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退位
“乖乖写下退位诏书,可保您性命无虞。”
刘绪的府宅被沈正时的人监管起来,仆奴也换了一批,刘绪有心无力,整日困在书房里长吁短叹。
徐璎发现刘绪多日告假不朝,派太医前去查看,太医的到来让刘绪心头微微一跳,几分喜意跃上眉梢,余光瞥见不远处的灰衣小侍,刘绪掩下喜悦。
小侍拦下太医,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上前一步,袖子挨着袖子,往太医手里塞进去一锭银子,抬眉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说:“相公前些时日身体亏空,头疼了几日,大夫过来瞧过,说是必须静心修养,不能劳累,请太医回去向大家解释一二,莫要误会我们相公。”
太医是老资历,这种故意装病不想去上朝的事情早已经司空见惯,遑论刘绪本身就和大家不怎么亲近,借机拿乔不无可能。
不便得罪宰相,太医收了银两,眼光闪动两下,弯腰拱手,为难道:“相公的病症我已清楚,但我还是要切脉确诊,不能违了宫里的规矩。”
小侍笑道:“当然,当然。”
忙请太医入内,小侍弓着身体在前侧帮忙引路,嘴角浮动的笑容略闪寒意。
到了刘绪床前,刘绪伸出一只手来,太医摸住他的手腕闭眼感受脉象,小侍站在床边,时刻注意刘绪的举动。
太医帮刘绪扎完针,起身告辞,一切正常,小侍放了心,送太医离开。
小侍警觉,投向刘绪的目光冰冷。
太医收手以后起身就要告辞,刘绪赶在太医开口的当头出声,坐起身扶额,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
联系到刘宅给他的那几许古怪之感,太医暗道不妙,紧忙进沧浪斋,献上刘绪偷偷塞给他的纸条。
“多谢。”刘绪忽略小侍的目光,朝太医微微颔首,重新躺下,任凭太医施针。
看在刘绪的面子上,太医好声好气地说:“小郎请往旁边去两步,你挡着光了,我不好施针。”
“太医,不知怎的,最近总是头疼,扰得我吃不好,睡不下,还有肩颈,也是疼得厉害,想请太医为我扎几针,不然我实在是熬不下去。”
徐璎心花怒放,喜溢眉梢,压了下喜悦,正声对太医道:“你从未见过什么东西,只是去刘相家看诊,并无其余之事发生。”
太医汗涔涔,知晓自己是卷入朝堂斗争,耳聋眼瞎是对他最好的保护,忙声道:“臣不知除了看诊还有何事。”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正在愁猝死这条路走不通,以后该怎么办,瞌睡时就有人来送枕头,上天还是偏爱她的。
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在底下,徐璎展开纸条,几个字倏地跳出来,只见上面写着:“永王反,禁军异,帝危。”
如果刘绪所言非虚,禁军都被永王安插了人,那永王可能早就在暗自筹谋了,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徐璎眉毛抖了抖,半晌后嘴角扬起。
刘绪身体还算健康,唯一不足就是年纪大了,精力不够,夜间少眠,睡不好,前些天伤得狠,确实要好好休息一阵子。
徐璎满意地颔首,挥手让太医出去,太医要想活命,自己会守口如瓶的。
这一世徐珑没死,永王反而活下来,还有谋反之意。
等太医到了沧浪斋外面,想要向徐璎报告刘绪的身体状况时,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异物,拿出来看,竟是卷好的小纸条。
小侍的目光在刘绪和太医之间打了个转儿,怕太医瞧出异常,低了下头,跨步移开,刘绪还在他的视线之内。
太医犹豫了一下,见刘绪面色不好,还是张嘴答应下来,“相公躺下就好,这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永王她没怎么听说过,仔细回忆系统给她的史书,隐隐约约记起来一点,似乎是徐珑登基后没多久,永王就在封地病死了。
小侍站的位置挡住了光线,太医稍微有些不悦,暗道刘绪的这个仆人太不机灵,杵在这里碍事。
如今刘绪被监视了,不能贸然和他联系,免得打草惊蛇,让永王的准备还不完全就提前行动。
徐璎当作不知道,平静地过了几天,终于按捺不住,偷偷找来徐琅商议:“永王不日即反,禁军已经不安全,我要你和高筠带着荟萃阁众女离开幽州,前去试点四城,西戎及西域小国有张可前,北狄有夏承烈,他们虽然无法赶回幽州,但可护住试点四城,那里地处偏僻,如若大晋乱了,四城之内尚且能够安生一段时日。”
徐琅听出不对,“我们都走了,那你怎么办?”
永王若是谋反成了,逼退徐璎以后,必定杀之。
徐璎按住徐琅的手,安抚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就像上回那样,你若是听到我身死的消息,不必担忧,并非真死。”
徐琅迟疑地点了下头,定住心神,徐璎这样做肯定是有大计划,选择相信她就不会走错。
徐璎沉思道:“不知禁军里有多少永王的人,不可信了,好在当初北征的王师尚有一支队伍留在幽州,没有全随夏承烈去北狄,就用这支王师护送你们。”
徐琅应道:“好,为了掩人耳目,我们先去垂云,徐珍在那里,随后再去镇平,那里已经聚集不少人,我们在镇平等你。”
徐璎又和徐琅商议了离开的具体策略,动静不能太大,万一引起永王注意,谁也走不了。
徐璎以试点四城缺人手为由,打发了荟萃阁还没有职务在身的人前去镇平帮忙,勘察地形,亲眼见一见实情,再拟发展方案。
本来徐璎就有心将那四个地方当作重点城市发展,荟萃阁也经常去做实地考察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加上高筠、吴昭颜和宋金珠都还没有走,没有人将其放在心上。
然而等到徐珍上表,垂云有乱,徐璎派徐琅和高筠她们带王师前去镇压时,众臣反应过来,徐璎她似乎在向外转移。
沈正时慌了慌,猜想是不是徐璎发现他在与各族暗中接触,急忙向永王报告,请求提前动手。
永王蛰伏多年,小心谨慎,轻易不会动手,和属臣说出自己的想法:“徐璎若是发现朝臣有反意,应当调遣兵马回幽州,而非让徐琅带走最可靠的王师。”
“殿下所言极是。”
“不过……徐璎狡诈,未必不是命徐琅埋伏于幽州之外,做最后的黄雀。”永王又考虑到上回徐璎假死,徐琅在幽州大开杀戒之事。
属臣各自看了一眼对方,这是动手,还是不动手?
“殿下,皇帝并非调动禁军,应当不知大半朝臣已暗里倒向我们,可能真是碰巧,徐珍压不住垂云,徐琅前去帮忙也是合理的,否则长公主之威全失,垂云恐怕要换人。”
可惜徐珍走的时候带上了她的两个女儿,不然还能从她的女儿入手,确认异动。
永王平心静气,“无妨,我已等待那么多年,不缺这一时半刻,派人前去垂云瞧瞧,徐琅是否真的抵达,若非故意设计埋伏,徐璎身边人马空|虚,联合诸臣,就可以动手了。”
说到最后,永王抬眼,厚重的野心展露在人前,眼中射出狠厉的寒光。
迟了两年的帝位,终究还是回到他的手中……
徐琅到达垂云以后,幽州的人按捺不住,夜里磨好的剑锋直抵徐璎脖颈,沈正时带兵冲进萍水街,哐啷踹开徐璎的房门,将剑架在了她脖子上。
徐璎无比欣慰,永王的人办事太可靠了,说反就反。
沈正时见徐璎毫不慌乱,甚至眼中满是早有预料的了然,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阴测测的,让人寒毛立竖。
他登时有些站不稳脚,心里开始胡乱打鼓,莫非真是中了徐璎的圈套。
事已至此,再无退路。
沈正时拿稳手里的剑,往徐璎脖子里抵近半寸,咽了口唾沫,强行稳住气息说:“大家,整个萍水街和宫殿都已经被我们围住了,您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乖乖写下退位诏书,传位于青王之子徐敛,可保您性命无虞,不愁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徐璎眉头轻扬,不是永王吗,怎么变成青王了?
不过她懒得考虑那么多,送她回家的机会就在眼前,徐璎的心激动地狂跳,她往沈正时身前走近一步,剑身没入她的肌肤,立刻出现一道刺眼的血痕,徐璎挑衅道:“若我偏偏就喜欢吃罚酒呢?”
沈正时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将剑移开两寸,暗骂徐璎这个不要命的疯子,拿性命威胁她,她反应更兴奋。
徐璎不满地皱眉,他的威胁太没用,非得拿到退位诏书才肯利落地杀她,磨磨唧唧,直接把她杀掉,自己写个诏书不就是,到时候她人都死了,谁还管诏书真假。
“行吧,我写。”
早点写完,早点上路。
沈正时眼睛微睁,难以置信徐璎上一刻还疯得不要命,这么快就改变主意,答应写退位诏书,不合常理,必定有诈。
哪有皇帝会轻易答应退位的,看她姿态轻松,完全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惬意非常,根本就是胜券在握,用闲暇的时光逗人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