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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在吴妈去膳房安排沈晚膳食的间隙,细娘垂头进了沈晚屋。见沈晚正披散长发坐在梳妆镜前擦面脂,便移步上前,探身拿起桌上的木梳,颇为熟稔替沈晚梳理起来。
    沈晚擦面脂的手顿住。
    “大娘子的青丝顺滑,柔韧又光亮,梳个飞仙髻是极衬的。”
    细娘自顾自的说着,手上也不停歇,瞧那青丝从她指间挽起的弧度,还真是飞仙髻的模样。
    从镜中看身后那低眉顺眼的人,沈晚的神色愈发的淡“我不甚习惯旁人帮忙梳妆,还请让我自己来吧。还有,称呼我娘子即可。”
    细娘称呼上倒是从善如流“娘子。”可手上动作却未停,似乎执拗的非要给沈晚梳个飞仙髻。
    沈晚深吸口气“细娘是吧烦请你这边放下,让我自己来可好”
    细娘迟疑道“娘子可是不习惯”不等沈晚应答,她又仿佛自问自答般“世上万般事,谁又是天生能都能习惯的还不大抵是强忍着,逼迫着,万般无奈下让自己习惯的娘子如今身怀六甲,福气临门,想来对此是深有体会的。”
    沈晚终于变了脸色“你究竟是谁”
    细娘手指灵活的将青丝挽成髻,闻言却只是微微一笑“娘子觉得我是谁顾郎的妾他区区一个从五品兵部员外郎,有什么本事敢肖想大齐朝前宰辅刘家的嫡长女”
    不等沈晚震惊的睁大了双眼,细娘又淡声道“我是前宰辅刘聃的嫡长女,刘细娘。堂堂高门贵女,却委身来做个员外郎家的卑贱妾,其中何人在此间做的阀,细娘觉得,依娘子的聪慧,应不必细娘再详说了罢。”
    沈晚抚着腹部,闭了眸直吸冷气。竟是如此。
    细娘说罢就闭了嘴不再言半字,只静静的给沈晚梳着头发,堂堂的高门贵女,此刻做起这等卑贱的活计,脸上却无半分怨怼之色。
    这时候吴妈也回了房,见那细娘在场,面上还有几分讶异和警惕,瞧起来似乎是尚不知情。
    沈晚见了心中微哂,这二人不知是哪个在演戏,或者都在演
    只是不知那霍殷安排这人接近她,究竟有何目的。
    隔天,趁着吴妈不在的间隙,沈晚便直白问她,接近她有何目的。
    似乎对于沈晚这般质问毫不诧异,细娘也甚是干脆的给了她答案,却道是那人派她进顾府,目的便是监视沈晚的一举一动,稍有异动便要向那人禀报。
    沈晚是有几分不信的。便是监视,那吴妈一个不够若不够,他光明正大的再派个人进来便是,何苦大费周章的让堂堂一贵女进来为妾太不符常理。
    似知道沈晚心中所惑,细娘淡淡笑了“大人让我进顾府,自是因为恶了刘家。将我予顾员外郎为妾,自然是因为恶了他。两个他厌恶至极的人凑作一团,想他心中如何不快意”
    见沈晚不为所动的模样,细娘挑眉“娘子不信也是,换做是我,也是不信的。”又莫名轻笑一声“娘子不妨想想,近些时日可有何事发生,惹了大人不悦”
    沈晚很难不联想到前几日书坊偶遇之事。
    细娘轻笑,声音依旧清亮“看来娘子是想到了。大人让我来,监视娘子是其一,防止员外郎亲近娘子便是其二了。”
    沈晚定定看她“何故与我全盘托出你不怕得罪他”
    细娘眨眼,继而展唇一笑“因为,我也恶了他啊。”
    沈晚呼了口浊气。
    这细娘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两日后酉时刚过,汴京城内顾员外郎家张灯结彩,旁人稍一打听,便知今日是那顾员外郎纳妾之日。
    顾家高朋满座,小小的院子满满当当的摆满了桌椅,却还是不够坐,想那顾家也没想到不过是小小的纳妾之喜,便来了如此多的贺喜之人,无奈之下便也只能差人赶紧去左邻右舍借了座椅,又在院外摆了几桌。
    在外人看来,霍相当初可是亲口认下了顾家这门亲,那便意味着那淮阴侯府便是顾家的依仗靠山。随着霍相荣登百官之首,背靠淮阴侯府的顾家自然是水涨船高,非同往日。不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来巴结讨好,还待何日
    别说兵部的官员同僚们大都过来道贺,便是其他五部的,也都有若干官员过来贺喜。不说别的,在门口相迎的顾父光是收贺礼便收的手软,家里的几个厢房皆拜访了个遍。
    如今这纳妾场面,竟是比当初娶妻的场面还要排场十倍有余,便是那顾母再有不愿,此刻脸上也堆满了笑接待众官员的家眷们。
    刘细娘此时一身浅粉色喜服立在沈晚面前。双手托着大红色正装,她笑岑岑的看着沈晚,颇有几分好言相劝的意味“娘子还是让细娘给您穿上吧。一会纳妾之礼可就要进行了,作为大娘子,您可务必要吃了细娘这盏茶才是。”
    沈晚闭眸仰卧榻上本不欲搭理,可见她不依不饶的在侧候着,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得睁了眼,开口道“烦请你去告知那顾立轩,此后他的事一概与我无关。若他对此有所不满,便是今日写了休书休了我,将你另娶,那我也是毫无异议的。”
    刘细娘闻言便噗嗤一声笑了“娘子这话说的,也不想想,若您这厢真拿了休书,欢喜的又是哪个”
    见沈晚面上迅速扶过惊颤及薄怒之色,刘细娘又声音清亮道“还是让细娘给您梳妆更衣吧。您要是迟迟不肯吃这盏纳妾茶,懂您的知您是不屑为之,这不懂的还当您这厢是吃味了,舍不得员外郎呢。您要是一吃味,有人怕更要吃味了呢。那人的脾性,用我细说吗娘子”
    沈晚看着刘细娘,刘细娘也看着她,这一刻却都从彼此眼中读出了几许悲,几抹恨。
    刘细娘觉得沈晚可恨又可悲,沈晚觉得刘细娘可悲又可恨。
    到底还是依了刘细娘所言,赶在吉时之前穿上了大红色的正室装束,沈晚从铜镜中看着刘细娘那张足矣冠盖汴京城的花容月貌,再缓缓看向那身与她周身清贵之气毫不相配的浅粉色装束,忍不住开口“你甘心吗”
    刘细娘手指灵活的在沈晚身后给她梳着发,闻言只微微垂了眸,手却未停“娘子甘心吗”
    沈晚一个惊觉回了神。不由暗下警惕,这个刘细娘敌我难测,又似乎总在无意间套她的话,实在不应放松警惕。
    此后面对刘细娘,她还是尽量少言为好。
    刘细娘似乎浑然未查,给沈晚挽好发,打量了下,便笑道“好了娘子,咱们出去吧,吉时便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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