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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别说了。”沈姒听不到两句,就直接喊停,“我们都分手了,你不觉得特别没意思吗?你要是想跟我说这些,那我困了,我先回去睡觉了。”
    她要绕开他,然后手肘被锁住。
    毫无防备间,沈姒肩膀一沉,整个人被按在了旁边的树木上。
    枯枝被震得抖动了下,枝头的积雪簌簌地往下落,零星地散在沈姒肩颈间,冰得她缩了一下。
    “沈姒。”齐晟攥紧了她。
    “放手。”沈姒抬眸,语气很冷。
    他没放手。
    她也没做徒劳地挣扎。
    沈姒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弯了下唇,语气轻飘飘的,“你别这样,真的,你这样会让我可怜你。”
    她向来比任何人更会诛心。
    “你非得对我这么心狠是吗?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齐晟凝视着她,看着她冷漠的面容,嗓音低下去,“就因为一个传言,你非得跟我闹到现在是吗?”
    “传言?”沈姒轻笑。
    她想想心头梗了这么久的情绪,只要一触到“陶敏玉”和“戒指”,她就觉得自己生吞了一块碎玻璃。过去的事,她一个字都不想跟他掰扯。
    “你来不就是想要个答案吗?”沈姒看着他,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那我告诉你,我当初跟你在一起,就是别有所求,现在夙愿达成了,一刻都不想忍受你了,你明白吗?”
    “你说什么?”齐晟哑着嗓子,一字一字地从喉咙里挤出来。
    他的手劲儿很大,攥得她肩膀生疼,但也在不自觉地发颤。他脸色阴沉得快要滴水了,分明是心里火气窜升,压都压不住,几近临界点了。
    “为什么?”
    沈姒看到了他眼底的红血丝。
    不知道真是因为熬了一夜,还是因为被她刺激的。
    “什么为什么?”沈姒别开视线,语气还是没什么起伏,“听不明白麻烦你找个人翻译,我真的没空敷衍你。”
    气压恍若在一瞬间降到了零点。
    周遭的空气寸寸凝结,撕扯不出一丝一毫喘息的空余。
    齐晟其实知道沈姒别有所求,从南城相逢就知道,她那点伎俩在他眼里实在幼稚,甚至拙劣,但没关系,他愿意帮她一把,反正在他能力范围内。
    这些年来冷血薄情惯了,他确实算不得一个好人,他是没什么亲情观念,生性多疑,阴狠暴戾,玩手段的时候把人整治到毫无还手的余地,反正他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
    他寥寥无几的耐心都给了她。
    然后她踩着他的真心,用一种冷漠的表情和轻飘飘的语气说
    “你别这样,真的,你这样会让我可怜你。”
    真讽刺。
    原来这三年真的就值两个词
    逢场作戏,各取所需。
    他只是不肯信。
    沈姒以为他会震怒,以为他会威胁自己,以为他会说“别让我再见到你”,以为他会骂自己,但什么都没有,他只是缓慢地松开了她,低声说了一个字
    “好。”
    好什么?
    沈姒没反应过来他的话,只觉得肩上忽然一松,对面很轻地笑了声。
    “我还真小看你了,沈姒,”齐晟看着她,怒极反笑,“你很好。”
    夜色完全笼罩了两个人。
    预想中的疾风骤雨根本没有来临,齐晟的情绪完全没有殃及她。他比她想的还要克制,连一句指责都没有,就是没再看她,折身干净利落地走掉了。
    毫无情绪。
    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仿佛刚刚卑微的、焦急的都不是他。他倒更像旁人眼里的,居高临下的姿态,就跟拢了一层沉雾似的,轻寒寡淡,完全是一种无谓的态度。
    冬日的冷风卷起一地的尘埃。
    沈姒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车子疾驰离开,视线落在不远处。
    地上全是烟头,还有一支燃了一半就被掐灭的,火星将息未息。
    他可能真的等了她一夜。
    第26章不期而遇仅凭两个字,她竟然听出了是……
    四九城近来的天气不太好。连绵的雨水贯穿了清明前后,假日就像一场热潮,骤然的热闹,而后就是悄无声息的沉寂。所有人重新陷入忙碌的生活里,汲汲营营,各自奔波。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外面温度11摄氏度,飞机正在滑行,为了您和他人……”
    飞机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
    昨日结束了在科文特花园皇家剧院的演出,沈姒连庆功宴都没参加,就连夜赶回来了。订的是伦敦到燕京半夜的航班,她睡足了十多个小时。
    机场外有人在等她,从人潮中瞥见沈姒,远远地招了招手。
    “师姐。”
    沈姒敛了倦色,一手推着轻轻巧巧的行李箱,快步走了过去。
    她回来得实在匆忙。
    在伦敦的行李都没来得及托运,她就带回来一只小小的登机箱。
    “我还以为你赶不回来了呢,大忙人。”师姐挽过她的手臂,温婉和顺地笑了笑,“欧洲的演出应该还没结束吧,你不是说时间很赶吗?”
    旁边的司机接过沈姒手里的登机箱,替两人拉开了车门。
    “师姐,你就别拿我取笑了,”沈姒失笑,随着她坐到后座里,“老师的生日,我哪一年缺席过?”
    师姐在车上跟她闲聊了几句,从近况聊到过去,又扯回这两年。
    “你这人真的从来跟我们不一样,在哪个地方都发光。”她看着沈姒,不由得感叹,“我是真没想到你空白了两三年,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别人多少年得不到的成就。”
    沈姒毕业前,就拿到了几家公司的offer,其中不乏待遇高的。结果她说放下就放下,一家都没去,真的回国内拾回梦想了,从零开始。
    然后这一年国内的女子独舞和国戏个人项目的奖项都被她摘走了。
    沈姒打小就天赋异禀,6岁起开始接触古典舞和戏曲,15岁就以一支《飞燕鼓上舞》艳惊业内,但也没人想到,她空白两三年再复出,还能成绩斐然。先是以《锁麟囊》春秋亭避雨的一折戏震动梨园,她的薛湘灵唱腔幽咽婉转、若断若续,无论眼神、身段还是步法都功力深厚,颇具程派遗风;再是以一曲自编独舞《洛神》摘走了国内的古典舞金奖,风姿绰绝,一舞惊三春。
    然后这仅仅是个开始,两年多的时间,沈姒将国内的奖项拿了个遍,甚至摘得已经空缺六届的表演全金奖。她从前的老师一个是梨园大家,一个是国内古典舞最高水平的标杆,迅速引起了两边关注,在业内一骑绝尘。
    她在这条路上走得太平顺了。
    可能有些人天生适合吃这碗饭,原本沈姒清艳妩媚的长相就吸引人,再加上她气质灵慧,舞蹈功底过硬,在创作上极富艺术想象力,明明有过两年断带,依旧能在比赛中技压群芳。
    “当初你毕业后还肯回来,我就在想,你这儿还没博个前程,就急流勇退了,可别是我一番话误了你,”师姐沉吟片刻,蛮认真地看着她,“我本来还怕你回来会后悔的,会怪我的。”
    “你知道,我不适合名利场。”沈姒倒不觉可惜,“我喜欢现在做的事。”
    沈姒是个有心思的,所以不是不能跟职场上的牛鬼蛇神过过招儿。可如果要她经年累月地玩阴谋阳谋、勾心斗角,那她委实不是那块料儿。
    太累了。
    她知道自己的斤两,勉强不来。
    当初学这个专业就是为了齐晟,既然都一刀两断了,她也没有勉强自己继续的必要。只是偶尔她也会好奇,齐晟这样的上位者,虽然权势在握,但每天活在算计诡斗里,真的不会累吗?她一个月都不想待。
    “倒是你,当初劝我把梦想拾回来,自己却坚持不下去了。”沈姒纤眉一挑。
    曾经在私人山庄的湖畔,师兄妹三人闲聊,她这个师姐还为自己放弃舞蹈和戏曲可惜,结果几年过去,她走了回头路,师姐反而退出了。
    “追求艺术和梦想是要烧钱的,而且要做好准备,一辈子无法出人头地。”师姐扯了下唇角,笑意却淡,“我不如你年轻,也没有你的天赋,偏偏我这人放不平心态,又虚荣又要强。姒姒,我受不了自己永远籍籍无名。”
    这条路对资质平庸的人来说,意味着长久的寂寂无名,太孤独了。
    “博不了前程就博钱程,你都回家继承家业了,干嘛把自己说得这么丧气?”沈姒轻拍了下她的手背,蛮认真地安抚道,“说实话,我还指望着哪天干不下去了,傍着你发财呢。”
    她这个师姐,虽然跟梨园这一行实在没什么缘分,但这两年回家继承家业,在职场上雷厉风行,混得风生水起,放弃了也不见得是坏事。
    人应该找准自己的定位。
    有些人适合玩艺术,有些人适合经营管理,有些人适合宦海沉浮,不过是位置不同,其实看开了都一样,选一个适合自己的路才是最痛快的。
    微抑的空气因她一句话而活络。
    师姐听完微蹙的眉头舒展了点,也不着痕迹地跳开话题,“那我先送你回去休息?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大约要一个小时,怕是要到饭点儿。”
    她大略安排了下,“中午一起吃饭,下午再跟你去挑礼物?”
    “跟我客气什么?你忙你的,不用特地送我。”沈姒弯了下唇,声音从上扬的唇间飘出来,轻落落的,“反正今天没事,我等你会儿就行。”
    “也行,”师姐点了应了声,“我那儿有休息室,有什么需要你跟秘书说一声,让她送过去。”
    车子一路驶向中心商业区。
    天色依旧阴沉沉地压着,没落雨,像是加了一层灰色的滤镜。
    燕京的交通十年如一日的糟糕,这时段还好,刚错开高峰期,结果二环三环双向拥堵,就没有不堵的地方。沈姒基本上又在车上睡了一路。
    “到了。”
    司机停稳了车后,率先下车,替后座的沈姒拉开了车门。
    沈姒这一路快睡迷了,下车后想起来手包还落在车上,轻轻地蹙了下眉尖,折身回去,重新拉开了车门。
    “小姐,你在找什么吗?”
    “我……”沈姒的话刚刚滚到唇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拉拢?”
    一道低沉的男声从附近传来,而后淡淡地嗤了声。
    沈姒动作一僵,就跟被电流击中了一样,她在一瞬间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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