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雨点从四面八方倾泻下来,像是怒不可遏的老天爷朝下界泼了一浴缸的水,没有一个阴谋家能站住脚,纷纷寻找屋檐躲避,街道也被冲刷得宁静了些许。
狂风的怒号拍打着玻璃,屋内亮起了灯,浅灰色的中山装融化在暖光里,张充翻阅着手下刚送来的东北报告,燃烧的房屋,被活埋的村民,哭泣的孩子,每一张照片都如同锋利的刀子凌迟着心脏。
不经意间照片被捏成团,张充闭眼深吸一口气,刚举起的手缓缓放下,转而摊平那团照片,掌心因为用力而变得有些苍白。
这些都是罪证!必须拿到国联去和日本对峙,让世界看到日军的真面目。忽的一声霹雳,震的人耳朵发麻,张充顿了一下,视线短暂的的扫过窗户,玻璃上映出他布满胡渣的颓废模样。
恍惚间,耳边响起了一阵嘲笑,他站在国联的大厅里,胸前别着梅花勋章,然而他悲愤的演讲,只引来洋人的哄堂大笑,当请求合理的援助时,他们反而沉默了,甚至有代表直接离席。
当我们在淋雨时,没有任何国家会帮忙,即便我们低到尘埃里。张充亲身体会过那种无助与不甘,深知国联那群官僚老爷的德性。
呵呵,证据再多又怎么样,以洋人的想法大不了分日本一块蛋糕,求个太平,谁会管一个弱国的死活。
天愈发的黑,宛如中国之前路,张充抬头逼回泪珠,稳定了下情绪,又低头投入海量的情报中。就算知道现实残酷,他还是想为国人同胞争一争。弱国无外交,但弱国有志士。
这时,一份沾染褐色喷溅印记的报告映入眼帘,压力如荆棘一般盘上膝盖,腿骨隐隐作痛,张充默默翻开最后一页,毒刺小组殁,巨人小组殁,黄蜂小组殁……整整五个派往东北的特工小组——全军覆没。
那荆棘疯狂的生长起来,缠住了四肢,致使张充动弹不得,直到一根长刺轻松的捅破他的肚子,一股无法压抑的疼痛在胃部爆发,四肢也有了感觉,他痛的佝偻起来,随手用一个订书机顶住疼痛的地方,另一只手在桌上翻找着药瓶。
哐当,桌上的照片摔落,双胞胎的笑脸在破碎声中变得扭曲。
“股长,你没事吧?”书记员小薛跑进屋内,见状不对,机敏的找到药瓶,“我给你倒杯热水去。”
“不用。”张充接过药,直接就着杯子里的凉水吞下,他已经疼到麻木,再凉的水也不会有任何不适。
“要不请假去医院吧,光吃胃药不是个事。”小薛担忧的说道。
“谢谢,过会就好了。你先去忙。”张充声音还有些颤抖,捂着胃弯腰捡起女儿们的照片抖了抖碎渣。
“好,我找清洁阿姨打扫一下。您别动了,万一再割伤手就不好了。”小薛喋喋不休道。
“啰嗦,一会你帮我填几张死亡抚恤申请表。”张充撕下最后一页阵亡名单,哑声道,“算了,我自己来。”
“股长,这种小事还是我来吧,我对付总务科有经验。你晚点签个字就行。”小薛说着拿走了那张阵亡名单。
哆哆,敲门声响起,两人同时回头。
“张充,胃病又犯了呀。”徐桥笑盈盈的站在门口,“明天给你放一天假,去医院或者陪女儿都行,你要是累垮了,我可怎么办。”
“多谢领导关心,只是国难时期,充不敢耽搁,万一贻误国事,充百死难辞其咎。”张充客气的说道。
“我是领导,听我的,明天休息一天。”徐桥语气透着不容置疑,“你手上的事情先放放,今晚还有个大活呢。”
“好,其他可以等,但是有个事必须办了,不然我睡不着。”张充指着那张阵亡名单说道,“我派去东北的小组全员阵亡,我想给他们申请一笔补助。徐经理,请帮我特批了吧。”
徐桥挑眉瞟了眼名单,轻飘飘的说道:“补助可以,但是你得把申请理由改了,不能写对抗日本,而是要写在缉捕g党时,被g党杀害。”
什么?张充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们可是对外战争中为国捐躯的烈士,为什么要改成对付g党呢?g党只是国内的治安问题而已,跟抗日不是一个层级。
“徐经理,这不是一码事。”张充神色凝重的说道,“不止是补助,还有后续的荣誉呢,他们的孩子应该为牺牲的父母感到自豪。”
“你思想有问题,死在g党手里也是为国捐躯。”徐桥理所当然的说道。
张充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徐经理,谎话说多了别把自己也骗了。你倒底在怕什么,怕得罪日本人吗?”
“我怕不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懂上峰的意思,南京那头不想刺激到日本,能拖一时拖一时。”徐桥劝道,“万一这条补助被潜伏的日本特务看到,会被他们反咬一口的。”
张充盯着徐桥的眼睛,语气里透着寒意:“区区倭寇细作,杀了便是。当年我从外交部调过来,你怎么跟我说的,我们对内强硬,对付列强要更强硬。”
徐桥似乎被震慑到了,清了下嗓子:“咳~要强硬,但现在不是时候,我们根本没有能力迎接大规模的战争。你应该知道东北军秘密杀害了一名日本间谍,直接给了日寇发动九一八的借口。你也不想江南成为第二个东北吧。”
“所以不抵抗!”张充吼道,“老百姓不知道手令是谁发,我还不知道么,我刚刚收到锦州的情报,日军用炸弹炸开锦州城门后,对当地展开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我情报人员想组织民众撤退,但除了一名外围线人,都没跑出去,那份情报上还沾着我们队员的血。就这样还换不来一个烈士的荣誉?”
徐桥叹了口气:“总裁有总裁的难处,国库空虚,飞机大炮都要靠别人援助,周围一圈军阀又不听南京的号令,一旦开打了,我们真拼不过。”
“穷和战斗意志没有必然的联系,我听说国际苏维埃已经半年没给苏区发粮了,可他们战力弱了吗?三次围剿,咱们三战三败。”张充激动道,“万历时期内斗得那么厉害,还知道派戚继光出去抗倭,保护百姓,现在南京政.府连封建朝廷都不及。什么总裁,他就是个窝里横的臭军阀。”
“你……这话我们屋内聊聊也就算了,千万别传出去,不然陈家叔侄保不了你第二次。”徐桥板着脸指责。
“不用麻烦二位上峰,与其窝囊的偏安一隅,我宁愿去当义勇军,以身殉国。”张充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把积攒的怨气一股脑倾倒出来。
屋内没了声响,只剩下了雨幕急迫的拍打声。
徐桥沉吟半晌才开口:“咱们中.央军人才济济,轮不到你提刀上阵。你不要心急,要是忍不住先宣战,那周围那些不安分的军阀趁机围攻我们怎么办?南京要考虑大局,不能因为几个城的百姓就破坏我们的全盘部署。现在道理都在我们这边,只要争取到大国的调停,日本就会退兵。”
这是人话吗?哈哈哈哈,张充突然大笑,闪电的白光劈开了他的脸庞,即便白日看都颇为诡异。
徐桥走到张充身边,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语气温和:“我知道你很失望,可你我都改变不了现状,务实点吧,荣誉买不了米粮,唯有大洋可以。没有补助你让队员家属喝西北风啊。”
漆黑的天际如同他现在的心情,张充拳头收紧,东北的百姓就活该成为政治博弈的牺牲品吗?他无法接受。
许是没得到回答,徐桥扭头对小薛说道:“薛秘书,你按我说的写,写完抚恤申请表,直接拿到我办公室,我给他们特批,后面记得盯紧总务科的人。”
小薛用余光瞧了下张充,见他没有反对,于是领了命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好了,别气了。多大点事。”徐桥安慰道。
抗日的问题来日方长,张充不打算再同徐桥纠缠,只能把怨气压下,硬生生挤出一个微笑:“徐经理你说的有理,我没控制好情绪,你找我来什么事?”
“你一会帮我去淞沪司令部探探口风,后面给你放三天假。”徐桥拿出一份报告,“这是苏区下个月开大会的名单,你看看有没有熟人。”
张充随手接过名单,上面基本都是在榜上挂了号的人,怎么会不熟悉。
倒是有几个生僻的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地方新推举的代表吧,其中一个叫李培国的还是中.央组委委员。咦?刚推举上来的新人就进核心部门,g党没人了呀。
“是不是发现一个姓李的新人。李培国不仅进了组委,而且还要竞选新一任的组织部部长。”徐桥故意顿了一下,“如果他不是新人,而是一个死而复生的旧人呢?”
“谁?”张充疑惑的转过脸。
“余,朝,阳。”徐桥一字一顿的说道。
不可能!他都碎成几瓣了!张充的震惊迅速转化为混乱,当时不仅他在,司令部的人在,连鸡鹅巷的人也在,所有人都看到他炸成碎片了。最后尸块也都仔仔细细对照过,没错啊。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徐桥淡淡的说道,“我们的特工在生活大会上见到他,差点吓尿。”
“哪个特工?我怎么不知道。”张充狐疑的望向徐桥,自从零号被控制后,他们的组织遭到了极严重的破坏,一时之间没法恢复,还有人能参加他们的上层会议。
徐桥笑道:“梅花先趁小寒开,他的代号是小寒,这人直接同我汇报,不过他的真实身份只有我和陈委员知道,要不是零号不中用,余朝阳又忽然现身,我根本不想启动他。我还指望他去竞争组织部部长的位置呢。可惜啊,余朝阳资格太老了,根本比不过。”
原来是小寒,自己曾在报告里见过,这人曾在第一次清剿苏区的时候启动过一次,后来好像有暴露的风险,又给封存了。
张充释然:“既然已经重启,是否可以让他帮忙重新组建联络网?或者彻底抹除掉零号,现在g党每隔几周就放出一点消息,我都不确定零号现在倒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徐桥断然拒绝:“不行!他不能和任何下级特工有横向接触,他有自己的任务,零号一个转换者死了也就死了,杀他我都嫌脏手,想办法唆使鸡鹅巷的那群流氓杀吧。他们应该更怕自己的特工被揭发。”
张冲点点头算是默认了:“你启动小寒后,有得到什么重要消息吗?”
“还真有,这次的空袭本来天衣无缝,但是苏区提前半小时收到了一个叫芍药的地下党电报,成功通知了大部队撤离。”徐桥认真地说道。
“这我知道,但是我当天派手下去抓都没抓到。还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烦死了。张充按了按太阳穴,g党实在太狡猾了,故意在青帮常年聚会的场所附近发报,这样他们一搜捕就会冲撞青帮,闹出事端,给真正的g党留出逃跑时间。
这情况不是第一次了,是地下党常规的自我保护机制吧,张充如是想。
“哼,你越觉得得罪不起的,反而嫌疑越大,一般人哪有机会接触到军事机密。”徐桥意有所指。
“空袭的是空军部队,你怀疑的那个人从来没去过空军基地,连工作上的交集都没有。要调查也该先调查空军啊。”张冲据理力争道。
徐桥斜了他一眼:“说明你工作有疏漏,高峻霄在空袭前的三天去龙华兵工厂领了一批武器,巧的是,那几天兵工厂都忙着给空军装运弹药,说不定他领武器的时候就看到了呢。”
徐经理在情报分析总是带上主观情绪,张冲头颇为疼,这些他早就查过了,高峻霄就来了一会,签好字就走了,东西还是隔天才送到沪淞司令部的。
就算退一万步,高峻霄知道了弹药量,也知道是给空军的,然后呢?他怎么知道是空袭瑞金,而不是日常训练,或者打别的军阀呢。
空袭瑞金乃是绝密中的绝密,别说兵工厂的人不知道,连空军内部,也只有高级别的长官知道全部计划,普通飞行员升空前才会知道自己的目的地。他高峻霄除非开了天眼,有预知功能,否则没人能告诉他目的地。
自知无法说服徐桥,张充立马换了个讲法:“徐经理,抓g党也要就事论事,他能看到的东西,去龙华兵工厂的人都能看到。高峻霄上头有人,光凭这点没法抓。闹大了我们没法收场。”
徐桥噎住了,阴阳怪气道:“哼,大树底下好乘凉啊。先不管他,芍药必须抓出来。零号被他撬了,余朝阳被他送回去了,本事大的很。”
思索片刻,张充问道:“你怀疑芍药是淞沪司令部的某人?”
徐桥应了一声:“嗯,今晚熊司令会在司令部里招待十九路军的军长和先遣队,人最全。”
“我马上调查。 ”张充说着就往外走。
脑中划过李盛的模样,张充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他,他那个时候突然请假回老家就很奇怪,可惜没有找到任何破绽,现在余朝阳死而复生,肯定同他脱不了关系。
狂风呼啸着,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将街道上的杂物卷起,在空中肆意飞舞。相比街道上的狼狈,司令部里却灯火通明,隔绝了外界的风暴。
平日开大会的礼堂收起座椅,布置成了自助餐厅的式样,长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食和佳酿。
入口处,熊司令让出一个身位:“蔡军长,您先清。”
“熊司令不必客气,一齐啊。”蔡军长身材消瘦却挺得笔直,带着粤式口音。
两人并肩走入内厅,同时从桌上拿起香槟,熊司令举杯说道:“现在国难时期,一切从简,还望蔡军长海涵。假以他日,驱除胡掳,我再亲自为蔡军长青梅煮酒,畅谈天地。”
“理当如此,干。”蔡军长碰了下杯沿,一饮而尽。
啪,闪光灯适时亮起,定格了这刻,两人和谐的气氛一路延伸到内厅,人人拿着盘子选取自己最中意的食物。
一个面食的小摊位前挤满了人,高峻霄端着馄饨,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出来,刚找到桌子享用美食,前方就冒出一个程咬金,手上还盘着一个小龟甲。
“靓仔,我观你面色红润,天庭明亮,似有红鸾星动,喜事将近,要不要帮你卜一挂呢?”
高峻霄抬头一看,果断伸出手:“我不喜欢虚的,礼金拿来。”
“痴线,我黄小仙打遍两广秋风,从来不知道礼金是何物。”黄小仙拍掉手,挂上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再说这次是老同学亲自送的喜帖,我当然要去吃个够啦。是吧,阿霄。”
“起开,礼金都不付,兄弟没得做了。”高峻霄半真半假的回道。
“能做,兄弟情谊不能拿金钱衡量,有福同享才叫真兄弟么。”黄小仙凑近闻了一下,“这云吞好香啊。”
高峻霄赶紧护住汤碗:“区区馄饨怎么配得上您金贵的舌头,应该上烤乳鸽。”
“啊?有乳鸽,系边度?(在哪里) ”黄小仙两只眼睛瞬间放光,在场内搜寻目标。
“出门左转,再左转,就能看到一个大院子,右手边就有一面墙的鸽舍,里面的鸽子各个顶小鸡,都是熊司令特意买回来的。”高峻霄绘声绘色的说道。
“喔~这么顶的么。什么时候上菜?”黄小仙搓搓手一脸期待,口音都标准了。
“上菜,要看你的速度,有没有军犬快。”高峻霄笑的很开心。
“点解?(为什么)比赛咩?”黄小仙挠挠脖颈,忽然给了高峻霄后背一记,“我丢,你个衰人,好阴毒啊,今日吃了信鸽,明日我就投胎成信鸽了。”
嘶~高峻霄吃痛,笑容反倒更甚:“嘿嘿嘿,怕什么,你不是除了吃斋啥都敢吃吗。”
“斋是普通人能吃的么!让我放弃叉烧,烧鹅,走地鸡,肠粉,虾饺,排骨……唔得(不行),唔得唔得唔得。”黄小仙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我要是能吃斋,早就去龙虎山拜师学艺了,说不定现在都有自己的道观,传道授业了。”
“没关系,枪法也是法,弹道也是道,要是别人听不懂道法 ,你还能给他展示一套拳法。”高峻霄一本正经的说道。
黄小仙高兴地撸起袖子:“那那那那,你不出书都说不过去,我心情好,便宜你了,免费给你测个字。”
“免费啊,那测个‘吃’字吧。”高峻霄懒得在和他扯皮,再扯下去,馄饨都坨了。
黄小仙翻着白眼念念有词,一副瞎眼算命先生的模样,然后煞有其事的在桌面上虚写:“吃,一半是口,一半是乞,你又在吃云吞,意同用口破开混沌,打破平衡,乾坤化形,无极变两级。预示着你将面临一场变化,估计是口舌之祸。大佬,听我一句劝,从现在起尽量少说话,也别替人求情辩解。”
“不说话不可能啊,黄半仙,可有破解之法?”高峻霄还没吃完,只能继续捧他哏。
黄小仙微微一笑,似乎早有准备:“没什么破解之法啦,言多必失,但沉默也不总是金。等乾坤归位,就会生成新的平衡,你看外面电闪雷鸣,十分霸道,但风雨总会停,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
“故弄玄虚。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主动挑事,但是别人要来惹我,我也不会坐以待毙。”高峻霄喝完最后一口汤,满意的擦擦嘴。
“吃这么快!连口汤都不给我留。”黄小仙巴巴地粘过来,一脸诧异。
“不是,桌上那么多菜,你不拿,你老盯着我碗里干什么。”高峻霄指着外面一圈美食。
“你经手的饭菜特别香嘛。大佬,再帮我去打一碗。云吞摊好多人啊,我挤不过他们,可怜可怜我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颠得骨头都要散架了,睡不好就算了,吃也吃不好,火车餐难吃的我都饿瘦了,回去我阿妈都认唔得(认不出)。”黄小仙故作可怜的圈了下自己的手腕。
才一天而已,孩子骄纵,多半是欠抽,高峻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笑。记得在军校的时候,黄小仙仗着自己在班里年纪最小,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死皮赖脸的让旁人帮忙打饭。
一般人不同他计较,唯有助教秦驱掳秦师兄是这小子的克星,因为他真的会抽鞭子。
高峻霄板起脸顺势给了他一肘子:“坐好。军人没个军人的样子,信不信我抽你几鞭子,帮你回忆回忆只能趴着睡的时光。”
揉着肚子,黄小仙十分夸张地叫唤了一声:“咩啊~我唔信(不信)。你又不是秦抽风。大不了再送你一卦,这次用龟甲卜,帮你算头胎生男生女,包准的啦。”
黄小仙诱惑似的摇了摇小龟甲,这时,身后响起了一个带粤式口音的男声:“黄半仙,又替人算卦啊,帮我也算算。”
“等我阵,阵阵……有阵风,好大嘢。我去添件衣服先。”黄小仙舌头一个急转弯,打算脚底抹油。
可惜蔡军长地口令来的更快:“黄小仙听令,稍息,立正。没我命令不许动。”
见黄小仙老实了,高峻霄立刻站直了身体,向蔡军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蔡军长好。”
蔡军长回以军礼,一脸抱歉的对高峻霄说:“见笑了,是我管教无方,回去我会惩戒他。堂堂一个独立团的团长,在革命军队里宣传封建迷信,真是家门不幸啊。”
“蔡军长,其实他跟我开玩笑呢,我们是老相识了,以前军校是一个寝室的。”高峻霄瞥了一眼黄小仙,有意维护。
蔡军长听后,表情缓和了许多:“哦,我知了,衰仔跟我请假呐。你是不是下月结婚那个?你怎么称呼,在这里做什么的?”
“嗯,对。我叫高峻霄,现任军法处参议。”高峻霄一五一十的回道。
闻言蔡军长的眉毛微微挑起,目光在高峻霄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高参议啊,你们熊司令不知道哪去了,能陪我找找吗?”
“可以。您先请。”高峻霄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反正吃饱了,只是熊司令怎么会突然消失呢,为了迎接十九陆军,他明明把所有事都推了呀。
“报告军长,我请求一齐去。”黄小仙大声请求。
“蔡军长,要不带他去将功补过,不然他杵在这,太引人注目了,影响不好。”高峻霄帮腔道。
“哼,扑街,有人替你求情啊,还不谢谢人家。”蔡军长冷冷的甩下一句话,走在最前面。
当高峻霄、黄小仙和蔡军长三人在厅外看到熊司令时,都停住了脚步,后廊尽头,熊司令脸色不善,激愤的说着什么,可惜风雨声太大听不清,只是他手上大幅度的动作好像在下逐客令。
搞什么?高峻霄示意二位稍作等待,他先去摸摸情况。他小心翼翼地走近了一些,这才看清楚熊司令对面的人是张充。张充同样紧绷,两人间的气压十分低迷,倒是应景。
等他再走近些,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张充身后,两个特务把李盛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