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娶‘我’的时候如此大张旗鼓，这两个人为什么最后却落得个这般唏嘘的结局？”娘娘谈起自己的事情，像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让我很是莫名。

    “什么结局？姐姐莫不是料到自己往后余生没人要，便提前存好了养老的俸银了？”

    软糯、混杂着黏腻的夹子音，不用听就知道是萧贵妃。

    “哟，这不是萧妹妹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羊癫风？”娘娘扯开一边嘴角，眼神冷冽，没有一丝温度。

    “姐姐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懂规矩？也不怪您，出身在粗野武家，没人教也是正常的。”萧贵妃瓷白的脸上多了一丝裂痕，强撑着一副岁月静好的温暖，“今日是元宵，妹妹担心姐姐家中无人牵挂，特意做了元宵，来给姐姐尝尝。”

    “谢谢，我不爱吃汤圆，粘牙。”娘娘朝萧贵妃凑近两步，仔细端详了一番，“你牙上沾了黑芝麻没剔干净，下次注意点，被我发现倒还好，要是御前失仪了，岂不是闹大笑话？”

    娘娘在惹人生气这件事上，从不会让人失望。

    萧贵妃的宫女事先沉不住气了：“不过是个死了爹娘的孤魂野鬼，靠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迷惑陛下做了皇后，最终还不是没留住陛下的心，有什么好得意的！”

    “敢议论皇后，谁给你的胆子？”

    【06】

    小宫女捂着肿胀刺痛的嘴，被两名侍卫架着拖了出去，萧贵妃双腿一软，摊在原地。因怕被牵连，她提起裙摆，随口编了个理由，便灰溜溜地逃了出去。

    “喜欢站着吃饭？”陛下好整以暇地望着娘娘，戏谑道。

    “没有，坐，坐。”娘娘陪着笑脸，有些滑稽地拉开椅子坐下，“陛下，刚才的事，谢谢。”

    陛下接过娘娘递来的碗筷，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色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一部分。”说起吃的，娘娘的表情顿时鲜活了起来，“您跟前的比萨，是我做的，其他的菜，我拟了菜谱给掌勺师傅，命他们按菜谱上写的步骤做，还不错吧！”

    “爱妃是从何处寻得这些稀奇古怪的吃食的？”

    “在……我的家乡，大漠，嗯，大漠。”娘娘有些着急地转了话题，“其实，这比萨还能做许多其他的口味哦！”

    陛下饶有兴致地望着手舞足蹈的娘娘，顺着她的意问下去：“说来听听。”

    “陛下若是喜欢，臣妾下次为您做甜口的比萨！榴莲的怎么样？虽说听上去有些奇怪，实际上可好吃了。”言及此处，娘娘有些懊恼地皱起了眉头，“哎，可是宫里没有那么多水果，要是能出宫就好了。”

    “今日，朕要夜巡宫门。”陛下冷不丁来了一句。

    “啊？”娘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朕要检查，下面的宫人是否都恪尽职守。”陛下直视着娘娘的眼睛，“皇后，给朕两个宫女陪朕一同前去，至于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你就别管了。”

    明白陛下意思的娘娘顿时心花怒放，差点碰碎手中的瓷碗：“遵命！”

    【07】

    宫城外，两个纤瘦的影子鬼鬼祟祟地摸出了大门。

    “商陆，派一伙人一路保护她们的安全。”谢忱对着空寂的暗处开口道。

    “是。”一袭黑衣的侍卫跪伏在年轻帝王的身前，“陛下，萧贵妃手下的那个宫女，如何处置？”

    “拔去舌头，丢进冷宫。冷宫的疯女人们，也该换人伺候了。”

    谢忱阴鸷的眼睛在黑夜中直直地盯着宫墙外的塔楼屋舍，睥睨天下，同一个时辰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待女孩翩然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眼前，谢忱轻揉太阳穴，自言自语道：

    “比萨里加菠萝，偶尔尝试一下，似乎也不错。”

    【08】

    元宵的街头张灯结彩地布置了一番，人来人往，弥漫着烟火气。

    “八喜，瞧瞧我画的灯面，美不美？”

    “娘娘画的……鸭子，看上去挺新鲜的。”我抱着一团瓜果蔬菜艰难地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好不容易才跟上娘娘的步伐，并在一团大红大绿之中艰难地分辨出了一只……四脚动物。

    “什么鸭子，那明明是人！”娘娘望着天上的月亮，思绪似乎飘到了更加遥远的彼方，“那是我……的一个朋友同她的母亲。”

    我很少看到娘娘露出这样的表情，在她身侧安静坐下。

    “她从小就没有关于父亲的记忆，靠母亲四处打工存的钱，跌跌撞撞把书读了出来。”娘娘的语气很克制，我却觉得她在拼命压抑着什么，“后来，她死了，丢下了将她诗作唯一的老母亲。真不负责啊，你觉得呢？”

    明明是人潮汹涌的街市，在这条不远处的、叫不出姓名的小溪旁，竟是如此寂寥。

    “娘娘，您别难过，您的朋友她…”

    “以后私下里，唤我迎迎吧。”

    娘娘打断了我的话。

    “可是，这不成体统。”

    “求你了。”娘娘用几不可闻的声音细细道，“我不想让这个名字消失在尘埃里。”

    望着娘娘悲怆的表情，我心中不忍：“迎迎。”

    娘娘笑了，举起我们方才买下的孔明灯，一笔一画认认真真地写下了自己的愿望：“希望妈妈的病早点好起来。”

    风轻轻地吹拂，将一盏盏孔明灯缓缓送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化作萤火、化作繁星，化作夜幕。

    娘娘叹了口气：“就当是同在一片天空下了，哪怕隔了银河，也算是个寄托。”【09】

    数着砖头，宫中的光景一日日熬过去，朝堂前的局势也是风云变幻，各方势力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场，后宫也是如此，今日得了赏赐的甲妃乙嫔，明日也许被家族连坐，一尺白绫断了余生。

    而宫里最安稳的地方，便是我们这坤宁宫了，作为陛下下朝后的打卡胜地，上好的瓜果、糕点源源不断地往宫门送。但陛下很少享用，他更喜欢娘娘的手艺，总是变着法地哄娘娘给他做各种稀奇古怪的点心，每每到来，都是一副惬意放松的姿态。

    可这日，陛下赶来的脚步有些虚浮，没动几步又倒在了娘娘的怀中。

    “你怎么了？”娘娘拉开陛下的衣襟，被血流不止的伤口吓了一跳。“受伤了还来我这报到，你当我是太医呢？”

    “看到萦萦，再重的伤都好了。”陛下强撑住自己的身体，调笑般扣住了娘娘的手腕，虚弱道，“别叫太医。”

    娘娘盯着陛下的伤口，渐渐冷静下来，她转头吩咐我翻箱倒柜，硬是东拼西凑，盘出了一套被她唤作“急救箱”的机关。

    “可能会有点疼，但伤口还是要处理好，不然会发炎的。”娘娘娴熟地为陛下清创、包扎。

    “不好奇朕为什么被刺？”忍过了最痛的一遭，陛下脸色好转了不少。

    “你想说就说，我最讨厌对别人的私事刨根问底。”嘴上这么说，娘娘好奇又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是暴露了小女子的心思。

    “太后想抬地租，朕不同意，便雇了一批刺客来威慑朕。”

    “抬地租？百姓光是活着就已经很辛苦了，她守着自己的大金宫不满足，还妄想从饭都吃不饱的农户那儿榨油水？想都不要想！”

    “小声点。”被刺的当事人此刻倒比娘娘淡定得多，“朕还伤着呢。”

    “哦，抱歉。”

    “你虽出身大漠，但作为家中嫡女，想来也无需担心衣食用度。今日为何这般激动？”

    “没…没什么，就是看不惯老妖婆的那副欺凌弱小的做派，老娘我路见不平、心系天下！”见陛下望着自己久久不语，娘娘有些心虚，“咋啦？没见过行侠仗义的美女啊？”

    “这也心系，那也关心，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眼前的我呢？”

    陛下的声音很轻，只有我听到了。

    【10】

    因着陛下的纵容，娘娘在宫中愈发肆意，除去每天变了法地在太后寝宫附近耀武扬威以外，娘娘最大的爱好便是在入夜后，宫里夜深人静之时，将我从床上薅起来，美其名曰“夜走”。

    得了陛下的吩咐，料想也不会有哪个不起眼的宫人会顶撞娘娘的宴驾。

    最近娘娘不知刮什么风，风风火火在御花园办起了名为“密室寻宝”的活动，委派了几个从前干过捕快的侍卫，修机关、设路障，表示自己已命人将价值不菲的宝藏藏了进去，谁第一个寻得，便能成为宝藏的主人。

    娘娘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稍微带点本事的宫女太监纷纷捎上自己祖传的铲子篱笆，在大大的御花园里挖呀挖呀挖，将太后先前布置的花房翻腾得零落成泥。

    据某不愿透露姓名的小宫女透露，太后在得知这个噩耗后，急火攻心，愣是在床上躺了一个时辰才缓过来。

    这“寻宝活动”虽是由娘娘一手操办的，但事实上，连她本人也不知道宝藏的具体位置。

    “我故意让他们别告诉我的，从头到尾看别人翻来倒去多没意思，当然要自己参与其中啦！”娘娘挑眉微笑，我只觉得她的振奋在夜色中显得尤为突兀，“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

    我见证着娘娘娴熟地解开一道道关卡，目瞪口呆。

    “我感觉宝藏离我们不远了！”娘娘费劲地从土里拔出一个精致的小盒，急不可待地用榔头将锁孔砸烂。

    盒子里除了一张纸团以外，空无一物。娘娘揉开废纸团，看到纸团上的暗号，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To whom it may y name is Lihua，if you are…穿越者，please e as soon as possible…”