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齐子蛰松开李丹青,照着火把余光打量朱峰和潘雷。
    疑惑道:“你们不是魏家的人?”
    “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捉拿我跟丹娘?”
    潘雷笑得打跌,“嗬,齐三爷怎么装起失忆来了?”
    齐子蛰一脸意外,“你知道我是谁?”
    潘雷又笑,“装,就装!”
    朱峰审视齐子蛰一眼,挥手道:“缚了他们!”
    大势已去,齐子蛰和李丹青也不挣扎,束手就擒。
    齐子蛰和李丹青被缚回城楼。
    “这样,咱们通知魏家人,让魏家人来处置他。”
    如此,才能继续寻找出路,被捉住时,也能期待下一轮。
    李丹青看着齐子蛰,待嘴里的手帕子被拿掉,先幽幽叹了口气,方道:“要不然,就这样?”
    如今正好假借他人之手,让齐三死于他事。
    潘雷很意外,道:“齐三似乎真失忆了。”
    他一脸怜悯道:“你们既然有情,当成全你们。已通知魏家来接你们回去。相信魏家会让你们死在一起。”
    严江离审毕,倒也确认,齐子蛰确实失忆了。
    朱峰一听齐子蛰失忆,眉头扬起,盯着李丹青,不放过她脸上任何表情,缓缓问道:“他既失忆,因何知道自己真名叫齐子蛰?”
    如此,还能摘出秦王那件事。
    “昨晚,我们在一起。今日魏二郎带着人破门,捉了我们一个现场。”
    朱峰朝潘雷道:“分开审问他们。”
    每回醒来,都刻意屏了脑海那段被沉入河底的感觉。
    她已被浸了七回猪笼,不想再被浸了。
    毕竟武安侯不是好惹的,若以后查出真相,知道齐三死在他们手底,也是一桩大麻烦。
    朱峰和潘雷碰面,互换审问结果。
    有了上一轮的经验,李丹青不须思索,也能流畅回答。
    也最后再确认一遍,齐子蛰真个失忆了。
    每回猪笼入水,河水漫过头脸,灌入鼻喉,那股窒息感和绝望感……
    李丹青如上一轮那般,说出玉佩和梦境之事。
    他沉吟道:“齐三私通魏家妇,在石龙镇这儿,是要浸猪笼的。”
    “咱们只要亲眼看着魏家人将他们浸了猪笼,此事便了了。”
    正说着,人报严江离来了。
    朱峰道:“失忆也不能让他活着。万一哪天恢复记忆呢!”
    李丹青对齐子蛰知道多少,有否听齐子蛰提过京城诸事。
    又吩咐道:“拿掉他们嘴里的手帕,让他们话别。”
    严江离先去看一眼齐子蛰,再出来听朱峰和潘雷禀报审问结果。
    自有人快马去通知魏家人。
    严江离听毕,进去再审问一遍齐子蛰。
    “一对痴情人,愿为情所死,且听听他们临死前有何话说。”
    朱峰再细细审问一番,心下确认,小娇娘受了惊吓,说的全是实话。
    一对男女,快要死了,自然有话说。
    朱峰和潘雷自然没有异议。
    朱峰审问李丹青。主要审问两点:
    李丹青和齐子蛰是什么关系,为何要结伴跑。
    李丹青每回都想屏了自己的感知。
    “我们逃了出来,稍稍易装,分开跑,约好在城外庙里会合。”
    严江离令人拎起李丹青,把她放到齐子蛰身边,让他们两人挨跪着。
    若假失忆,说了假话,多审几遍,必然有前后矛盾不能自圆其说之处。
    且听听有没有其它异常情况。
    她道:“魏家三娘在山坡下救了子蛰,带回魏家,因子蛰失忆,忘记前事,我怜惜他,嘘寒问暖,便生了情……”
    潘雷点头,“正有此意。齐三一副失忆的模样,小娇娘失魂落魄,颇是古怪。”
    这时候说的话,透露的信息最多。
    但是一轮又一轮,已被浸了七轮。
    她的勇气渐渐被消磨。
    她对下一轮,信心不足了。
    这地下坚硬,她觉着,现下全力往地下一撞,应该会头破血流,当场死亡。
    如此,再不用浸猪笼,也不用轮回了。
    一了百了。
    齐子蛰知道李丹青的意思。
    他沉默一下,道:“再坚持一次。”
    “这一轮,我成功出城,没有破绽。你的破绽,可在下一轮避免。”
    “下一轮,我们定能成功。”
    “再坚持一次,当是为我!”
    李丹青复盘今日之事,是的,假如不往脸上涂灶灰,不刻意扮丑,没准,就瞒过去了。
    还有,今日听宋大姐和桂娘说话,父亲还活着呢。
    活下来,可以到京城找父亲,有个依靠。
    她咬着唇道:“只再坚持一轮。下一轮不成,就不坚持了。”
    齐子蛰道:“下一轮一定成的。”
    严江离听他们对话,只觉一头雾水,喝斥道:“对什么暗号呢?”
    李丹青抬头道:“官爷,我们商量,下一世还在一起。”
    严江离推敲他们适才的对话,都是痴言痴语,便不再作声。
    两刻钟后,便有人禀报,说魏氏族人魏季同领人来了。
    魏季同搜查齐子蛰和李丹青一整天,刚刚带着人搜到城门处,跟城守说了一声,想出城去搜,恰好严江离的人听见了,便领了他们上城楼。
    一番言语交接手续后,齐子蛰和李丹青移交魏季同手中。
    魏季同缚他们上马,押他们回魏氏祠堂。
    严江离和朱峰跟着他们同去。
    这一轮,甚至不须季家媳妇当人证,就能定尔言和李丹青的罪。
    早间,众人破门,目睹尔言在李丹青房内,衣裳不整。
    且尔言挟持魏老太,剑刺魏二郎,拐跑李丹青。
    件件桩桩,全是大罪。
    族长审问李丹青和齐子蛰时,魏二郎和魏三娘来了。
    齐子蛰一见他们,当即看向严江离,喊了一声严爷。
    严江离便上前,问道:“还有何话说?”
    齐子蛰道:“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你们因何追杀我,但我觉着,严爷和我,应该是认识的。”
    “既然是熟人,临死前,求严爷一件事。”
    “求严爷护着我和丹娘,别让人伤残我们身体,让我们体面些死。”
    严江离答应了。
    审问毕,族长判定齐子蛰和李丹青要浸猪笼时,魏三娘果然如前几轮一样发疯,拿剑要去戳李丹青的脸。
    严江离拦住了她,喝斥道:“魏氏宗族诸男子皆在,什么时候轮到小女子行私刑?”
    族长也不快,喝止了魏三娘。
    待齐子蛰和李丹青在供词上签字画押毕,族长便扬声道:“装笼!”
    祠堂只有一只猪笼,这回夜深,也不及另置办一只,众人便把齐子蛰和李丹青装进一只猪笼内。
    两人都清瘦,共装一只猪笼,还有余地,并不显狭窄。
    魏凌希上前,恨声道:“到头来,倒让你们同笼而死,便宜你们了。”
    族长喊道:“起笼!”
    外间黑黝黝,夜风吹得人心肝痛。
    四个精壮男,抬了一只猪笼,疾步向河边走。
    魏凌希跟在猪笼旁边,借着前面火把余光,瞥着猪笼内的李丹青,眼神痴痴。
    待看向齐子蛰,瞬间又恨恨。
    严江离和朱峰走在猪笼左侧,心情有点复杂。
    齐子蛰,武安侯第三子,才貌双全,御前行走,颇得圣人恩宠。
    若不出意外,他当前途无量。
    他们这些人,见了他,也要低头称一声齐三爷。
    可如今呢?
    齐子蛰实是命运不济,才会落了这个下场。
    他们听命于主子,只为主子好好办事,不能有怜悯之心。
    齐子蛰,可惜了。
    一众人到了河边。
    猪笼被吊入水下,浸入河水中,很快消失不见。
    李丹青知道自己正做着噩梦,但她不想醒来。
    因醒来之后,是另一个更可怕的噩梦。
    就这样吧,不醒了。
    梦里,却突然响起齐子蛰的声音,喊道:“丹娘,丹娘,醒醒,醒醒!再坚持一轮,就一轮!”
    李丹青“嘤”一声,动了动手指,睁开眼睛,醒了。
    床帐高高撩起,床对面,是木头案几,案几上面,是木头窗扇。
    李丹青摸了摸脸,滑如凝脂,没有血洞,没有伤痛。
    她猛然坐起,转过头看床边男人。
    男人被子只拉到腰上,八块腹肌,活`色`生`香。
    “子蛰!”李丹青眼里盈泪,喊了一声。
    男人猛然睁开眼睛,弹跃而起,抓衣套往身上,冲向门边。
    门“轰”一响,被人踹开了。
    一堆人涌了进来。
    齐子蛰瞬间夺杨飞羽之剑,挟持魏老太,喝斥众人退后。
    众人尖叫,魏凌希怒喝。此时,李丹青飞速整衣套鞋,拢了两条发带在怀,再顺手拎起床边一对男式靴子。
    她哭叫道:“魏二郎,你们为何害我?今日这样丢人,我不活了!”
    喊毕,看准角度,撞向门边的墙。
    跟前三轮一样,她撞进魏凌希的怀中。
    这一轮跟前三轮稍有不同,她其中一只手,拎着靴子,另一只手,去抢魏凌希的剑,作势架往自己脖子上。
    下一刻,齐子蛰推开魏老太,剑刺魏凌希,踏伤杨飞羽。
    李丹青则眼疾手快,抓住魏老太发髻,薅了满手珠钗,丢入靴子内。
    再下一刻,齐子蛰左手执剑,右手抱起李丹青,狂奔出门。
    到了大门外,解马,上马,一骑两人,疾奔。
    这一次,奔向闹市,拐入商铺角檐下,方勒马。
    两人下马,互整衣,扎发。
    李丹青倒出靴子内的珠钗,示意齐子蛰穿靴子。
    齐子蛰套靴子,发现这一轮,李丹青举着靴子,挡住了魏凌希肩膀溅出来的血。
    靴子边沿,还有血迹。
    他跃高,摘了树叶,把靴子边的血迹擦去。
    前面,有马车声。
    马车掀帘,香儿下车,吩咐车夫去买上等线香。
    她们主仆起个大早,是打算去城外长生寺上香。
    齐子蛰把珠钗放入李丹青袖内,抚一抚她的脸道:“去吧!”
    “到得城外,马上雇一辆马车上京,不要回头,不要多想。”
    李丹青凝目,扑进齐子蛰怀中,在他胸口蹭了蹭,这才松手,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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