守卫顾忌地后退几步,又听王裘特意敲了桌子,赶紧让人去取自己的印章。
在国王盖通关印章之时,忽地传来喧嚷声,哐当一声重响,一个守卫打扮的人从外面飞进来,并且空中翻滚几圈以后才优美坠落。
国王张大嘴巴,拿着印章呆若木鸡,一动不敢动。
“裘娘,你没事吧!”娘子军猛地冲进来,急声道。
牛鹏南跟在娘子军后面,气喘吁吁,“王校尉,我们来救你了……”
谁知众人定睛一看,王裘正架着国王盖章,顿时松了一口气,十一娘道:“我就说,裘娘武艺超群,从无敌手。”
写了字,盖好章,王裘收下通关文书,在国王耳边大声道:“亟墨,知道那是哪里吗?送我们去亟墨!”
国王想了半天,嘴里冒出古怪的音节:“利摩?”
王裘认真辨别他的音调,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亟——墨——”
国王也跟着用同样的语速说:“利——摩——”
王裘想应是这个国家的语言发不出那个音,便点点头,搭配着手势说:“对,送我们去亟墨!”
国王不知道她们一个东方使者去那么遥远的国家做什么,但小命都捏在她手里,他也不敢有异议,立马吩咐道:“快准备马,送她们去利摩。”
底下的人紧忙慌慌张张地跑出去找人,暗自感叹,从东方来的使者真不好惹,连女人都这么厉害,只可交好,不能交恶。
勉强和国王达成了协议,王裘丢开他,问牛鹏南:“女医们呢,她们没受惊吧?”
娘子军都是刺客出身,经过特训,她并不担心,只怕叫那群女医瞧见血腥场面,短时间内接受不了。
牛鹏南弯腰平了平气息,答道:“王校尉放心,十八娘子她们护送女医躲出去了。”
王裘安下心,颔首道:“没事就好。”
国王派了一个熟悉路的人驭车送王裘,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可能是看到她们带有三只羊上路,于是又绑来五只羊和食物放在车上。
他们的马车很特别,就是前面一匹马,后面是一块木板,上面铺层毯子,货物放中间,人就坐在边缘,路上来往的人皆是如此,这也导致了道路上四处都是马的粪便,尤其夏季酷暑,气味难闻极了。
王裘一刻也待不住,和女医们汇合以后,逃也似的离开这里。
等王裘她们走后,国王立马给周边国家传消息,让他们小心东方使者,千万不要惹怒那些人,不然那个国家打过来,他们抵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