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魏老太待魏三娘装扮毕,马上吩咐乌管家备马车。
魏凌希拦住她们道:“尔言当日拿剑刺向我肩膀时,毫不犹豫,冷绝无情,他似乎察觉了什么,心中怨气极大。”
“昨日,他,他还……”
魏凌希看向魏三娘,“三娘,你昨日也瞧见了,尔言早就不念往日收留之恩了。”
魏三娘一听往日两个字,想起自己和尔言相处点点滴滴,却是跺足道:“若不是李丹娘这个贱妇,尔言哪会变成这样?”
魏老太朝魏凌希道:“你不去的话,我跟三娘两人去,你别拦着。”
魏凌希无奈,只好跟着她们出门。
魏凌光去了一趟座师方宰相府中,回来时,便听闻母亲和弟妹去了武安侯府,一时脸色剧变,知道不妙。
这当下,魏老太三人进了武安侯府,见毕谢夫人,便被赶出侯府。
“上次,你儿魏状元来声讨,明明是我们三爷救了人,他却说是拐了人。”
“这么说,状元要攀的,是公主?”
婆子一听,冷笑道:“谁敢乱编造公主的事啊?谁又敢把公主的事当悄悄话说啊?你不怕杀头,我们怕啊!”
台阶下围观的人“轰然”笑了起来道:“哪儿来的村妇?怎么就以圣人亲家母自居了,疯了不成。”
“为着当上皇亲,这老妇要毒杀儿媳!”
“你们记不记得,上回状元郎之妻站在台阶上哭诉过,说婆母要毒杀她,好让状元另娶妻子。”
数位侍卫和婆子把他们围在侯府台阶下,怒目而视。
“诸位,这位老妇自称是魏状元之母,说她儿很快要当驸马了,她很快就是圣人亲家母了。”
“还说不听她的,以后会后悔。”
魏老太一听“杀头”两个字,有些害怕了,她看了看魏凌希和魏三娘。
其中一位嗓音大,口齿伶俐的婆子,站在台阶上大声喝斥。
三人要走,武安侯府的人却团团围住他们,不让他们挪步。
婆子一听这话,马上来了劲。
“老妇特意跑来武安侯府教导我们夫人,让我们夫人听她的话,不要让三爷和将军府的娘子来往。”
大喊道:“到底是谁仗势欺人啊?你领着儿女跑来我们侯府教导我们夫人,又声讨一番,现下要走,还要恶人先告状?”
渐渐有人围观。
魏凌希和魏三娘也拿不准提起公主会不会犯忌,当下小声道:“母亲,咱们回罢!”
魏老太听得不对,朝说话的婆子喊道:“你这奴婢,我是跟你家夫人私底下说几句悄悄话,你怎么乱编造,还当众嚷出来!”
“这真是新科状元郎的母亲么?一脸刻薄相,瞧起来很恶毒呢。”
魏老太气急败坏道:“你们武安侯府怎么仗势欺人呢?”
“记得记得,不久前的事情。”
“这回,你又以圣人亲家母来声讨……”
一阵急马奔驰声,一个男子声音打断婆子的话道:“见谅,我母亲脑子不清楚,本是接她来京城看病的,若她说错话,请勿与她计较!”
却是魏凌光领着一行人来了。
魏老太下意识分辩道:“大郎,我没病,我……”
魏凌光打断她的话道:“母亲,你怎么把折子戏的事情当成真事,到处说呢?”
“唉,先回去罢!”
他跃下马,伸手去牵魏老太,手指狠狠捏了魏老太一下。
魏老太终是察觉不对,喃喃道:“哦,我有病,有病……”
待魏家诸人走了,婆子才进去跟谢夫人禀报。
谢夫人这会犹自生气。一个乡下老妇,也敢来指点她,让她拦着儿子不要和李丹娘来往。
可笑之极!
魏状元之母在武安侯府门前大闹,还信口说公主瞧上魏状元等语,很快传进宫内。
秦王生母萧贵妃听得消息,不由大怒,她当即吩咐身边常嬷嬷道:“你明早到状元府一趟,让魏状元管好自家母亲的嘴。”
第二日一早,常嬷嬷便出了宫。
一个多时辰后回宫复命,道:“贵妃娘娘,昨晚,状元爷之母发病,全身红肿,咽喉失声,宋御医诊过,说是中了毒,料着要养上几个月才能好。”
萧贵妃闻言,淡淡道:“看来魏状元是一个知机的,自己动了手。”
常嬷嬷道:“那乡下老妇似是吓着了,见着奴婢,全身发抖,牙齿打战。”
萧贵妃问道:“魏家其它人呢,是何光景?”
常嬷嬷便描述魏凌希和魏三娘的相貌举止,轻声道:“倒也能入眼。”
萧贵妃叹气,“荣昌这婚事,真叫本宫头痛。她上次挑中齐子蛰,结果那边说什么八字太硬,不能配公主。之后看中魏状元,人家有妻。”
“现下魏状元倒是休了妻,可他母亲又上不得台面。”
提起齐子蛰,常嬷嬷便把宫外关于齐子蛰和李丹青的八卦说了一遍。
萧贵妃听毕道:“明儿召这位李丹娘进宫一趟,本宫倒要瞧瞧,是一个什么天香国色,竟迷住了齐子蛰。”
这会子,神武将军府门前,一片喧闹。
一个中年男子梗着脖子朝门子道:“去通报,说将军的弟弟二锅来了!”
门子很是疑惑,看着府门前两男两女。
宋氏机灵些,上前道:“丹娘呢?你请丹娘出来,就知道我们是谁了。”
李丹青很快出来了,她一眼认出宋氏和桂娘,再一看她们身边的两位男子,马上猜测其中一位是叔叔,一位是堂弟。
宋氏未待李丹青说话,已是蹿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道:“丹娘,婶子从前若怠慢了你,你看在婶子把你抚养大,又绞尽脑汁让你顺利嫁进魏家的份上,不要跟婶子计较可好?”
她摇着李丹青的手,“我们这厢上京,把你落下的嫁妆全带来了,还有你母亲当日的遗物,也一并带了来。”
言外之意,当日克扣下的嫁妆,现在带来还她了。
桂娘当下已是转身,从马车上拿出一只匣子,走过去塞在李丹青手中道:“丹娘,你瞧一下,看看还少了什么?”
李丹青揭开匣子瞧了瞧,见是几支珠钗并一对金镯子,成色都有些旧了,度着是把当日克扣下的嫁妆全还了,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问道:“哪我母亲的遗物呢?”
宋氏伸手指指匣子道:“有夹层,在夹层内。”
李丹青揭开夹层瞧了瞧,见是一块发黄的手帕子,一只绣工精美的荷包,一对耳铛,还有一串断了线的珠子。
宋氏指指手帕子和荷包道:“虽是旧物,但因是双面绣,可不简单。”
李丹青伸手拿起荷包,感叹道:“双面绣果然精美!”
宋氏也感叹道:“你母亲当年一手好刺绣,又长成那样,若不是……,也轮不着你父亲。”
她中间那句话,压了声音,含糊了过去。
李丹青思忖着,叔父和婶娘确实把她养大了,虽则可能苛刻一二,偏心自己亲生女儿,但也算是人之常情。
现下一家子上京投靠父亲,倒也不能拒于门外。
稍迟,李丹青带着李二锅一家子进去见郭夫人。
郭夫人问得是李大鼎的弟弟一家,便让人安顿他们,又道:“将军正在当值,待回来,再请你们过来相见。”
说毕又吩咐下人,让厨下整治酒席,准备晚上给李二锅一家子接风洗尘。
李丹青拿着匣子回房,再次检看母亲遗物,想起宋氏似乎欲言又止,心下便有些疑惑。
没听宋氏提过自己的外祖父母舅舅之类的。母亲难道是孤女?
她沉吟片刻,喊进张娘子道:“你去请我婶子过来一趟,单请她一人。”
宋氏很快来了。
宋氏进了将军府后,有些手足无措,且除了李丹青之外,不识得余者诸人,到底有些发虚。
她一见李丹青,便拍胸口道:“哎哟喂,丹娘,将军府太大了,若没有人领着,我定会迷了路。”
李丹青请她坐下,又喊人上茶,一边笑道:“婶子,我母亲去世早,我那会还不记事,上京见到父亲后,他也没提及母亲的事……”
“我母亲是何来历,婶子细细告诉我。”
宋氏回忆了起来。
“我嫁到李家时,你母亲已生下你,只她病弱,常常咳嗽,怕传了病气给你,便请我带着你。”
“你母亲识字,言谈举止不似乡下村妇。”
李丹青问道:“母亲什么模样?平素爱看什么书,爱吃什么?”
宋氏道:“你母亲便是你这模样,她常病着,哪有精神看书?她体弱,挑食,好像没什么喜欢吃的。”
李丹青判断了一下,家境不错的女子才有机会识字,也才会挑食。
母亲出身应该不错。
她又问道:“母亲是哪里人,如何跟父亲相识的?”
宋氏迅速瞅一下四周,见丫鬟退得远远的,便压了声音道:“我探问过,你母亲原是京城人氏,和一位男子私奔出京。”
“半途男子的家人追上他们。”
“那些人拿刀逼男子,让他杀了你母亲。”
“恰你父亲经过,出手救了你母亲。”
宋氏低低道:“你母亲当时有寻死之心,说不敢回去见父母兄弟,你父亲劝了她一些话。”
“她便跟你父亲回石龙镇,嫁了你父亲。”
“只是到底郁郁,常常生病,生下你之后,没好生保养,只几年时间就去世了。”
宋氏补一句,“你母亲有一回梦魇,喊了那负心男子的名字。”
“我听得真切,喊的是萧宇墨三个字。”
李丹青目瞪口呆。
这几日齐子蛰跟她说些宫中之事,提过萧贵妃,说萧贵妃之弟名萧宇墨,在宫外助着秦王敛财,是秦王有力的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